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皇上幽深的眼神，你自然知道這個藥丸是什麼東西。
「朕，要熹貴妃暴病宮中。」
你點了點頭，渾身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見你神情恍惚，皇上深嘆一口氣，「朕不日便復了你的位份，你放心去做。」
話鋒突然一轉，皇上幾近咬牙切齒道，「若有變故，便交給夏刈處理。」
11
回到儲秀宮，你才發覺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
你隱隱有種預感，甄嬛倒臺後，你便成了廢棄的棋子，知曉此般宮闱秘事，皇上自然留不得活口。
如今你能多苟活些時候，也是拼了一身虎膽，踩著多少人的屍骨，將埋了自己半截的黃土扒開。
藏在袖口中的藥丸如同燙手的山芋，讓你徹夜難眠。
翌日，你叫周盛來儲秀宮，屏退眾人，思索許久，才朝他開口，「本宮聽聞民間有假死之藥，吞服後七日之內閉氣如同身亡，日後方能蘇醒，可否屬實？」
周盛抬了抬眉，嗤笑一聲，「民間糊弄人的把戲罷了。」
接著，周盛嘴角勾起，對上你的眼睛，緩緩道，「權貴尋得假死逃罪，卻鮮少有人七日後能復醒，無人評估實效，便讓這傳聞在民間肆虐。」
聽罷，你無奈地嘆了口氣，周盛這麼一說便是絕了你的後路。此般努力終將付之一炬，難道你終將成為後宮中的一縷亡魂？
「隻是還有一方，倒教人屢試不爽。」
周盛的話忽然又點燃起你心中的炬火，你忙詢問。
Advertisement
「易容之術。」
你眼睛瞬間明亮起來，周盛似乎為你打開了一扇生存之門。
隻是，你仍有顧慮。
「周盛，你為何不過問我要做什麼？這本不是皇上吩咐之事，隻是我想給自己留一條生路……」
「小主……」周盛打斷你的話，隨後緩緩上前，寬大的身形遮住了視線，你微微垂眸，卻隻感覺臉頰處一陣溫熱。
他寬厚的手掌覆在你的臉上，輕輕摩挲著，似乎在對待一件珍寶。
「臣來太醫院不是為了效力皇上……」
後面那句話似乎顯而易見，你突然驚醒，從來不見這周盛與其他人來往，反倒是你吩咐的事情，事無巨細無不照辦。
你臉色漲得通紅，不由自主地想要退後，卻見他輕輕皺眉。
「別動，亂了臣丈量的尺寸可就壞了。」
空氣有一瞬間凝固，彼時，儲秀宮殿內安靜得幾近能聽到你們二人的心跳。
半晌，周盛戀戀不舍地把手撤回去，向你作揖，「三日後，臣便將此方獻給小主。」
你點了點頭，想問些什麼。
他當初為何冒這麼大風險幫你出主意，親自去給六阿哥放血？
為何如今又心甘情願為你獻上易容之方，幫你逃離這吃人的宮廷？
為何初見他時，便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你們隻是久別重逢……
望著周盛如墨的眸子，你最終還是把臨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或許，隻要不捅破那層窗戶紙，你們二人便可相安無事吧？
周盛走後，你卻犯了難。這易容的東西有了，可要誰來當你的替死鬼呢？
珠兒從小服侍你，對你自然忠心耿耿，若是由她來扮作你，定然不會讓人察覺出什麼。但你實在狠不下心，親手葬送這麼一條鮮活的生命。
可若由其他人來，難免會有一些紕漏之處，此事牽扯之人眾多，你實在不敢賭。
思來想去，還是沒個結果。
珠兒端著膳食從外頭過來，自從你恢復了位份，伙食便又按了從前的慣例，身體清了餘毒，你的食量卻沒有消減多少。
「娘娘還是豐腴些好看。」珠兒捂著嘴，笑看你大快朵頤的樣子。
你腦子裡似乎有一根弦在慢慢緊繃，你不由自主地問道，「珠兒，如果我讓你替我去死，你願意嗎？」你注視著珠兒，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驚恐和畏懼。
可惜，珠兒隻是抿嘴笑了笑，「小主說什麼呢？珠兒能為小主死，是珠兒的榮幸。」
你垂下頭，默不作聲，手裡的筷子也停下動作。
為什麼你一定要逃走？
為什麼你隻能是受人壓迫的一方？
為什麼偏要犧牲身邊的人才能苟活下去？
終於，你心裡打定了主意。
既然替瓜爾佳氏重活了一次，倒不如直接殺了那萬惡之首，讓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脫。
12
紫禁城如同一座巨大的囚籠，外面的人想進來，裡面的人卻巴望著能夠離開。
人人羨慕貴人們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可時局輪轉，今日得勢，明日卻暴死宮裡之人，未嘗少有。
如今宮內皇後徹底倒臺，甄嬛也早已為皇上所猜忌，即便你不出手，皇上也一定不會留著她的性命。
「小主，你想好了嗎？」周盛輕扶下颌，纖長的手指摩挲著茶盞，臉上卻隱隱透露出擔憂之情。
原本他隻是想把你送出宮，讓你不必再忍受勾心鬥角的宮廷生活。他未曾想過，如今，你竟然有了改朝換代的想法。
「我已經想清楚了。」
你眼神裡透露出堅毅的光芒，如果改變不了封建王朝的制度，至少你要為如今活著的人，搏一條生路。
周盛見你如此堅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小主放心去做，臣無論如何也會護全小主。」
你沉思片刻，既然已經抱有魚死網破的想法，你也不妨再問周盛一次，為何要為你付出這麼多。
「周盛，我本來不想問。」你深嘆一口氣，「為何你要幫我至此？」
「小主。」周盛打斷道，「臣願意幫誰是臣的主意，與小主無關。」
你知道周盛不願意說，想來也是有自己的顧慮，便沒有追問下去。
日復一日，你也在暗中策劃。隻是枕下那顆皇上給你的毒藥，像是一把懸在你脖頸上的匕首，讓你日夜不得安生。
不能再拖了，如今你替皇上做了許多事，皇上對你也格外信任，可是日子一長，難免會心生疑慮。
甄嬛是留不得的，隻是甄嬛一除，你也就沒了利用的價值，身家性命便隻在皇上的一念之間。
「珠兒！」你心裡煩悶，準備去御花園散散心。
花朝節一過，宮裡便提前入了暑，燥熱得很，皇上如今鮮少前往後宮，偶爾來一兩次，也隻是去太後宮中坐坐。
沿著湖畔走了一遭，心情略微放松了下來。
你忽然瞧見，不遠處著一身青綠色衣衫的男子，在亭子後頭的假山旁誦書。
「珠兒，前面的人是誰？」
「回小主，奴婢瞧著應該是四阿哥。」
你點了點頭，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如今皇上病重，太子之位遲遲未定，六阿哥非皇上親生，三阿哥愚鈍不堪重任，雖然四阿哥出身低微，但才能出眾。
而今甄嬛失勢，四阿哥自然失去了可以依傍的人，瞧著其在御花園日復一日地誦書，想來也是希望這一派勤奮刻苦的模樣能讓皇上見識到。
「珠兒，去請四阿哥到涼亭中一敘。」你搖著蒲扇，在亭中緩緩落座，眼神若有若無地瞥向四阿哥所在的地方。
片刻，四阿哥在珠兒的帶領下出現在你面前，恭恭敬敬地朝你作揖。
「祺嫔娘娘萬安。」
你點了點頭，示意他落座，「四阿哥倒是勤奮。」
「兒臣生資愚笨，所以才加緊努力。」四阿哥客套一番，眼神卻不自覺地瞥向外頭，似乎生怕錯過了與父皇的偶遇。
「不用往外頭瞧了，皇上如今病重，哪得闲來御花園？」你直接戳破了四阿哥的心思，四阿哥臉色一紅，低下頭，不敢言語。
「四阿哥，本宮知曉你聰慧過人，可擔當大任，難道你就沒有施展抱負的想法？」你停頓了一下，意有所指。
四阿哥愣了愣神，眼神裡透露出一絲的驚懼，轉而便恢復了平靜，「兒臣不曉得祺嫔娘娘的意思。」
「你是裝不曉得，還是真不曉得？」你懶得聽四阿哥繞彎，話便說得直了些，「此處本不是說話的地方，隻是本宮提醒你，皇後禁足，三阿哥不堪重用，甄嬛如今也失了恩寵，你若想爭一爭，倒也未嘗不可。」
四阿哥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光亮，但還是猶豫了，「謝祺嫔娘娘誇獎，兒臣會好好考慮的。」
你輕哼一聲，手裡搖著蒲扇，緩緩起身，「想清楚了就來儲秀宮，本宮很樂意助你一臂之力。」
四阿哥是個聰明人，許多事情不必說得太明白，你言盡於此。
回了儲秀宮，你遠遠便見到周盛在你宮門前等候，見你來了，客客氣氣地朝你作揖。
「怎麼還生分起來了？本宮不是告訴過你，以後來了直接去內堂候著便是。」你笑意盈然，清澈的眼眸如一汪春水。
「臣若去了內堂，便又要多些時間才能見到娘娘，倒不如在外面候著了。」周盛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珠兒瞧著你們有說有笑，心裡也高興，「虧著周大人來了，娘娘這幾日總是煩悶，周大人一來娘娘就笑了。」
你清楚地看到周盛身形一愣，白皙的臉頰似乎泛起一抹可疑的紅暈。
你們二人一前一後進了殿內，屏退眾人，便隻剩你和周盛面面相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