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在山腳下撿回一個皇族少年,傾全族之力救他。
可他痊愈後,帶人奪我族至寶,屠殺我全族,就連阿姐肚中成型的孩兒,也被剖出隨意丟棄。
三年後。
已是帝王的少年,在狩獵場將我撿回了宮。
隻因那雙像極阿姐的眼睛,他便對我百般寵愛,甚至許我皇後之位,隻求我愛他。
可我並不是替阿姐來愛他的。
我是替阿姐和被他殺的一百零七條生魂,來找他復仇的。
1
我無意間闖入狩獵場,摔倒在大啟陛下面前,他看著我愣了下神。
當時我便知道,這事成了。
我如今相貌平平,可一雙眼睛卻像極了阿姐。
所以當陛下將我抱起時,我隻需溫順地將臉埋進他懷裡。
可他隻是盯著我,看了許久。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開口時,聽見他親自為我取名「阿蘭」,賜蘭美人。
可阿嵐,是我阿姐的名。
我剛被陛下送到離他最近的未央殿,他便匆忙離去,似乎去處理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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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倒落得清淨。
當天晚上,我便夢見了許久未見的阿姐。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活著的阿姐。
我照常撫摸了阿姐的小腹,接過阿姐遞來的小竹筐,聽著阿姐的叮囑。
「山裡蚊蟲多,香囊可帶好了?
「阿姐隻盼著你平安長大,早日尋個如意郎君。
「這司武離開已經有三月有餘,也不知今日是否會回來。」
陽光之下,阿姐的臉上多了一種我看不懂的溫柔。
可我回村再見阿姐時,她渾身是血,肚子被人劃開,已經成型的孩兒被撈出,隨意地丟在地上,沾滿了泥土。
可她還是對著我笑:「阿妹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聽到有腳步聲折返回來,阿姐忍著劇痛翻身,將我藏在身下。
又朝我揚起笑容:「真對不住,將阿妹的衣裙弄髒了。」
又過了許久,阿姐的眼淚滴在我臉上,我聽到她輕輕說道:「阿妹,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腳步聲漸漸近了。
我緊緊捂住嘴巴,躲在阿姐身下,生怕被人發現我還活著。
「三皇子滅了黎族,帶回了雙生花,儲君之位肯定跑不掉,我等的好日子總算來了。」
「你別說,這烈女子還真別有一番滋味,可惜自盡了。」
男人粗獷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我猛地睜開雙眼。
看到依舊身處皇宮內殿,我反而松了一口氣。
我答應過阿姐,要好好活下去。
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就是為她和族人復仇。
2
大啟陛下登基三年,後宮佳麗三千,唯有貴妃盛寵不斷。
民間傳言,陛下對貴妃深情一片。
隻因貴妃的哥哥手握重兵,太後不同意立其為後,陛下便與太後置氣,這也使得皇後之位懸而未定。
且後宮妃嫔遲遲未誕下皇嗣,一時之間謠言四起,都在議論貴妃恃寵而驕,插手皇嗣。
貴妃與陛下大吵一架,陛下這才前往狩獵場散心。
貴妃見陛下帶回一孤女,自然要坐不住。
果然。
接連幾日,陛下都不曾出現。
反倒是安排給我的宮女,日夜在我耳邊訴說陛下與貴妃的愛情故事。
「唉,娘娘都還未侍寢,就被陛下給冷落了,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辦?
「貴妃娘娘真是厲害,這麼多年還能夠抓住陛下的心。
「據說當年奪嫡時,是貴妃與她哥哥,歷盡艱辛護住陛下,陛下才得以繼位的。
「據說貴妃當時受了重傷,陛下用神草才將貴妃娘娘救回來的。」
神草?
那不就是我們黎族至寶「兩生花」嗎?
我從不搭話,宮女見我沒有反應,慢慢便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我制香囊。
到後來,她甚至懶得隨我去御花園採摘。
貴妃見陛下從未召我侍寢,漸漸將我拋在了腦後,隻當我是陛下一時興起的玩物。
可真的如此嗎?
又過了幾日,太後以為大啟祈福為由,親自點貴妃隨行,貴妃隻能前往。
我小心地將從御花園採摘的花瓣碾碎,再放進特制的藥草,放在鼻尖聞上一聞。
沒錯,是這個味道。
東西成了,時機也差不多了。
3
我交代小宮女守殿,便提著小竹籃,往御花園方向走,步伐卻比往常慢了些許。
御花園裡。
陛下特意放慢了步伐,眼睛時不時往花叢中看。
大太監衛安跟在後面,不敢出聲打擾陛下,甚至將身後的宮女全部調離。
好巧不巧,我此時提著小竹籃出現在花叢中。
隻是不知為何我竟被東西絆了一腳。
「啊……」
我緊閉雙眼,預想的摔倒並沒有發現,反而是一雙溫暖的手將我環住了。
真溫暖啊!
我想,阿姐當初就是被這雙手給騙過去了吧!
我悄悄睜開眼,恰好看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
「是你?」
我仿佛沒看到一般,推開陛下跪在地上。
而我採摘的花瓣,此刻全部散在了我的周邊,似乎要將我團團圍住一般。
「臣妾惶恐,衝撞了陛下。」
陛下看著我,不知在想什麼,遲遲未喊我起來。
阿姐最是喜歡在花叢中起舞,如同花仙子一般。
我就是要讓他時時刻刻都想起阿姐。
不知午夜夢回,他可會後悔。
我小心抬頭,果不其然看見了他眼中的思念與內疚。
他見我一臉小心之色,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意,將我從地上扶起來:「朕有這麼可怕嗎?
「宮中自有宮女採花,你不必親自前來。」
我羞澀地點頭,低頭將掉落在地上的香囊撿起,遞給陛下。
衛公公想要阻止,卻被陛下用眼神示意退下。
「上次見陛下,似乎心中鬱結,這香囊興許能夠幫助陛下明目清心。」
陛下並沒有接過香囊,我歪著頭看向他,語氣懵懂又好奇。
「這世間,還有陛下做不到的事情嗎?」
我聽到陛下笑了,笑得十分開懷。
就如與阿姐成婚那日,他們也笑得這般開懷,而我在一旁笑彎了眼。
格外的礙眼啊!
4
「自然沒有朕做不到的事情。」
他說得極自負,下一秒便將我打橫抱起來。
香囊從我手中滑落,我伸手想要接住。
「哎,我的香囊。」
「自有人幫你撿起來,朕可是守了你月餘。」
我驚訝地抬頭,卻隻能看到他的側臉。
這樣的反應,無疑已讓他更加開懷,笑聲一路傳回了我的未央殿。
我餘光看到身後的衛公公似乎松了一口氣,隨後親自將我的香囊撿了起來。
我嘴角掛起了這三年來第一抹微笑。
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哪有那麼多的剛剛好。
進宮後,我每日去御花園採摘花瓣,都選擇陛下必經的路,挑他去早朝的時間。
每次看到明黃的衣角,我都抓準機會快一步逃離,唯一露出的就是採摘用的小竹籃。
日日勾著他,日日吊著他。
就為了等這樣的一天。
至於在他眼裡,我是故意,還是有意為之。
不重要,他需要的不過是個「玩物」。
而我要的就是這個機會。
當天晚上,我便被安排了侍寢。
我輕捂著嘴,隻露出那雙眼睛,卻足以讓對方喘息聲越發粗啞起來,指尖輕輕劃過陛下的心口處,卻被對方牢牢困在懷裡。
他眼中的熱烈越發的濃鬱,我乖巧地送上自己的唇。
又怯生生地低著頭,整個人如紅透一般。
頭頂上的悶笑聲,似乎很滿意。
一雙大手從身上穿過,直接將我整個人拖了起來,我側著臉貼著他。
「阿蘭,阿嵐。」
整整折騰了一宿,陛下依舊意猶未盡。
我醒來,陛下已經在穿衣。我急忙起身想要下地,卻看到衛公公遞過來一碗血紅色的湯藥。
這味道,配得真是明目張膽。
「娘娘。」
我不問為什麼,隻是照做,接過藥便一口悶。
換來的則是陛下看我的眼神,也越發溫柔,更接連三日宿在我的宮中。
「阿嵐,你要一直這麼乖才好。」
呵,帝王心當真的是無情。
明明自己不想有子嗣,卻將貴妃推到人前。
世人皆罵貴妃蛇蠍心腸,卻無人懷疑身為帝王的他。
5
除了第一日,後來的每日,我都能看到陛下身上戴著我親手做的香囊。
有了我在前。
宮中嫔妃紛紛行動了起來。
第四日,陛下便被方美人在花叢中的舞姿吸引走了。
再次見面,方美人已經被陛下升為了方貴人,她對我十分不屑。
「一個玩意東西,也就這些手段,還有點用。」
我並不搭理她。
這後宮之中,人人都想出頭。
隻是沒想到,上趕著受死的人會這麼多。
自此後,陛下連續數日在方貴人殿內,更給了她諸多獎賞。
她父親乃戶部侍郎,可進宮卻和我這個孤女位分一樣,心中早已不快。
特意求了陛下,搬去我隔壁殿,那處離陛下更近,陛下竟也允了。
見我日日採花,便要求我將每日採的新鮮花瓣給她。
我不願,她便將我的花瓣全毀了去。
無奈之下,我隻能將花送過來。
小蓮站在一旁,罵罵咧咧,完全不似剛來我身邊那樣。
「娘娘,她這麼過分,為何不去陛下那裡告狀?」
我歪在貴妃椅上,看著圍牆外的藍天。
「這世間,哪有什麼事瞞得過陛下。」
收回眼神,餘光看到一個香囊飄過,我眼神微閃。
這愛偷聽的習慣,真是從未變過。
一個月以後。
太後與貴妃便回宮了。
與滿臉笑意的太後不同,貴妃眼下卻是烏青一片。
據說當晚陛下去看貴妃,貴妃卻和陛下大吵一架,陛下直接去了方貴人的殿內。
一晚上更是叫了三次水。
小蓮跪在床邊,睜著一雙大眼,氣鼓鼓地說:「娘娘,這也太過分了,這叫聲簡直不堪入耳。」
我躺在床上,把玩著手裡的香囊。
「急什麼,好戲還沒開始呢!」
6
第二日請安時,我剛到,便看到方貴人跪在石磚上,臉頰紅腫,嘴角更是滲出血絲。
貴妃疾步走到太後身旁,一身牡丹粉裝,格外嬌豔,卻又滿臉無辜。
她從我身邊走過時,我甚至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味。
「太後,你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這方貴人衝撞了臣妾也就罷了,竟將國花牡丹踩在腳下,這明擺著不把太後放在眼裡呀!」
我這才看到方貴人身旁,散落的那些花瓣。
太後似有些為難一般,貴妃就已經做主喊來了宮人。
「就讓方貴人好好在這裡跪著,讓她好好知道自己的身份。」
太後面上不顯,我卻看到了眼底的那絲厭惡。
「便按貴妃說的辦吧!」
太後剛剛回宮,請安時間也格外的長,就在我昏昏欲睡時。
一名宮女急匆匆地進殿,迅速跪在地上。
「太後娘娘,方貴人身下全是血,似止不住,人也已經昏迷了。」
太後驚得直接站了起來,手邊的杯子更是被摔在了地上。
「還不速速請太醫。」
在場所有嫔妃皆白了臉,大家都在猜測。
貴妃更是站在不遠處,手扭著帕子,眼中的嫉妒宛如要溢出來一般。
太醫來得及時,可也束手無策。
「回太後,貴人這是剛懷上,昨日恩寵,今早又久跪,孩子已經沒了。
「此後,隻怕子嗣有些艱難。」
7
太後猛地後退一步,又迅速上前,質問貴妃:「貴妃,你做的好事,你可知……」
「母後,這是做甚?」
陛下匆匆趕來,第一件事就是護住貴妃,即使兩人才有過爭吵。
一時之間,嫔妃們看向貴妃的眼神,嫉妒之色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太後按了下太陽穴:「好不容易來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陛下卻皺著眉,看向床上:「她懷孕了?」
聞言,貴妃當下便跪在地上,死死拽著陛下的衣角:「陛下,是方貴人先折辱太後,臣妾才讓她跪在地上反思。沒想到她身子這般柔弱,才跪了這麼一下就流產了。」
與之前的跋扈不同,貴妃此刻的柔弱,宛如向陛下示弱。
陛下趕緊將貴妃拉起,護在一旁:「她對母後不孝,受罰也是應該,身子這般柔弱,生的孩子隻怕也不會強健。」
太後氣得緊緊抓著嬤嬤的手:「陛下,你非要氣死哀家嗎?」
「貴妃身子不適,兒臣先帶她回去了。」
太後滿眼失望地離去,陛下見貴妃臉色不佳,甚至將太醫一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