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驚呼:「妖孽!是妖孽!」
「妖孽現形了!」
「怪不得這兩年軍營不順,沒想到竟是因為妖孽纏著將軍,影響了將士們的氣運!」
謝淮北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卻還是抱著小趙氏,幹巴巴道:「會不會……會不會是搞錯了?」
趙權也臉色變了,他根本沒想到事情竟會這般發展!
明明昨夜他還和這個薩滿提前串通,讓薩滿指出秦照歡是妖孽。
可沒想到這個薩滿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趙權冷著臉看著薩滿,咬牙道:「你是不是看錯了?這可是我妹妹,秦軟軟!」
豈料圖朗冷哼道:「我在北疆當了三十餘年的薩滿,薩滿乃是上蒼欽定,你竟敢質疑我?!」
說到最後,圖朗已是戾喝:「你這副將殺伐之氣太重,定是上輩子作孽太多,此生絕不會有好下場,你若不信,且等著看便是!」
此話一出,別的副將們全都臉色變了,紛紛退離了趙權幾步,生怕被趙權染了晦氣。
我適時走出一步,故作震驚道:「沒想到趙姨娘竟是妖孽,當真讓人害怕。」
小趙氏掙扎著起身,慘白著臉辯駁道:「你們胡說!」
「倘若我是妖孽,為何現在將軍府才爆發出怪病?」小趙氏柔弱地啜泣著,讓人我見猶憐,「反而夫人進門不過才三個月,將軍府就變成了這般!」
秦嬤嬤也適時跳出來,將前幾日我院子內死了好多動物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豈料圖朗卻冷笑起來:「正是因為大夫人是天上的仙子,仙氣與你身上的妖孽之氣對衝,所以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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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紛紛哗然,也懶得再多說了,個個都高呼著要把小趙氏關入大牢。
趙權不說話了,面如菜色地站在一旁,一邊時不時用陰冷的眼神看著我。
小趙氏則哭著撲入謝淮北的懷抱,求將軍救救她。
可今日這場戲,趙權足足喊了十餘位副將來當見證人,如今事情鬧成這樣,不給個交代,根本沒法收場。
身側副將們對小趙氏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紛紛振臂高呼「把妖孽關大牢、處死刑」。
小趙氏臉色慘白地暈了過去。
謝淮北終究隻能鐵青著臉,命人將小趙氏關入大牢。
10
小趙氏當夜被關入大牢後,謝淮北又被軍營內的眾位將士逼著,把小趙氏處死。
謝淮北對小趙氏倒是用情甚深,哪裡舍得把他的嬌嬌兒殺死?
因著謝淮北便和趙權商議,想出了一個法子。
明面上,謝淮北下了令,命人賜鸩酒一杯,處死小趙氏。
可實際上,卻是另外尋了個女人,代替小趙氏喝下了毒酒,而小趙氏則被趙權接了出來,在嘉峪關外的一個村子內養著。
暗衛把消息一五一十告訴了我,我冷笑:「謝淮北自然是舍不得殺了小趙氏的。」
而也隻有這樣,這盤棋局,才能繼續下下去。
我湊近暗衛身邊低聲吩咐,暗衛悄無聲息退下。
小趙氏不住在將軍府後,謝淮北回家的次數也少了,大部分時間都留宿在小趙氏所在的那個村子裡。
偶爾回到家,謝淮北看著我的眼神也透著一絲怨念,好像小趙氏淪落成這樣,全都是我害的似的。
這日我正在院中刺繡,沒想到謝淮北竟破天荒地來到了我的院子。
他留在我院中吃了晚膳,竟也不走,一副要留下來等我侍寢的做派。
我冷笑道:「將軍,天黑了,你這是要留在這裡?」
謝淮北看我的眼神頗有幾分幽深:「你我乃是夫妻,難道我留不得?」
我咯咯大笑:「讓我來猜一猜,將軍怎麼好端端的,想起我來了?」
「想來是因為,突厥最近在邊界拱火,眼看大戰在即,」我緩緩道,「所以臨上戰場前,將軍想要和我圓房,借一借我這凌波仙子的氣運,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謝淮北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難堪:「夫人想多了,為夫隻是……」
我不耐地打斷他:「隻可惜夫君來得不巧,我今日來了月事,身子不便,還請夫君擇日再來吧。」
謝淮北忍怒道:「你——」
他到底是忍了下來,甩袖離開。
11
三日後,大戰一觸即發。
謝淮北率著大軍徵戰,豈料竟中了突厥的奸計,這一戰,損失慘重!
將士們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軍營之內,一片哀號,生靈塗炭!
突然間,有一個消息不脛而走,說是當初那個本該死在地牢內的天煞妖孽,其實根本沒有死。
而是被將軍謝淮北狸貓換太子,調換出來了!
這消息很快就在軍營內散播了開來。
七日後,謝淮北再次帶著大軍出戰。
豈料此戰,依舊慘敗!
眾人再也坐不住了,有關謝淮北不顧將士性命、包庇禍星妖孽的消息,愈傳愈烈。
謝淮北身邊的十二位副將,率領無數受傷的將士,在將軍營帳內,逼問謝淮北!
質問謝淮北為何草菅將士性命,為了個妖孽倒反天罡?!
將士們連續敗仗,慘死沙場,心中本就充斥著怨氣,此時更是大鬧軍營,讓謝淮北下臺。
謝淮北竟在一夜之間,便失去了軍心!
此事也適時傳到了京城聖上的耳中。
聖上震怒,氣急之下險些病倒,幸得關鍵時刻,寧王及時挺身而出,表示願意接替謝淮北的位置,率領將士們與突厥一戰。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不過短短三個月,謝淮北竟從鎮國大將淪落為區區千夫長。
又因為眾人恨他入骨,他隻能在軍營內幹著最粗重的活。
而與此同時,謝淮北當初騙婚的消息,也早已傳遍了整個京城。
眾人紛紛議論,說禮部侍郎秦家的小女兒,當真是個可憐的。
北疆第一薩滿都說了,這秦照歡其實是天上的凌波仙子轉世,沒想到嫁給了騙婚的謝淮北。
謝淮北卻隻顧著和妖孽纏綿,連她的院子都不曾踏進一步。
眼看輿論愈演愈烈,縱使我父親再如何迂腐重禮義,也知道謝淮北已經是顆廢棋。
他進了御書房,跪在聖上面前,求聖上出面,賜小女和離。
聖上體恤父親三朝元老,當場下了聖旨,賜我和離。
等和離的聖旨傳來時,我正在軍營,幫著前線受傷的將士們包扎傷口。
成王暫握兵權,帶著將士們重創突厥,幾乎是一夜之間,士氣高漲,眾人高呼成王千歲,高呼凌波仙子顯靈。
我在邊疆幫著成王在軍營安撫將心,接下來的戰事,一場比一場順利。
而謝淮北,卻總是躲在遠處,偷偷看我。
甚至有時我幫將士們上藥,而忘了用膳時,總能看到自己的營帳內,早就有人替我送來了飯菜。
我看著桌子上的飯盒,冷笑一聲。
有一日午時,謝淮北提著食盒進入我的營帳時,我適時出現在他面前。
我譏嘲道:「謝將士,你這是做什麼?」
不過短短一年時間,謝淮北的臉色已經滄桑得厲害,眼窩深陷,哪裡還有當初的意氣風發?
他眼神恐慌閃躲,自卑又慌亂:「我,我隻是……」
我低低一笑:「大抵人都是這樣,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你說是不是?」
謝淮北臉色發燙,雙眼微湿:「對不起,照歡,我從沒想過傷害你……」
「是嗎?當初你隱瞞自己有妾室,而來求娶我,」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不過是想找個家世清白的女子,為你傳宗接代罷了。」
他隻想要一個代孕工具而已。
「可是人生漫長,你從未想過,我會孤獨,會缺愛,也會傷心。」
「謝淮北,你和小趙氏是一樣的人,自私又惡毒。」
我一邊說,一邊將食盒扔到了外頭:「對了,你若實在沒事幹,不如回家去看看你的小趙氏。」
「沒準,會有驚喜。」
12
謝淮北成了千夫長後,早就被趕出了將軍府。
他搬到了小趙氏的那個小村子裡,和小趙氏當起了一對平平無奇的平凡夫妻。
隻是謝淮北覺得平靜又安穩的日子,小趙氏卻覺得悽慘透了。
大抵是我對謝淮北說的話,讓謝淮北多了個心眼,謝淮北在某一天的午後,回了家。
誰知他才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小趙氏發浪的叫聲。
汙言穢語,聲聲入耳,如此不堪。
而那個奸夫的聲音,也甚是耳熟。
正是小趙氏的所謂哥哥,趙權。
謝淮北氣得不行,當場就闖入房內捉奸。
他親手殺了趙權,小趙氏發了瘋地衝上去,說要謝淮北賠命。
現場鬧得烏煙瘴氣,慘不忍睹。
從那之後,謝淮北的性子,愈加頹敗了下去。
等到來年開春,邊疆事了,我告別了成王,謝過他的一切安排,並踏上了回京的路。
隻是回京前,小趙氏來見了我一面。
她端著一個食盒,親手做了許多菜,來給我餞行。
她慫恿我喝了酒,等我醉酒後,拍了拍手,瞬間便有好幾個大漢,朝我包圍而來。
此時的小趙氏臉上滿是皺紋,竟是老了將近十歲,渾身上下隻剩下潑悍和刻薄,哪裡還有一絲當初嬌滴滴的樣子?
她惡狠狠道:「都是你這個賤貨,將我害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她恨恨地看著我,眼中竟隱約有淚意滾動:「如今竟還勾引得謝郎對你茶飯不思。若不是他這兩年再也不肯碰我, 我又怎麼會——」
她惡狠狠道:「秦照歡,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可前一刻還在醉酒的我,卻在此時咯咯笑了起來。
我拍了拍手:「出來吧。」
「你可要好好看看,你這嬌寵多年的妾室,到底是什麼副鬼樣子!」我斜倚在長榻上,慢條斯理地說著。
而謝淮北,緩緩從角落走了出來,臉色格外森冷。
小趙氏臉色大變:「你、你怎麼會在這……」
謝淮北渾身殺氣畢現, 宛若地獄來的修羅,他手中握著長劍,面無表情地刺入了小趙氏的胸腔。
下一秒,長劍落地,發出清脆聲響。
謝淮北跪在我面前,垂著腦袋,聲音沙啞可悲:「趙姑娘……抱歉。」
惡人互相殘殺,倒是免得髒了我的手。
我起身,懶得多看他一眼, 走出了軍營。
13
我回京的那日, 天晴有風,謝淮北便站在角落,靜靜地目送我。
平兒在一旁譏嘲道:「當初對小姐這般絕情,現在倒是在這裝深情!」
我坐在馬車上, 兀自吃著糕點, 心情前所未有地輕松。
兩年後, 我改嫁給了陳國公的世子。
許是蒼天補償我,我嫁入陳國公府後, 萬事順遂, 夫君官職步步走高, 全家欣欣向榮。
外頭便傳, 是我身為凌波仙子轉世,所以旺宅旺家。
某年宮宴,我抱著我的一對子女在御書房玩耍, 突聽身後響起一道腳步聲。
是多年未見的謝淮北。
我強遏住恐懼的心,掀開馬車車窗——幸好才到溫縣,時間已經足夠讓我布置很多事情!
「(秋」他眸光深深地看著我, 啞聲叫我的名字。
我對他微微頷首, 轉身就要走。
可就聽他突然沙啞道:「照歡,如果當初沒有小趙氏, 我們會不會……」
我淡淡截斷他的話:「隻可惜,沒有如果。」
謝淮北神情恍惚,竟是一頭栽倒了下去。
還未到年底, 便傳來他病故的消息。
消息傳來時, 我正陪著若兒看書。
若兒疑惑看我:「娘親,你怎麼了?」
我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若兒, 咱們要做一個正直的人, 若是做了壞事,可是要遭報應的,記住了嗎?」
「娘, 我記住了。」
秋風和煦,我抬頭看著頭頂落葉,倒是天涼好個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