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是一個大火坑。
我不會說人話，太容易吃虧了。
為此，我跟爸爸撒嬌賣乖，又一次次點開攝像機的廣告頁面，終於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從那時起，我脖子上一直掛著這個平平無奇的小鈴鐺。
連我這隻當事喵都忘記了它的存在。
「大哥，你最清楚我的脾氣了。」
聞言，顧大伯臉色一片青灰，跌坐在椅子上。
這回顧思君是真的哭了。
這時，急救室的大門打開了。
「……在 ICU 觀察一晚……」
我聽不懂人類的專業名詞，隻知道寧寧暫時不會離開我們了。
12
寧寧住院，媽媽把我寄存在學校裡。
我的老師和媽媽是多年的好朋友。
在學校裡，我又見到了姐姐。
她是來拍代言廣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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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人氣明顯比以前更高了。
幾乎所有人和貓都能在第一時間喊出她的名字，並以能與她合影為榮。
工作人員隻要稍稍引導，姐姐就能完美地完成指令動作。
圍觀的人群和動物們都為之驚嘆，誇姐姐天賦異稟。
隻有我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早年流浪時，我和姐姐受過許多次傷。
她的身體更弱一些。
果不其然，在無人時，姐姐再也演不下去了。
她的手腳都在發顫。
「姐姐，你不應該強撐，任由他提出越來越荒唐的要求。這會要了你的命。」
一聽到我的聲音，姐姐又繃緊了身體，恢復了大明星的姿態。
好像剛才的虛弱隻是我的錯覺。
姐姐上下打量著我，美眸中滿是憐憫。
「我聽說你被主人拋棄了？那小傻子現在已經死了吧？
「人沒有能力就不要隨便養貓。自己被人害死了不說，還要連累貓。」
上輩子姐姐被佣人驅逐，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可是任憑她想破腦袋，也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出現在寧寧的葬禮上。
13
上輩子，我疼痛難忍，不願意再繼續配合男人。
為了讓我妥協，他手中的長針一次次刺入我的身體。
為了保持美貌，我的貓糧裡摻雜了各種各樣的藥物。
我在直播中多次表露出自己的不適，用喵語向同類求救。
喵喵們隻要看到我的視頻就會狂躁不止。
開始有觀眾質疑男人虐貓。
他不敢再直播，於是打算讓我發揮最後的作用。
男人混入寧寧的葬禮，隻為了給富人們相看。
畢竟和明星喵喵配種也算是一種噱頭。
解釋到最後，我還是說出了深藏已久的心裡話。
「說到底，我還要謝謝姐姐。
「上輩子我本來就想趁亂跑掉的，可惜那時我什麼都看不清了。是姐姐的出現，讓我徹底得到了解脫。
「這輩子姐姐先選了博主，卻讓我無意中收獲了新的家人。」
聞言，姐姐神色不明地看了我兩眼。
我勸她：「姐姐，走吧，你現在離開他還來得及。」
姐姐邁著優雅的步伐離開，隻留下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傻妹妹，早就來不及了。」
14
很快，我明白了姐姐這句話的意思。
在一場幾百萬人的直播中，姐姐再一次完成了高難度的跳躍動作。
男主播看著一個個「大火箭」樂開了花。
「媛媛，給哥哥姐姐們再表演一次！」
這一次，姐姐嘴裡銜著刀片，一躍而起。
男人的眼眶和脖子噴濺出大量鮮血，立刻染紅了整個屏幕。
這一突發事件導致直播間被封。
不少人立即撥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
盡管如此，男主播還是因失血過多而死亡。
嫌疑犯三花貓逃得無影無蹤。
這樣的事情無疑引起了恐慌。
媽媽擔心我被牽連，於是提前將我接回家。
她耐心向我解釋：「淼淼和姐姐長得很像，有些人會認錯你們，還是待在家裡更安全一些。」
「喵～」
我知道的。
我推了推媽媽的手機。
媽媽低頭和我對視：「淼淼確定要聽嗎？」
我點了點頭。
媽媽打開手機，耐心給我念屏幕上的文字。
「趙某某時常在深夜喂流浪貓，借機捕捉流浪貓，接著用各種殘忍的手段殺害它們。此外，他還會用手機錄制整個過程。據悉，這些視頻高達 30G……」
讀到這裡，媽媽忍不住罵了一句：「死變態！」
我有些恍惚。
怪不得男人在晚上直播結束後總喜歡出門，天擦亮才會回家。
每次回家，他身上的味道都特別難聞。
他說：「哥哥去和朋友喝酒，回來路上順便喂了街上的流浪貓。媛媛不會生哥哥的氣吧？」
我是不喜歡他的，自然也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細想。
沒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殘酷。
15
寧寧還沒醒過來。
媽媽常駐醫院。
爸爸忙著處理李管家和大伯一家的事情。
家裡的佣人換了一批，言行舉止更為專業嚴謹。
我費了很大勁才從家裡溜出來。
深夜，路上沒幾個行人，連流浪貓都少了許多。
我穿過大半個城市，終於在無比熟悉的地方看見了蜷縮成一團的姐姐。
那是一棵老樹的樹洞。
聽到聲音，姐姐猛然一抬頭，神色兇狠。
見到是我，她的頭又伏了回去。
「你來了。」
我問她：「你從一開始就騙了我，對不對？什麼被主人忽視，被佣人虐待，都是假的！你是故意先選了養貓主播，把顧家讓給我的。」
我越說越激動，走近才發現她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
姐姐的聲音不再像以前那樣動聽：「什麼讓不讓的？我就是想當大明星，隻想風風光光地活一場。」
我湊過去，像以前一樣替她舔開打結的貓毛。
姐姐沒有拒絕我，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力氣拒絕我了。
「以前媽媽帶著食物回來，身上的毛也總是打結。我們姐妹倆也是這麼給媽媽舔毛的。」
姐姐話音一轉，語氣也變得怨毒。
「所以我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地下室裡的那張貓皮。
「妹妹，我們的媽媽變成了他的珍藏品。」
仿佛有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了我的心髒, 痛得喘不上氣。
「媛媛，地下室裡放著哥哥的顏料。你不能進去搗亂哦。」
男人還特意在地下室門口灑了貓咪最討厭的藥水。
我和姐姐找了媽媽很久, 才接受自己被拋棄的事實。
沒想到我與媽媽從來都隻有一門之隔。
一瞬間，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
「媽媽早就說過, 不要輕易相信人類。
「活了兩輩子，傻子還是傻子。
「你以後也不要輕易相信貓的話。
「替我向寧寧道謝, 謝謝他上輩子救了我。
「傻妹妹……」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
新的一天, 我再一次失去了親人。
16
顧家庭院中多了一棵鬱鬱蔥蔥的小樹。
夏日, 我最喜歡在小樹上睡覺。
「淼淼，哥哥回來了。我們等會兒去搭積木吧！」
十歲的小男孩背著書包, 純淨如墨的眼眸裡倒映著我的身影。
興許是睡太久了，手腳發麻，我沒有站穩, 直接摔了下去。
小男孩穩穩當當接住我, 還順勢掂了掂。
「淼淼你好像又重了一點。以後散步的時候可不能再偷懶了。」
我朝他龇牙。
壞寧寧, 居然敢說我胖了。
「不信的話, 問問你姐姐和你媽媽。」
我和寧寧同時看向了小樹。
當然是無事發生, 不然該變成鬼故事了。
「喵~」
你看看, 我媽媽和姐姐都沒說什麼。
寧寧嘴硬道：「走，我們現在就回去稱體重。」
一人一貓吵吵鬧鬧進了屋。
身後, 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番外】
妻子何曼清不受母親喜愛，是顧文琛一直以來的心病。
母親最看重孫子, 寧寧的出生緩和了兩人的關系。
誰知隨著年紀的增長, 寧寧越來越不像正常的孩子。
在寧寧確診為自閉症後, 何曼清開始將繁重的工作交接給代理人。
那天，夫妻倆帶著兒子去醫院復檢。
等紅綠燈的時候，一向封閉自己的寧寧忽然緊盯著流浪貓救治中心。
想起老友的建議，他們領養了一隻漂亮的三花貓。
三花貓是自己撲上來的。
以寧寧的情況, 根本不適合養貓。
他很少能感知到現實世界中的事物。
而寵物貓是需要主人陪伴的。
出於對貓咪的虧欠，夫妻倆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小孩來養。
淼淼的智商高得驚人，能完美勝任精神撫慰貓的工作。
在她的陪伴下，寧寧的病情得到了好轉。
何曼清加快工作進度，想要騰出更多時間陪兒子治病。
偏偏這時候集團的業務出現了大紕漏。
他們夫妻倆不得不去外省出差。
這一別，竟成了他們與寧寧的永別。
顧文琛忍著喪子之痛一步步查清真相。
原來是顧思君不敢對寧寧下手，轉而將怨恨發泄在淼淼身上。
寧寧與顧思君爭搶重傷的淼淼。
慌亂中, 顧思君一時失手，不小心將寧寧推下樓梯。
果不其然，寧寧痴痴地笑了一下。
「（不」寧寧失血過多, 不治身亡。
「明明我爸才是長子, 你顧文琛憑什麼當顧氏集團的董事長？顧思寧這個小傻子更不配！」
顧文琛沒想到大哥是這樣教侄子的。
大哥明知道現如今的顧氏集團是他顧文琛和妻子創下的產業。
原先的顧氏集團早就被其他集團吞並殆盡了。
顧文琛失望極了。
他將大哥以及大嫂娘家親戚統統趕出顧氏集團。
顧思君被打斷雙腿, 關在深山的療養院裡，由專人好好「照料」。
李管家算是他半個親人, 自然也要體驗同樣的痛苦。
處理完所有的人，也該為寧寧辦葬禮了。
淼淼是隻知恩圖報的好貓。
她守在寧寧身旁, 不肯讓陌生人靠近一步。
為了葬禮的順利進行, 顧文琛隻好把淼淼騙走。
「你妹妹也來了。淼淼去幫爸爸招呼一下妹妹吧。」
淼淼三步一回頭, 最終還是離開了靈堂。
才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了尖叫聲、剎車聲和碰撞聲。
原來是顧大伯發瘋，想要開車毀了寧寧的葬禮。
正好淼淼和妹妹打鬥間撞上了汽車。
疾行中的汽車方向一變, 撞上了一旁的大樹。
葬禮變成了一場鬧劇。
幸好寧寧所在的靈堂沒有受到影響。
顧文琛和何曼清感念兩隻三花貓的恩情，專門請人超度了它們。
不久後，顧氏集團成立了國內規模最大的流浪動物救助基金會。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