系統離開前,給我留下三根許願火柴。
一根救了重傷的江之淮;
一根開啟時光藥店,助他稱霸天下。
可論功行賞時。
他命人撤下我桌前飯菜。
「按妃制,你要比皇後少十六道菜。」
我這才知,他背棄諾言,要另娶新婦。
我淡了笑。
「如果我不答應呢?」
他嗓音淡漠:「由不得你。」
我未再多言,獨身步出大殿。
風雪紛飛中。
毅然點燃了第三根火柴。
1
最後一道清炒時蔬擺上桌案。
我下意識蹙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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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露珠忙解釋:「娘娘,最近天寒地凍,御膳房說老鴨燉筍幹因為缺少食材,暫時做不出來。」
她目光躲閃。
我將筷箸重重放下。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
一道黃鶯般動聽的嬌笑傳入殿中。
「姐姐心知肚明,又何苦為難一個下人。」
暖帳掀開。
風雪撲面而來。
江南剛剛敬獻的美人,沈眀鳶春風滿面的走了進來。
手裡還端著一個白瓷碗。
她笑著解釋:
「聽聞姐姐冬日裡最愛吃這道老鴨燉筍幹。」
「我都吃膩了,想著都是姐妹,特意給姐姐送來了一碗。」
碗蓋打開。
除了孤零零的幾抹油飄在湯面上,別說鴨肉了,就是連塊筍都沒有。
我抬起頭,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下一瞬。
露珠上前一步,揚手甩在她臉上,怒斥:
「區區美人,敢在皇後娘娘面前放肆。」
沈明鳶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眼淚啪嗒掉了下來。
她捂著臉,倔強的朝著我喊:
「沒有冊封,你算哪門子的皇後娘娘。」
話鋒一轉。
她又柔柔道:
「姐姐還不明白嗎,世人皆知陛下愛吃老鴨燉筍幹,御膳房又怎麼會缺少食材。」
「不過是這道菜在哪,陛下的心便在何處罷了。」
露珠倉惶的想要去捂她的嘴。
我卻毫不在意。
所有心思都在眼前的炙羊肉上。
「你說的對。」
「但...總吃一道菜我也膩了,換道菜色未嘗不可。」
「這道炙羊肉就不錯,你要坐下來嘗嘗嗎?」
我看著她,目光誠摯。
似乎是沒料到我是這個反應。
沈明鳶臉色幾經變換。
下意識要反唇相譏。
卻被她身後的婢女阻止。
「美人,她好歹是陛下明媒正娶的發妻。」
「怕什麼!」
沈明鳶不屑撇嘴。
「我的身後可是江南世家,她一介村婦拿什麼和我比。」
「我從沒想過跟你比。」
我打斷她。
一道菜而已。
我在意的。
從來都隻有一顆真心。
2
傍晚。
江之淮命人請我去勤政殿用膳。
不大的圓桌上,隻擺放了兩碗白粥,一疊鹹菜。
我笑著坐下。
「阿淮這是打算憶苦思甜嗎?」
江之淮埋首桌案頭也未抬,嗓音是說不出的冷淡:
「聽說你今天因為一道菜,讓人打了沈美人?」
我沉默了。
他繼續說:
「你身為朕的發妻,如此斤斤計較,若傳出去會被人恥笑有失國母風範。」
這話一出。
我便明白了。
忍不住反唇相譏:「所以,陛下這是為了沈美人找臣妾出氣來了?」
他執筆的手頓了一秒。
下一瞬。
沈明鳶扯著凌亂的衣裙,就這麼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嘴裡還抱怨著:
「陛下,臣妾的腰都被你折騰散架了。」
視線掃過。
她一愣,紅霞瞬間浮上面頰。
「姐姐來了。」
我強忍心頭澀意,就這麼怔怔的盯著高位上的男人。
喉頭就像被棉花堵住一般。
說不出一個字來。
江之淮尷尬的輕咳一聲。
順勢就摟住了撲過去的沈明鳶護在懷中。
動作間。
沈明鳶脖頸處清晰可見的紅痕上,懸掛著一枚做工精致的水晶鑰匙。
那是開啟時光藥店的鑰匙。
未來得及質問。
江之淮突然溫聲說道:「婉婉,你傷了阿鳶,便把時光藥店送給她作為補償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
猶如驚雷炸響在我耳邊。
我下意識攥緊手心。
卻還是忍不住哽咽。
他怕是忘了。
這是我的嫁妝。
看著眼前這個相濡以沫八年的男人。
我輕飄著嗓音問:「這次是時光藥店,下次是不是就是連人也一起送了。」
「陛下,姐姐怎麼這麼跟您說話呢,您可是天子。」
「這世間的一切,本就都是陛下您的。」
沈明鳶在一旁煽風點火。
江之淮沉下眸光,面色冷峻的怒斥:
「周婉,朕念在你出身鄉野,不懂宮規,便不作重罰。」
「但你實在放肆,也該張張教訓。今日起便禁足七日,什麼時候知曉自己錯了,什麼時候在來見朕。」
一語落定。
立刻有侍衛上前押解。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
轉身便走,不帶一絲猶豫。
殿外又飄起了雪。
寒風迎面而來。
雪點打在臉上,手上,脖頸處。
徹骨冰冷中。
我啞聲喚:
「露珠。」
「奴婢在。」
「我後悔了。」
後悔真心錯付。
後悔隻求一顆真心,反而任人踐踏。
3
撿到江之淮是個意外。
來到這處世界的第一天。
系統就出現了故障。
它耗盡最後一點能量兌換了三根許願火柴給我。
留下一句:【好好活著。】
就消失不見了。
而在我身後舊巷裡,躺著重傷昏迷的江之淮。
那天也是漫天飛雪。
我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嘗試點燃了火柴。
暖暖的火光中。
眼看活不成的江之淮就這麼奇跡般的醒了過來。
他感激不已,提出要重金酬謝。
我揉著飢腸轆轆的肚子,不好意思道:
「那就用一頓飯償還吧。」
他一身黑衣,清雋的身影挺拔而立。
用世間上最好聽的聲音告訴我:
「以後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
我問:「那你吃剩飯剩菜怎麼辦?」
他笑聲爽朗。
「永遠不會。」
我信了。
為了這個長期飯票。
我陪他招兵買馬,徵戰天下。
更是不惜燃燒第二根火柴開啟時光藥店。
自此。
江之淮有了一支戰鬥力彪悍,又恢復能力極強的軍隊。
他稱霸天下的這天。
當著眾多將士的面向我許下婚約,聘禮便是皇後尊榮。
他還說。
三十三道菜是他對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此生永不會變。
簡陋的帳篷裡,我喝著他親手燉的老鴨湯。
笑得像個傻子。
可不過短短半年。
往日誓言仍歷歷在目。
人心卻已經變了。
4
冬夜深深。
我借著燭光看書。
露珠蹲在暖盆邊添柴,嘴裡忍不住抱怨:
「這群奴才可真是見風使舵,娘娘不過是被罰禁閉,這送來的炭便這麼不經燒。」
「天寒地凍的,晚上可怎麼熬啊。」
我眉目平和。
「多蓋幾床被子吧。」
露珠欲言又止。
我將目光從她臉上收回,繼續翻看古籍。
過了一會兒。
她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娘娘,那些奴才都說......」
「說什麼?」
我頭也未抬,接下話:「說我未曾冊封祭拜天地,算不得什麼真正的中宮娘娘?」
撲通!
露珠倉惶跪地。
「娘娘,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亂說話惹您傷心。」
我將書放下,彎腰扶起她。
不好意思道:「我餓了,你去找點吃的來吧。」
露珠先是一愣。
繼而起身,面色悲悽轉身而去。
她剛走。
我靜靜坐了一會兒。
直到手腳發麻。
這才回神,小心翼翼把隨身攜帶的錦盒打開。
紅色的綢緞上。
最後一根許願火柴靜靜躺在那裡。
我想。
是時候該離開了。
4
新帝登基,萬事俱備。
隻待金鑾殿上論功行賞。
赴宴時,我沒有穿露珠準備的華服。
反而翻出在宮外的素淨衣衫換上。
她滿面擔憂:「這麼重要的場合,娘娘還是稍微打扮一番,萬一陛下怪罪該如何是好。」
我搖頭拒絕。
「沒有必要了。」
我到時。
宴席剛開。
江之淮高坐龍椅,正與眾人舉杯對飲。
未曾多看我一眼。
循著宮婢指引,我於中宮之位落座。
四周一靜。
沈明鳶緊隨其後,翩然而至。
她似笑非笑站在我面前,一身耀眼華服,象徵著皇後身份的鳳凰躍然其上。
「姐姐,這處是我的位置。」
說著她指尖輕點宴席末尾。
「那裡才是你該坐的。」
我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盞被重重砸在桌案,發出脆響。
江之淮終於肯看過來。
他嗓音寵溺,對我開口時卻帶著不容分說的拒絕。
「來人,把周婉桌案上的菜撤下。」
我冷冷與其對視。
「陛下這是何意?」
「按妃制,你要比皇後少十六道菜。」
「按妃制?」
我笑不可遏。
「陛下的意思是要拋棄糟糠之妻,另娶新婦?」
「周婉,」江之淮蹙眉打斷,「除了皇後之位,朕可以許你貴妃之位,同為妃嫔,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我幾乎立刻便淡了笑。
「如果我不答應呢?」
他神色復雜,可開口時卻嗓音淡漠:「由不得你。」
我未再多言,緩緩起身。
最後看了他一眼,喚道:
「江之淮。」
滿座哗然中。
我輕啟薄唇:「今天就請在座的各位做個見證,你我之間的婚約,便就此作廢吧。」
話音落定。
在他寸寸龜裂的目光中。
我獨身步出大殿。
未在做一絲留戀。
殿外風雪迷人眼。
我仰頭,逼退眼中澀意。
再睜眼時。
眸中僅餘釋然。
我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錦盒。
然後拿出了最後一根許願火柴......
5
呲啦!
火焰亮起的瞬間。
身後突然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緊接著,我隻覺得手臂一痛。
旋身望去。
正好與面色蒼白的露珠四目相對。
我怔愣了一秒。
直到指尖傳來灼熱。
低頭看去。
許願火柴已燃成灰燼。
可象徵著許願成功的光暈並未出現。
尚未來得及反應。
露珠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哽咽著開口:「娘娘,對不起。」
話音剛落。
她就開始一下下將額頭磕在石板上。
砰砰砰得磕頭聲猶如緊箍咒一聲聲敲打在我心頭。
慌亂間。
我下意識矮下身子死死抓住她的雙臂。
「什麼意思?對不起我什麼?」
她滿目含淚道:
「陛下讓我換掉了您的錦盒。」
「他說……他說若拿不到,便將我扒皮抽筋。」
驚雷炸響。
我踉跄後退。
卻仍不死心的追問:「那錦盒呢?你現在還給我,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等來的,是她無盡的沉默。
我忽然就泄了氣,頹然質問:
「為什麼這麼對我?」
露珠慘白著一張小臉,語氣卻異常堅定。
「娘娘,自打您入宮,奴婢便跟在您身邊,如今您雖然失勢,可隻要您放軟姿態討好陛下,好日子還在後頭。」
「但若是出了宮,您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一副為我好的姿態。
可我卻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野心勃勃。
我忘了。
人心易變。
江之淮會為了皇權舍棄我。
何況本就依靠上位者而生存的露珠。
她沒說出口的是。
若我出宮,她沒了依仗,沈明鳶是決計不會放過她的。
見我不說話。
露珠膝行幾步撲到腳邊哭喊:
「娘娘,奴婢一心都是為了您好啊。」
我平靜的看著她。
問出了心中最後一個疑問:
「你害怕沈明鳶報復,就不怕我知曉這一切後翻臉無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