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番激情演說下，顧客們都沸騰了起來，「對，必須退錢，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無緣無故沒了，這誰受得了！」
「報警，讓警察來評評理。」
5.
警察出警很快，一起來的還有這一帶市場監督局的公務人員。
我讓店員把進貨的發票和收據拿出來給他們看，警察翻了翻我的賬本，問我：「你做一單的成本有多少？」
我答：「不算人工，五十左右，小飾品另算。」
一直沒吭聲的李姐，也指著我大罵我沒良心，「警察同志你聽見了吧，她成本才五十塊錢就敢收我一千二，要不是這個姐妹攔著我，今天我可真真當了回冤大頭了。」
我回懟她：「我說了不算人工，你怎麼不說為了完成你這單我花了整整六個小時，把下午的單全部取消了。」
「你人工能有多貴，現在大學生時薪也才幾十塊，你能比大學生還高貴？」顧芳抱著胳膊瞪我一眼。
我簡直被她們的腦回路氣笑了，看向市場監督局的同志道：「你們之前也來過，也查過我這裡的衛生，我們的定價明碼標價，絕不多收客人一分錢，我連工具都是自己買了機器每天消毒，每天投入的人力物力，還是有時間成本都是難以計算的。」
「好賴話都讓你說了唄，什麼難以計算，就是欺負我們老百姓心眼實，坑我們的錢！」
「就是，騙子！黑心商販！」
「警察同志你們還不趕緊把她拷起來，讓她還我們的錢！」
說著說著又要鬧起來，這樣的場面就連警察也覺得棘手，敷衍了幾句讓我們私下解決就走了。
眼見著太陽都要落山了，我趕著去接孩子放學，再沒了有心力和她們犟下去，隻好妥協道：「算我今天倒霉，今天做的我全都不收錢行了吧。」
本以為這樣她們就會見好就收，沒想到一向不差錢的李姐第一個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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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哪能這麼輕易就算了，那你之前坑我們的錢呢？」
「就是就是，我之前在你們店做了這麼多次美甲，誰知道有沒有感染什麼不幹淨的病菌，不得去醫院檢查一下？」
「檢查費你出，還得賠償我們的精神損失費！」
顧芳這時候插嘴，幸災樂禍道：「就是，我們也不訛你，一個人一萬塊錢，以後我們再也不找你做美甲了！」
我咬牙，地盯著顧芳那張臉冷笑，一字一句道：「你做夢！」
周圍人立馬變了臉色。
這些不要臉的白眼狼，之前在我店裡做那麼多次的美甲都不結賬，有些後來結了也隻是補上大頭，一些零零碎碎的幹脆說抹了。
結果她們就是這樣對我，我辛辛苦苦開店，到底擋了誰的道？
我也不跟他們客氣，一把奪過店員手裡的賬本和他們掰扯。
「既然你們往後都不在我店裡做了，那之前的這些賬，我們今天就一筆筆算完，省得以後掰扯不清。」
我翻到賬本第一頁，第一欄就是李姐的，她是我店裡最早一批客人，來得勤了，幾乎每個星期都能看見她來換新款式。
「李姐，不算這回，你在我們店一共消費 16 次，結了 6 回賬，剩下 12 回，一共是 11969，你是刷卡還是支付寶微信？」
聽說有一萬多，顧芳的眼睛都直了。
李姐更是嘴巴都張成了 O 型。
「訛人的吧，我能在你店裡消費一萬多？你還真就可這我這個冤大頭薅啊！」
我剛想開口解釋，顧芳卻一下奪走我手裡的賬本，幾下撕得粉碎，邊撕嘴裡還振振有詞：
「我讓你一萬多！我讓你做美甲！我讓你搶我生意！我讓你搶我生意！」
「你幹什麼！」
6.
我看著漫天飄散的雪花般的碎片，心口忽然一哽，緊接著喘不過氣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撕光賬本的顧芳笑得瘋魔，龇著牙笑道：「你再要錢，我把你賬本撕了看你還這麼要錢！」
周圍人一片鼓掌叫好。
還有人衝過來往我身上吐口水。
顧芳抱著胳膊拍手，大聲道：「各位，以後別再她家做了，去我家吧，我顧芳拍著胸脯保證就 99，絕不加價，到過年也是這個價！」
周圍人眼睛都亮了，一股腦地跟著顧芳就往門口衝，人太多，擠得我狹小的工作室塞滿了人，也知是誰伸手扶了一把牆，碰到了整面牆的甲油。
霎時間「哗啦」一聲，一整面牆的展示架轟然倒塌。
上百瓶指甲油全部砸碎在地，共同譜成我心碎的聲音。
這時候門口響起一聲響亮的男聲：
「你們在幹什麼？」
那人群罵罵咧咧走了，把我店裡搞得滿地狼藉，我委屈地窩在老公懷裡哭得像個淚人。
「她們太過分了嗚嗚~」
老公從店員那裡聽說了我的遭遇也很氣憤，摟著我不斷地安慰：「乖，咱不幹了，不受這個窩囊氣。」
「我明天就給那個什麼顧芳漲房租！」
忘了說，我老公是公司高管，整棟寫字樓都是他的。
當初我是看顧芳一個大學生出來創業不容易，讓我老公按市場最低價把鋪面租給她，沒想到她這麼狼心狗肺，還反咬我一口。
既然她不要臉，那我也沒必要對她太善良了。
我聽老公的話把店面歇業整頓，叫上閨蜜張清每天喝喝茶逛逛街。
這天我們正在養生館做 SPA 呢，工廠經理突然給張清打電話，說有一個女人跑到工廠門口叫囂要進貨。
「她要進貨你讓她去找銷售去談，找我幹什麼？」
「她說她叫顧芳，是您的朋友。」
一聽這個名字，我趕緊把面膜揭下來，一把搶過閨蜜的手機，「你說她叫什麼？」
「顧芳。」
張清一頭霧水的看著我，「怎麼，你認識？」
「我還沒找她算賬呢，她自己送上門來了。」
「她就是那個害我店關門的罪魁禍首。」
張清是我最好的姐們，上大學起就和我是上下鋪，後來工作我們又在一個單位，感情自然深。
前不久店裡那場鬧劇，除了我老公，我就和她一個人說過。
「就是她欺負我姐們，」張清騰的從床上站起來，「走，找她算賬去！」
張清帶我從後門進了工廠。
我倆站在二樓，隔著巨大的玻璃牆，看顧芳在和經理吵架。
「這個人，有點眼熟啊。」張清摸著下巴，繞有所思。
秘書上來告訴我們，顧芳拿著單子要求進貨，點名就要最新款的「炫彩」系列。
「炫彩我們一直都是銷往國外的，還從沒在國內銷售過。」
說著，秘書把進貨單遞過來，我一看，不正是上次我給警察看的那張供貨單嗎？
那天工作室一片狼藉，我在收拾的時候發現供貨單和匯款記錄不見了，就以為是混亂時被顧芳當賬本撕碎了，沒想到她不僅沒銷毀，還很好地保存了下來。
「一瓶兩塊？做什麼白日夢呢她？」張清聽秘書轉述顧芳的報價，直接驚呆了。
張清代理的這款指甲油一直走的是高端路線，大多數系列都不在國內發售，我能拿到那些樣貨都是全靠和張清的私人關系，她顧芳憑什麼？
「告訴那女的，我們家的指甲油就算賣也絕不低於這個數，」張清比了個八，「一千箱起訂，沒錢就讓她哪涼快哪呆著去。」
「還有，讓她先把欠我們的貨款結了，別以為燙了個頭我就不認識她了！」
我怔了一下，感情顧芳是負債開店啊。
怪不得一定要搞死我。
秘書把張清的話一五一十轉述給顧芳，就看見顧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得臉色通紅：「一千箱，你們老板搶錢啊！」
經理尷尬地笑了笑：「您這話說的，我們的客戶都是一萬箱起訂，一千箱已經是我們老板很關照您了。」
顧芳冷笑；「關照我？把你們老板找來？」
7.
「我就是老板，找我什麼事？」
我跟在張清身後下樓，居高臨下看著她。
顧芳立馬轉頭，看清我的一瞬間表情立馬就變了：「好啊，原來是你這個黑心的二道販子，我要去市場監管局舉報你。」
經理見狀立馬恭敬地喊了一聲老板。
不過不是對我，而是對我身邊的張清。
「你去舉報我什麼？怎麼，市場監管局還管我來人家工廠參觀遛彎啊？」
顧芳目光在我和張清身上轉了轉，「你不是這家工廠的老板？」
我嗤笑一聲，「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了？」
「不是就一邊待著，我找這裡的老板說話。」
「我就是老板，」張清抱著胳膊，面色冷淡地望著顧芳：「你找我什麼事？」
「你就是老板？」
「我找你們進貨，這個品牌的指甲油，這個系列，兩箱，現在就要！」
張清一副看神經病的樣子看著她。
「你聽得懂人話嗎？我說我要兩箱指甲油，現在就要！」
顧芳舉著那張進貨單，語氣張狂得沒邊。
張清掏了掏耳邊，笑了聲，「好啊，兩箱我們也賣，不過現在沒貨，貨都往美國發去了，你想買？三個月後再來吧。」
顧芳聽後，眼珠子都瞪大了，「三個月？你騙鬼呢！真等三個月我黃花菜都涼了。」
「你菜涼不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要再在我工廠裡鬧事，你馬上就涼了。」
顧芳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看了眼旁邊捂嘴偷笑的我，立馬槍口調轉，「我知道了，你們合伙坑我！」
「你開美甲店做一副美甲坑人家一千塊，」她指著我，又指著張清，「你強買強賣！你們都是在賺老百姓的黑心錢，我要舉報你們，讓你們全都關門大吉！」
說著立馬就拿起手機報警，要告我們涉嫌欺詐。
等警察來的功夫，她還拿起手機開啟了直播。
我想上前阻止她，張清把我拉住了。
「我是今年畢業的大學生顧芳，我實名舉報『春夏美甲店』的老板季春霞，和這家叫……叫……」
「evergreen.」張清提醒她。
「對，啥 green 的指甲油品牌，她們狼狽為奸，一個坑顧客賺顧客的黑心錢，一副美甲收人家一千二，一個強買強賣，非要我買她們家一千箱指甲油！」
「季春夏靠賺黑心錢買車買房，她朋友更是靠坑蒙拐騙來的錢開了大工廠。」
「我今天實名舉報兩個人，請廣大網友和監管局的同志，給我主持公道！」
說著她還把攝像頭對著工廠拍了一圈。
我也打開了她的直播間，涉及的話題比較敏感，所以直播間一下就衝進了很多人。
彈幕紛紛都在問：
【這是什麼工廠，強買強賣還有沒有王法了。】
【什麼美甲收人家一千二啊，店主這心腸也太黑了！】
顧芳見輿論風向往她這邊倒，得意地朝我看了一眼。
「季春夏不光坑老百姓的黑心錢，她還操控房租，我租的寫字樓一直都是八千一個月，自從上次和她吵了一架，房東就把我的租金提到了一萬二一個月，店裡生意不好，我現在都快揭不開鍋了！」
顧芳說著說著竟真的哭了出來。
我和張清找了張椅子看她演戲。
彈幕還在有人刷：
【什麼寫字樓房租這麼貴？】
【那個什麼春夏的不會和房東有一腿吧？這麼聽她的話。】
「輕簡寫字樓。」顧芳看著彈幕，答道。
網友聽到名字後，更熱鬧了，還有不少同城網友。
【輕簡租金八千一個月？怎麼可能，我上個月去問，給一萬五人家都說沒鋪面。】
【那地段可是 CBD 啊，八千一個月怎麼可能？主播和房東睡了吧這麼便宜？】
【別瞎說了，我聽說輕簡的老板是富二代，特別寵老婆，他老婆好像就叫什麼春夏……】
8.
然而彈幕刷屏太快，顧芳並沒有看到這條評論。
【我看到工廠牌子了，evergreen？好家伙，那可是輕奢品牌啊？主播要進他們家的指甲油？你有那本錢嗎？】
【樓上的不懂，指甲油還有多講究？】
【跟你們科普一下，evergreen 是國外牌子，國內就隻有一家代加工廠，而且很少內銷，基本上都是出口的，她們家貨一向是環保種類又多，出口都供不應求的，你要是不一次買個幾萬箱人家都不帶搭理你的。】
【這個我同意，託朋友代購過一瓶指甲油，要十刀，還不算運費。】
【主播想多少錢買？】
顧芳看著滿屏的彈幕，口中那句「兩塊」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