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滅東宮》, 本章共4294字, 更新于: 2025-02-19 16:51:44

明燭轉身往庫房走去:「王爺隨我來。」


從東宮葳蕤軒救出來的物件全堆在這,沒有一絲灰塵,想來一直有人在悉心照料:「第六層櫃子上的匣子,王爺請看吧。」


燕回舟伸手夠著匣子,背對著明燭,看不到她眼裡的幽暗。


「去死吧。」


明燭的聲音低不可聞,燕回舟肋下一涼,反手抓住明燭,用力推開。


整面櫃子都被推倒,巨響聲中侍衛破門而入,擒住了明燭。


無數碎裂聲中,明燭的聲音如此清晰,直直扎進燕回舟耳膜。


「我曾聽人提起,五皇子少時落水被救,後來攥著一隻珊瑚耳墜滿京城找人。」


明燭被反鎖雙臂,壓跪在地,冷笑道:「王爺猜另一隻墜子在哪?」


匣子開了,裡面靜靜躺著一隻被燒焦的珊瑚耳墜。


「這是那日大火,霜音衝進去救小姐,小姐交給她的。」


燕回舟臉色變了。


明燭繼續說,「王爺眼熟嗎?」


「你以為你那時落水是誰救的你?宋柯嗎?」


明燭嘲弄而殘忍,「宋柯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王爺,你真是活該。」


「住口……住口!」燕回舟心亂如麻,大步走過去提起明燭衣領,不料她順勢靠在侍衛的佩劍上,用力蹭了一下,鮮血噴在燕回舟身上,多得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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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回舟握住手心裡的墜子,從午後站到黃昏,才開口命人安葬了明燭,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葳蕤軒。


7.


燕回舟被貶時,我已經到了邊疆。


矮榻靠窗,我正撐著手讀信,半開的窗下突然伸進一枝花。


我順著花枝抓住謝庭煜的手,無奈道:「這是第四次了,小侯爺沒有軍務要忙嗎?」


謝庭煜使力撐開窗戶,對我笑:「軍務都忙完了,我想哄你開心嘛。」


離開東宮後,我在定鈞侯府藏了一段時日。


京城人多眼雜,謝庭煜問我願不願意去邊疆。


「再過兩月我就要回邊郡了,定鈞侯府不能留人,當今多疑,你回都督府並不安全。」


我想了想,問他:「我還有機會回來嗎?」


謝庭煜笑了:「當然。」


不知道謝庭煜如何與我爹商議的,我爹同意了,傳回一封信,信上殷殷關切,末了一句被劃掉了:「小侯爺心是好的,但吾兒……」


吾兒後面就斷了。


邊疆不比京城繁華,勝在寧靜。


一年前我們成親,我因為前車之鑑,隻想著相敬如賓,沒想到謝庭煜看著挺穩重的,一回府就抱著我撒嬌。


「牆上有灰,你別靠著。」


過一會謝庭煜掀簾走進來,動作自然地膩到我身旁:「過年我們回京城吧。」


我側頭看他:「皇上同意了?」


謝庭煜點頭,「十月就動身,很久沒見嶽父了,我們多待幾天。」


兩年前京城一別,我再沒見過我爹。雖然他信上總說一切都好,我還是放心不下。


十月中旬,定鈞侯攜妻進宮參拜。


我沒想過會再見燕回舟。


他脊背微彎,一點看不出兩年前的意氣風發。


謝庭煜率先出聲:「拜見王爺。」


燕回舟的目光投過來,看到我時周身明顯一震,失態地往前走了兩步:「筠兒,你是姜筠?」


謝庭煜不動聲色將我擋在身後:「王爺認錯了。」


「不可能!」燕回舟失控地想拉我,伸出的手被謝庭煜抓住,發出一聲痛哼。


謝庭煜離燕回舟很近,我站在他身後,聽見他低聲說:「就算是,王爺又能如何?」


隨即松開手,嚴肅地說:「王爺請自重。」


我們繼續往前走去,燕回舟猶不死心,追問道:「筠兒,那隻珊瑚耳墜……」


我回頭,神色茫然:「什麼耳墜?」


謝庭煜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我趕緊說:「我不知那位姜姑娘是誰,但王爺與王妃瞧著很是恩愛,還是珍惜眼前人吧。」


燕回舟臉色蒼白極了。


謝庭煜問我:「解氣了?」


我搖頭:「這才哪到哪。」


謝庭煜的說辭是我是邊郡齊家的女兒,恰巧與已故的太子妃有幾分相像。


不知帝後信沒信,但表現出來是信了,還給了一堆賞賜。


我無法回姜府,好在有謝庭煜,他自稱是我爹的半個學生,提了禮品就上門了。


幾年不見,我爹兩鬢有些斑白,我眼眶熱熱的:「我好想您。」


我爹拍拍我的頭,眼睛也是湿潤的:「我也想筠兒。」


「一切都好吧?」


謝庭煜給我拿帕子擦臉,我吸著鼻子笑道:「一切都好。」


謝庭煜趁機表決心:「嶽父放心,我一定好好愛護筠兒。」


我爹哼了一聲,算是應答。


席間他聽我們說著遇到燕回舟的事,想起一事來:「靖王有意納戶部尚書家的女兒做側妃。」


「您如何得知的?」


「何存興這老狐狸到處宣揚,生怕有人不知道。」我爹說。


我沒想到嘉善公主會前來定鈞侯府,貴客難拒,我請她在小花廳稍候。


燕歡見到我,失態地起身,碰倒了茶盞,「你,你是……」


「公主突然來訪,茶水準備得匆忙。」我福了福身,當作沒看到流淌的茶水:「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公主不要怪罪。」


燕歡捂住嘴巴忍住哭聲,眼淚卻不由自主湧了出來。


「我聽說定鈞侯夫人與太子妃十分相像,還以為是誇大……」


燕歡啞聲說:「我實在思念故人,有些失態了……夫人見笑。」


當初瞞著燕歡,我是有些愧疚的,可事到如今,我隻能附和:「沒關系。」


燕歡平復了一些,突然說道:「我和阿筠年少相識,關系一直很好。後來她消失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裡,所有人都說這是一場意外,我想信,可每次想起故人,都覺得她不該是那樣的結局。」


她看向我:「謝夫人,你說,如果阿筠沒有死,她在外漂泊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我這個朋友呢?」


我忍住湧上來的淚意,說:「一定會的。我相信這位姜姑娘一定過得很好,也很想您。」


燕歡看了我半晌,慢慢笑了:「謝謝你。」


8.


上次燕歡走前說戶部尚書家底豐厚,我便留了個心眼。


謝庭煜利用京城人脈探查一番,發現了一些事。


「何存興掌管戶部,軍餉調配由他管理,經他手發出的餉銀,和中央下發的有出入。」


和燕歡說的消息重合了。


「當官多貪,不足為奇。」我的下巴擱在交叉的雙手上,笑了笑,「他不該和燕回舟攪在一塊。」


我回京後輾轉打探霜音明燭的下落,從離開靖王府的一個僕人口中得知,明燭兩年前就已自戕,霜音被燕回舟納為貴妾,足不出戶。


我聽完差點捏碎茶杯。


我了解霜音,她絕非趨炎附勢之輩,隻能是被強迫的。


「我要燕回舟付出代價。」


謝庭煜聽了拍拍我的背,說:「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給你兜著。」


我給靖王貴妾遞了帖子,來見客的卻是宋柯。


我如同第一次見到她,雙方客氣地寒暄幾句,我切入正題:「我想見見府上那位貴妾,若有叨擾,實在抱歉。」


宋柯強笑:「她身子不適,不好見客的。」


「那我更要見見了,我還帶了些補品呢。」我笑道:「王妃不讓人見她,莫非她身份特殊?」


「沒有的事。」宋柯隻好召來侍女吩咐:「去請霜姨娘來。」


「不必,我去看看她。」


宋柯隻好命人帶路。


霜音住在葳蕤軒,許是深居簡出的緣故,見到我時,神色震驚。


宋柯三兩句解釋完就離開了,正好方便我和霜音敘舊。


霜音怔怔地,忽然滾下淚來:「夫人,您……和我家小姐好像啊。」


我微笑說:「我見了你也覺得熟悉,也許是有緣吧。」


葳蕤軒院門緊閉,屋內隻留下我和霜音。


霜音娓娓道來。


明燭死後,宋柯對她越發苛刻,幾乎到了無法生存的地步。燕回舟幫她在府裡活下去,代價是做妾。


「其實我想過很多次,我也想像明燭那樣一死百了。」霜音哭著說:「但我還沒見到小姐,我不甘心。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拼命搖頭:「不是的,不是的,霜音,你很勇敢,也很堅強。」


「霜音,你相信我,等我扳倒燕回舟,我就來接你。」


霜音很聰明:「我需要做什麼呢?」


「我要做的可是砍頭的事。」我笑了一下,「你不害怕嗎?」


「我隻跟著小姐。」霜音聲音很堅定。


謝庭煜來靖王府接我,上了馬車後,他低聲問:「見到了?」


我點點頭:「交給她了。」


謝庭煜從一開始就不贊成這個方案,但屈服在我的堅持下。


這並不影響他現在仍然不贊成:「太冒險了。」


我往後靠近他懷裡,抬手撫過他的嘴唇:「我相信霜音。況且不是有你兜底嗎?」


謝庭煜:有點不滿,但很好哄。


我爹身為皇帝親衛統領,身負巡察一職,探聽各方情報信息是被允許的。


他向皇上呈報,靖王有不臣之心,另附密信若幹。


我為燕回舟打理內務近一年,仿造字跡輕而易舉。


嘉善公主聽說靖王被下獄的消息,催自家丈夫上書檢舉戶部尚書貪汙軍餉,徹底坐實靖王一黨借軍餉之便中飽私囊,私養精兵一事。


靖王府被抄,一幹女眷全部看押起來。


尚留在京中的武將隻有謝庭煜,抄家的任務順理成章落在他頭上。


而他利用職務之便,偷換出霜音和宋柯,不必細說。


救出宋柯是我的意思。


霜音現下安置在侯府客房裡,宋柯則被帶到我早早賃下、靠近白雀巷的一處民宅裡。


謝庭煜的人一直自稱來自江北宋家,受巡撫之命救出小姐,因此當門打開,她看見我時,顯得格外震驚。


「宋姑娘不認得我了?」


我緩步走近,宋柯嚇得連連後退:「你怎麼在這?!」


她不蠢,稍微一想就轉過彎來,「是你讓人假扮宋家人, 帶我出府的!」


許是知道今日在劫難逃,她反而放松下來, 抬眼看著我,眼睛裡滿是嗤笑:「姜筠, 你果然沒死。」


「你撿回了一條命,卻再也不能頂著姜筠的名頭見人, 像不像永遠不能見光的過街老鼠?」


「我並不在乎名字和身份。」


我語氣平靜, 「至少我還活著, 而你連做老鼠的資格也沒有。」


我看著她逐漸慘白的臉色,殘忍地笑了:「宋柯, 你知道這是哪嗎?」


「白雀巷,王公子弟尋歡的好地方。」


宋柯已經軟了,支撐不住地坐在地上。


我俯身, 撫摸她臉頰的動作很輕柔:「還記得嗎?你早產那天, 燕回舟打我的那兩耳光, 就是這個位置。」


她說不出話來, 我卻能感覺手指觸碰的肌膚在抖。


「燕回舟已經下獄了, 最遲三月就會斬首。」我輕聲說:「我很快就送你下去陪他。」


「將她丟在如意館門口, 老鴉來問,十兩銀子成交。」


我站起身, 沒再看她,往外走去。


謝庭煜在門口等我。


我想起那日在靖王府, 他也是這樣站在馬車旁等我出來, 接我回家。


「等很久了嗎?」


「沒有, 剛來一會。」謝庭煜兩手捏住我臉頰往上提,「都結束了,笑一個。」


我笑了一下。


一切都結束了。


我回了葳蕤軒,隻覺胸口悶痛。


「我僧」「又是哪裡搜刮來的?」我開著玩笑, 打開盒子不禁愣住。


並排擺著兩支玉簪,一支是被宋柯摔碎後來又填補金子銜接起來的白玉簪,一支通體碧玉,是那支藏在匣子裡的獨玉簪。


「這簪子不是……」留在東宮葳蕤軒的大火裡了嗎?


謝庭煜笑著說:「我從王府偷出來的。我厲不厲害?」


我擦掉眼淚,啞聲說:「你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了。」


那時走得太過匆忙,我落在別處的東西,原來也有人替我記著。


謝庭煜手忙腳亂給我擦眼淚, 不斷做著鬼臉哄我開心。


我破涕為笑,過了一會又問他:「我是不是很惡毒?」


謝庭煜的回應是捏了捏我的臉,告訴我:「是惡人罪有應得。」


9.後記


又是一年三月三, 我和謝庭煜一道去法喜寺上香。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對謝庭煜說:「其實那天我心情很不好, 但走出很遠後, 回頭看到你還站在原地,不知為何心情就沒那麼壞了。」


謝庭煜卻說:「其實那不是第一次見面。」


「你還記得我曾說嶽父曾指點過我嗎?」


謝庭煜看我的眼神很溫柔, 「我上門拜訪,在院子裡找到嶽父時, 你坐在他膝頭, 在解一把鎖。」


我張了張口, 他替我說了:「就是鎖裝獨玉簪的匣子的那種鎖。」


原來我們那麼早就見過了。


謝庭煜護著我跨過門檻,我隨口道:「上次來法喜寺,你說你供了一盞燈, 供的是老侯爺嗎?」


謝庭煜笑了笑:「去看看就知道了。」


僧人將一盞祈福燈遞給我,內裡寫的卻是我的生辰八字。


我看向謝庭煜,他笑眯眯地說:「我們筠兒今年也要平平安安的。」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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