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別打了，別打了！」
「爸，我錯了。」
我看著在服務員拉扯下依然打作一團的父子，內心五味雜陳。
這麼多年肖敬宣變了很多，但視財如命這點始終沒變。
至於肖宇，他挨了肖敬宣那麼多拳，卻始終沒喊一句媽媽。
我甚至想過，如果他向我求救，我可能會護著他，但他沒有……
我心裡突然很空，腳步也變得虛浮。
肖敬宣和肖宇被西餐廳保安分開了，我沒過去看，驅車離開餐廳，回家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我打算去爸媽留的房子那裡暫住幾天。
那天之後，我沒跟肖敬宣聯系過，肖宇給我發過幾次信息，從一開始的指責到後來的道歉，再後來語氣中有了小心翼翼的試探討好。
他以為會一直存在的母愛如今發生改變，他或許慌了。
但是遲來的深情比狗都賤，這句話用在親情上也很適用。
況且我不相信他是真的悔過。
再一次見到肖宇已經是一個半月後了。
早上我接到肖宇班主任的電話，「肖宇媽媽，這段時間肖宇狀態一直不對，我想通知你，但肖宇攔著不讓，說你身體不好，不能受刺激。」
「不過現在我不得不跟你聊一下肖宇的情況了！」
「老師您說！」我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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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肖宇一個月內參與打架鬥毆十多次，最嚴重一次差點將同班同學眼睛戳瞎，校方請了好多次家長，但是肖宇還是屢教不改。」
「學校決定開除他，我念及他有望考上重點高中，求教導主任再給他一次機會，沒想到昨天理化競賽他竟然缺考，今天教物理的張老師說了他兩句，他還用板凳打傷了張老師。」
「學校報警了，現在他在警局，肖宇爸爸說他出差沒空去領人，我隻能聯系你！」
我以為我聽到肖宇如今的狀況應該會很解氣，但沒有。
我坐在沙發上發呆，滿腦子都是那孩子從小到大的樣子。
剛生下他時他黃疸嚴重，住了三個月院我才將他接回家。
他初學走路，第一個撲向的人是我，會說話後第一個喊的人也是我。
我春天帶他踏青，夏天教他遊泳，秋天陪他撿樹葉貼畫，冬天和他一起堆雪人。
五年前我爸媽遭遇空難，碰巧肖敬宣又出軌，想跟我離婚。
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是肖宇每天陪著我，有模有樣地給我念睡前故事。
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以為最親近的兒子，變成了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臉頰有點涼，我抬手摸了摸，原來眼睛不知什麼時候流淚了。
7
這是我第一次來警局。
我在門口徘徊，一個年輕民警叫住我。
得知我來意，他將我帶了進去。
那位被肖宇打傷的張老師此刻正與肖宇面對面坐著，臉上都是對肖宇的惋惜。
看見我，張老師起身同我握手，
「林安安學姐您好，我知道您，我跟您同一所大學畢業，在校友牆上見到過您的簡介。」
我微笑點頭，代肖宇向他致歉。
他苦笑，「這點傷不算什麼，隻是可惜了肖宇，他腦子不錯，要是再努力點，上重點高中肯定沒問題。」
「現在鬧成這樣，學校恐怕會開除他，你們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找關系給他辦理轉校。」
我瞥一眼肖宇，他現在很瘦，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口，整個人陰沉沉，完全沒了之前的少年氣。
他與我視線接觸，倔強別過頭不看我。
我嘆氣，「他不小了，也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我刻意說話沒避著他。
肖宇肯定聽到了，他像隻野獸一樣，紅著眼瞪我。
我與張老師出去談賠償，張老師人很好，死活都不要錢。
最後警察調解，張老師才勉強收了我一萬塊轉賬，作為體檢費用。
要不是肖敬宣改了支付密碼，連這一萬塊我都想讓他來出。
不過想想這是我最後一次幫肖宇擦屁股了，這錢花的也不怎麼難受。
畢竟以後離婚了肖宇就跟我沒關系了。
從警局出來，肖宇沉默著打開副駕駛車門。
副駕位置以前都是他的東西，有背誦資料，也有時事報紙，每天我都會在送他上學的路上逼著他背書或者看報。
現在那些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的包和買了沒來得及拆的快遞。
肖宇愣了一瞬，上了後排。
我送他回肖敬宣那邊，一路上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終於，肖宇忍不住了，開口問我，
「為什麼不是我爸來接我？你是不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現在見我這樣，你肯定很高興吧？」
果然，之前發信息說的那些道歉的話都是假的。
他不會對我心懷歉意，他隻會以最大的惡意揣度我。
我隨口回他，「肖敬宣不想幫你收拾爛攤子，謊稱出差。我不會看你笑話，因為我親手養大了隻白眼狼，我才是那個笑話！」
肖宇沒徵兆的暴怒，似是瘋了一般，他扯住我頭發，將我死死往後拽，邊拽邊罵我，「你們怎麼還不離婚？你在拽什麼拽，我討厭你，早就受夠你了！」
「你為什麼是我媽，從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你的陰影裡。人人都說你聰明，說你厲害，人人都叫我向你學習。」
「我考的好就是遺傳了你，考不好就是不夠努力！你憑什麼支配我的人生，憑什麼叫我參加那些我討厭的競賽。」
我頭皮像是要被他扯掉一般，劇烈的疼痛使我發狂。
我強迫自己鎮定，靠邊停車開了雙閃。
不用開車，我雙手獲得解放。
這段時間健身很有效，我捏住肖宇手腕迫使他松開我的頭發，在他吃痛之際，我利落拿起數據線，將他手扭至身後，綁了死結。
手被控制他就用腳踹我，我快速翻包，包裡正好有一條絲巾，我用絲巾綁住了他的腳腕。
肖宇跟離開水的魚一樣在車子後排扭動身子掙扎，我盯著他，大口喘氣。
「肖宇，你鬥不過我的。」
肖宇突然笑了，笑聲跟鴨子叫聲一樣難聽。
等他笑夠了，我問他，「難道隻是為了這些事，你就恨我恨到了要用火燒死我的地步？」
「肖宇，你知道的，白磷著火很難撲滅，一旦皮膚直接接觸白磷，很可能會中毒……」
肖宇歪頭看我笑，「如果我說我隻是惡作劇你信嗎？」
8
我搖頭。
肖宇繼續說，「其實我們不至於鬧成現在這樣僵的，要怪就怪你太聰明了，發現白磷便罷，你還挑明。」
「你該跟以前無數次一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
「我親愛的媽媽，你被子裡的蟑螂是我放的，水杯裡的蚯蚓也是我丟進去的。你牙刷總是有味道，是因為我經常拿它刷馬桶。甚至，你衣櫃裡那條血淋淋的死老鼠，也是我丟進去的，還有……」
「夠了！住嘴！」
我忍不住幹嘔。
但是肖宇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神態甚至有些癲狂，「這次你要是跟以前一樣息事寧人就好了。」
「那樣我們還是關系親密的母子，你跟爸爸也還是外人羨慕的夫妻，我們一家三口……我們一家三口還能好好在一起生活！」
肖宇聲音哽咽。
我打開車門出去透氣，剛剛與肖宇周旋時太用勁，導致手有些脫力，一支煙點了很久才點燃。
肖宇說的沒錯，以前他偷偷搞了很多惡作劇。
每次我要發火，肖敬宣都幫他說好話。
要不是這次的白磷事件後他發給肖敬宣的那條信息，我們一家三口或許還不會撕破臉皮。
隻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跟肖敬宣肯定會離婚，至於肖宇，他不想跟我，我自然也不會要他。
平復好心情，我將肖宇送回家。
也是湊巧，剛開門，便遇上了要出門吃飯的肖敬宣。
他身後跟了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大波浪，化著濃妝。
看見我，肖敬宣面色有一瞬尷尬。
「你來幹什麼？」
我像扔垃圾一樣，將綁著雙手的肖宇往肖敬宣懷裡推，然後拍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笑著回他，「來看看婊子跟狗是怎麼交配的！」
「林安安，你嘴巴放幹淨點！我跟小薇不是你想的那樣！」肖敬宣梗著脖子解釋。
我笑，「那你說說你們是哪樣？都脫衣服睡一起了還裝清白，肖敬宣，你可真嘴硬！」
那女人半邊身子幾乎掛在了肖敬宣身上，拿眼睛上下打量我，
「你就是宣哥的那個神經病前妻吧？你們都離婚了你還纏著宣哥不放，真是陰魂不散。」
我冷哼，「你放心，我罵完肖敬宣就會輪到你，別急著插隊。你以為你上趕著往上貼貼了個什麼好玩意兒？」
「告訴你吧，肖敬宣一沒本事二沒錢，你們現在住的房子是我爸買的，開的車是我買的，就連你倆剛剛滾的床還是我親自挑的，還有你身邊這個男人，也是我用過的。」
說著我上下掃視肖敬宣，「說句真話，早些年還挺好用，這兩年越發不行了。老妹你要是想找還是找個年輕的吧，至少體力好。」
肖敬宣臉漲的通紅，作勢要打我。
我舉起手機，上頭 110 剛剛接通。
「警察你好，我現在在花園小區 22 棟 1102 號，我來找前夫辦離婚協議，他有動手傾向，我想報警，請求幫助。」
民警很快到了，肖敬宣再不情願，還是同意了離婚。
在瀏覽財產分配明細時，肖敬宣幾次欲言又止。
我坐沙發上扣手指，抬眼看他，「有話直說。」
「你爸媽的賠償金和遺產，還有你的那些科研獎金，是不是也該算在我們夫妻共同財產範圍內？」
我手一抖，扯下一塊倒刺，疼的眼淚直掉。
我方律師替我回話，「女方父母在你們結婚前就立下遺囑，他們名下所有財產都歸女方所有，且女方科研獎金屬於女方婚前財產，男方無權分配。」
9
肖敬宣還不死心，「我老丈人和丈母娘在世時，我對二老悉心照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憑什麼遺產沒我的份。」
律師聲音平穩，「女方這邊有你出軌的視頻和聊天記錄，你們在客廳翻雲覆雨的時候是不是忘了還有個監控？」
說完，她斜睨對面坐著的狗男女，挑眉問，「應該不用我現在拿出來吧？那樣大家面子上都不會好看。」
「你們離婚，房子和錢你一樣都拿不到！要是肖先生覺得不妥，你大可上法庭申訴。」
肖敬宣臉漲得通紅，一直在他身邊的小薇沉不住氣，起身嚷嚷，「肖敬宣，你不是說這房子和車都是你自己的嗎？要是沒有房子，我跟著你圖什麼？」
肖敬宣對小薇倒是頗有耐心，小聲安撫：
「你不是說哪怕我一無所有你也愛我嗎？怎麼一提到錢你就變心了？況且我又不是沒錢，到時候你看上哪裡的房子，我們就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