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奶娘的偏方》, 本章共5137字, 更新于: 2025-02-24 16:57:46

門外候著的宮女們戰戰兢兢,臉色煞白。


我知道,她們是怕下一個死的會是自己。


畢竟側妃的喜怒無常與狠辣,她們再清楚不過。


如果有機會,她們巴不得離得遠遠的。


所以,當郭嬤嬤讓她們走遠些時,她們隻恨院牆離得太近。


郭嬤嬤自然也不知道,她接到的人在進門那一刻就被換了。


而她剛喝的茶水裡,早被加了料。


我癱坐在窗沿下。


聽著側妃隱忍又憤怒的哀號。


我哭著笑了。


夫君,女兒,你們看到了嗎。


這個口口聲聲說你們骯髒的人,正被渾身濃瘡的乞丐壓在身下,肆意凌辱。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11


側妃讓人燒了一天的熱水。


床也被砸了個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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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那時,她正用剪刀剪著被褥。


一下一下,好像不解氣似的,後來直接上手撕。


很快,嬌嫩的手便紅腫不堪。


郭嬤嬤又被打了,但這次沒人攔著。


側妃想起來時,她已經奄奄一息。


就算人好了,兩條腿也殘了,下半生隻能在床上度過。


不過,這還遠遠不夠。


側妃讓人好生照料郭嬤嬤,然後隨手一指。


「你叫什麼?」


「回娘娘,奴婢春桃。」


被點名的宮女打著哆嗦,跪在地上。


「日後,就由你頂替郭嬤嬤的位置,在本宮跟前侍奉。」


眼看春桃身子一軟,我連忙伸手扶了一把。


側妃也將目光移到我手上。


「這是最後一碗藥了,對吧?」


她一飲而盡,突然變了臉,一腳踹在我後背。


「你是要燙死本宮嗎!」


還未愈合的傷頓時撕裂開來,將後背浸湿一片。


鮮血順著衣襟流到地上,我咬牙忍著,才沒叫出聲。


出爐了小半個時辰的藥怎麼會燙。


她隻是找借口拿我撒氣罷了。


側妃滿眼嫌棄:「還不滾!」


「是。」


我顫抖著爬起來。


就聽身後貴妃說道:「晦氣,春桃,快讓人把地擦幹淨。」


多日禁食,再加上一夜未眠,舊傷加新傷。


一回到住處我就倒下了。


我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火海,渾身都要燒焦了。


我想喊,喉嚨卻幹得發不出一點聲響。


「快把藥喝了。」


迷迷糊糊間,有人扶起我。


苦澀入喉,我冷不丁來了力氣。


「不,我不能喝。」


「我家婕妤猜得沒錯,真是個犟骨頭,但願你命夠大。」


那人甩袖離開,順便帶走了藥碗。


我用最後一絲力氣擦幹嘴邊的藥漬,對著虎口狠狠咬下去。


頓時,血腥味充斥口腔。


真好,這下就沒人發現我嘴裡殘留的藥味了。


我不是在等死。


而是在賭。


12


我賭贏了。


側妃派人給我看診。


說我飢餓過度且一直未用過藥,已經快死掉時,她明顯松了口氣。


讓人給我開了最貴的藥喂下。


三日後,我已經能下床走路。


見側妃一臉得意,便知道她已經讓人診過脈了。


可她不知道,現在的孕脈隻是假象。


她天真地以為腹中懷的是太子的骨肉。


其實是我在湯藥中加了假孕之物而已。


真正的坐胎,是從昨晚開始的。


「馮氏,你再看看,如今本宮腹中的是男是女?」


我俯首跪拜。


「恭喜娘娘,母憑子貴。」


「好,好,好。」


側妃手指輕挑,指了指桌邊的茶。


「這是今年新貢的雪山銀針,你嘗嘗。」


早知她會過河拆橋,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民婦輕賤,隻怕是糟蹋了好物。」


「哼,怎麼,還怕本宮下毒害你不成?」


話雖如此,但她眼中的殺意都快噴出來了。


我佯裝不覺,繼續道:「民婦有話,先說完再接娘娘的賞不遲。」


側妃「嗯」了聲,算是默許。


「娘娘這胎與旁人不同,需要用民婦祖傳的接生方法,否則恐怕會生產艱難。」


音落,她起身一腳將我踹倒在地。


「你在威脅本宮?」


我擦掉嘴角的血漬,趴跪在地上。


「民婦不敢,隻希望事成後娘娘能為民婦求一幅御筆,光宗耀祖。」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眼睛,好像在辨認我有沒有說謊。


半晌,像是確認我真的是在貪圖名利,她終於起身。


說出來的話卻讓我遍體生寒。


「馮氏,你是故意的吧?」


13


我渾身一顫。


袖中的手抓緊衣角。


被發現了嗎?


做了這麼多,結果還是功虧一簣?


我不甘心!


我咬牙,盡量控制著,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


「娘娘在說什麼,民婦不懂。」


側妃將我沒喝的茶倒進一旁的花瓶中。


原本鮮豔的玫瑰肉眼可見地枯萎凋零。


好狠。


這毒我若是沾了。


此刻早已是一具屍體。


她此舉,無異於明晃晃地告訴我,她剛才確實想要我的命。


我嚇得跪在地上,顫抖不已。


她似乎很滿意我的表情。


這才開口:「你很聰明,知道本宮不會讓你活著離開,在說秘方時便留了後手,但……你就不怕本宮叫人嚴刑拷打,讓你說出接生之法?」


原來她指的是這個。


我頓時松了口氣。


「娘娘英明,又怎會不知嚴刑之下說出的未必是真,民婦身份卑賤,死不足惜,您不會拿自己和皇孫來冒險的。」


我刻意將「卑賤」二字咬得極重。


果然,側妃被刺中隱穴,頓時白了臉。


「將馮氏關到西院!」


「春桃,準備熱水,本宮要沐浴!」


哗啦!


枯萎的玫瑰連瓶一起被揮到我腳下。


我踩著花瓣,一點點碾成塵泥。


西院挨著下人住的地方,是一處荒廢的院子。


側妃忌憚我的話,一日三餐並沒有苛待我。


小翠打掃路過時,總會和我聊上一會兒。


好多事,我都是從她口中得知。


自從婕妤解禁之後,太子就日日宿在她那。


側妃變著法地請人,都請不動。


於是脾氣愈發暴躁。


春桃三天兩頭挨打,渾身上下都沒一塊好肉了。


來西院前我曾悄悄告訴春桃,我有辦法救她。


我默默算著日子。


終於在一天夜裡,等來了春桃。


她撲通跪在地上。


「求姐姐救我。」


我擦幹她嘴角的血漬,撩開衣袖,新傷舊傷觸目驚心。


今夜,我又多了一個幫手。


14


「馮姐姐,告訴你個秘密。」


小翠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告訴我。


最近下人房裡都在傳,說側妃當初滑胎根本就不是因為婕妤的狗,而是她自己吃了不幹淨的東西。


聽說是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偏方。


宮中最不缺的就是捕風捉影。


更別提被捉的主角本就心虛。


半夜,我被一陣慘叫聲吵醒。


「馮姐姐,郭嬤嬤頂撞側妃被拔了舌頭,折了雙臂,側妃說讓她在這自生自滅。」


春桃等人將郭嬤嬤拖到隔壁房裡。


我住的這間還能勉強遮風擋雨,隔壁完全就是個空架子,抬頭都能看到星星。


是整個西院中最破敗的一間。


我知道,春桃是在幫我出氣。


她扔給我一瓶金瘡藥便帶人走了。


郭嬤嬤爛泥一般癱在床上,鮮血從嘴裡淌出來。


她想開口,卻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疼嗎?」


我問她。


她老淚縱橫,嗚咽著點頭,眼珠子盯著我手裡的藥瓶。


我將藥瓶狠狠摔在地上,對上她吃驚的眸子,一字一頓。


「你們挖我女兒的心,折我夫君的手腳時,他們也是這樣疼的。」


她的目光一瞬變得驚恐,用力扭動著身軀。


「嗬啊……啊……」


我笑了。


「你想向側妃報信?可惜啊,她根本不想見你。」


郭嬤嬤瘋狂搖頭,發出近乎野獸般的哭號。


我搖搖頭,嘆了口氣。


「既然你不信,我就好心幫你試試。」


當郭嬤嬤隻剩最後一口氣時,我讓人告知了側妃。


側妃對郭嬤嬤有舊情,但不多。


她用手帕捂著鼻子立在院外,隻看了一眼便走了。


甚至沒注意到郭嬤嬤焦急的目光。


以及,她用盡全力在地上寫下的血字。


「看吧,這就是你效忠的主子。」


我看著側妃的背影,默默握緊了雙手。


夫君,女兒,你們再等等。


大仇得報的那一刻,就快到了。


15


許是之前的事讓側妃長了記性。


之後的日子風平浪靜。


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春桃。


不僅沒被罰,還得了不少賞賜。


她將一個簪子和一個手镯塞到我手裡,說是謝禮。


我告訴她,真要謝,就幫我做好最後一件事。


變故是在一個月後發生的。


婕妤早上請安時見了紅,生產就在這一兩日了。


我被側妃急召過去時,正好與婕妤的轎撵擦肩。


風吹簾動,我們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勢在必得。


她想要正妃之位,我想要報仇雪恨。


與我們相反,側妃此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她站在門外,目送太醫、穩婆相繼進入婕妤殿中。


指甲都快把手心戳爛了。


我立在一旁,突然發現側妃的目光在其中一個穩婆身上駐留許久。


那人怕是已經被她收買了。


女人生產本就是一腳踏在生死門。


途中出變故是常有的事。


側妃打得就是這個算盤。


「你說過,本宮這胎滿七個月便可生產。」


她撫摸著高高隆起的小腹,眸中卻滿是狠毒。


「是。」


我垂眸應著,生怕她看出我眼底的興奮。


春桃端來催產藥。


側妃一飲而盡。


「本宮絕不允許那賤人生下長子!」


16


側妃發動了。


她死死拽著被子,滿頭大汗地打滾哀號著。


「疼死本宮了!」


我站在床邊,平靜地看著。


「娘娘,您盡量放松,這樣更不利生產。」


她突然伸手拽住我的衣袖。


「有沒有什麼快的方法,本宮要……要撐不住了。」


「有是有,就是會有些不敬。」


側妃幾乎是吼出來:「你們都給本宮滾出去!」


然後看向我:「快,本宮恕你無罪。」


一炷香後,我勾著唇,欣賞自己的傑作。


側妃雙手雙腳被捆在床上。


整個人宛如砧板上的魚肉,任我拿捏。


「還愣著做什麼,快給本宮接生!」


她怒斥著。


我看著她,笑了。


「娘娘別急,之前你喝的催產藥裡加了些保胎的東西,所以,你可能還得疼上一陣。」


「你……你什麼意思?」


她瞪大眼睛的眼睛裡滿是驚恐,「你不是要給本宮接生,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知道了,你是那賤人派來的,你是她派來害我的,是不是?」


「來人,來人吶,春桃……」


「別白費力氣了,外面沒人。」


我不緊不慢繼續道:「娘娘忘了,是您讓她們走遠些的,算算時間,這會春桃應該把她們帶到花園那邊了。」


她咬牙切齒:「你個毒婦……本宮是太子的側妃,你一介賤民哪來的膽子敢對本宮下手啊好疼……」


又是一番慘叫折騰,側妃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她的臉慘白如紙,再也沒有方才的氣勢,看著我的眼神近乎哀求。


「你想要什麼,那賤人能給你的本宮給你雙倍,不,百倍……」


我搖搖頭,打斷她:「娘娘錯了,民婦不是婕妤派來的,民婦一直是您的人,隻不過是您的……仇人。」


聽到「仇人」兩個字,她茫然了一瞬。


我知道,她是真的在想。


隻可惜她害過的人太多了。


「半年前北街巷子裡的一對父女,娘娘想起來了嗎?」


側妃如醍醐灌頂,大呼冤枉。


「當時本宮給了那男人一錠金子,是他不識抬舉,明明那金子夠他再生十個女兒了!」


我笑得流出淚來。


「在你眼中,人命是可以用錢買的嗎?」


「那是我的夫君和女兒,那一天,還是我女兒的生辰。」


「你為了所謂的偏方,挖了我女兒的心,還把我夫君四肢折斷,活活打死。」


「比起他們臨死前所受的痛苦,你一點也不無辜。」


側妃渾身哆嗦,淚水順著眼角不住地流。


我用力一抹,她慘白的臉頰立馬紅腫起來。


「真的是眼淚,原來您也會怕呀。」


我俯身上前,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笑。


「其實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祖傳絕技和秘方,一切都是我為了報仇而布的局。」


「在下人中散播消息的也不是郭嬤嬤,而是春桃,原本郭嬤嬤臨死前是想要把真相告訴你的,可你偏偏連一眼都懶得施舍。」


「是你,親手殺了對你最忠心的人!」


「還有,那日的乞丐是我安排的,你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


「想不到吧,你最看不起的人,偏偏就是你最期待的孩子的父親!」


「對了,你打下來的那個是貨真價實的男胎。」


「不!你這個毒婦,本宮要將你千刀萬剐!我的兒子,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


側妃額上青筋暴起,突然身下一陣暖流。


在嬰兒嘹亮的哭聲裡,她像爛泥一般癱軟,不停地喘著粗氣。


「是個男孩,眉眼和那個乞丐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哦,對了, 你安排的穩婆在進屋那一刻就被摁下了,郭嬤嬤也沒死, 她這會兒正在婕妤宮中給太子講故事呢。」


「本宮不信,來人,快來人!」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嘶吼著。


我將手指放在唇邊, 做了個「噓」的手勢。


「你聽,好像是太子的腳步聲。」


17


這一夜,東宮發生了兩件大事。


婕妤誕下皇長孫有功,晉封為太子妃。


側妃濫殺無辜, 謀害皇嗣, 數罪並罰被賜死, 其家人流放嶺南。


婕妤,不,現在應該叫太子妃。


讓我留在東宮做女官。


我拒絕了。


我本就志不在此。


現在大仇得報,隻想趕快回家和夫君、女兒分享喜悅。


臨走時, 我向她要了一個恩典。


她也說要送我一份大禮。


馬車快出京城的時候停下了。


我順著車夫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城牆根底下,穿著破爛的乞丐正抱著嬰兒曬太陽。


他身後, 一個蓬頭散發的女人被鐵鏈拴著,像條狗一樣蜷縮在角落。


突然, 嬰兒號哭起來。


乞丐不耐煩地踹了女人一腳。


「沒聽到孩子哭嗎, 還不快起來!」


女人熟練地去解衣衫, 絲毫不顧忌場合。


偏乞丐還嫌慢,繼續咒罵:「快點, 餓到我兒子有你好受的!」


驀地,女人抬頭, 視線與我相撞。


「啊……唔啊……」


她瘋了似的想衝過來,卻被鐵鏈狠狠鎖住。


我這才發現,她竟然啞了。


也是,隻有死人和啞巴不會亂說話。


對於側妃來說, 這樣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殺人誅心。


太子妃比我想的還要狠。


「姐姐,你在看什麼?」


我將小翠剛冒出的頭摁回去。


「沒什麼,咱們該走了。」


18


沒錯,我向太子妃要的恩典是小翠。


我們一起回到了我的老家。


半年未歸,夫君和女兒的墳前一點雜草也沒有, 還擺著貢品。


祭拜完畢,我看向一旁的小翠。


「其實, 你是太子妃的人吧。」


「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不覺得哪裡露了破綻。」


她愣了愣,苦笑著問。


我也不藏著掖著:「你確實偽裝得很好, 但一個灑掃宮女,怎麼能每次都精準聽到我想知道的消息呢。」


「原來是這樣。」


她咬著唇,神色哀戚:「你會趕我走嗎?」


我搖搖頭,「不會。」


如果不是她, 太子妃也不會安心放我離開。


她在, 我才能平安。


我拍拍她的肩膀。


「走吧,回家。」


路過北街時,我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


懷孕兩個月的側妃坐不住了。


「「我」「想吃嗎?」


我問。


「嗯嗯。」


她瘋狂點頭。


我買了三串。


小丫頭吃著吃著, 突然抬頭,眨巴著大眼睛看向我。


「你做我阿娘好不好?」


夕陽西下。


我們三個走在路上。


「囡囡,這冰糖葫蘆真甜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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