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姿第三次為了初戀跟我提離婚時,我同意了。
她卻猶豫了。
「你考慮好了?這不是開玩笑。」
她皺起眉頭,再次向我確認。
望著那張熟悉的臉,我釋然地笑了笑。
「考慮好了。」
「離吧。」
1
顧清姿盯著我籤下的名字看了半天。
「你考慮好了?」
她的聲音有些沉悶,眼裡情緒復雜。
「這不是開玩笑,別籤了之後又反悔。」
「我沒時間陪你過家家。」
她總是掛著一張臉,好似自從我們結婚後,她面對我時就很少笑了。
也是,我曾經一度纏著她不願意離婚,她恨我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給我好臉色。
我從容地將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來,放在茶幾上,朝她笑了笑:「我考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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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吧。」
聽到這個答復,顧清姿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徐鑫,我再問你一次,你想清楚了?」
她的表情很冷淡,我知道,她重復問我不過是想警告我別中途反悔而已。
畢竟,聽她的初戀說,我們離婚後,他們就會飛往國外定居。
但看她態度如此強硬,我反倒松了口氣。
因為,換做以前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手,可現在,我能放下了。
「清姿。」我握住顧清姿的手,最後一次喊她的名字。
她的眸光微動:「你既然放不……」
她話說到一半,就見我替她摘下了結婚戒指。
顧清姿一噎。
我釋然地將那對結婚戒指扔進了垃圾桶。
三年前,我懷著一腔熱忱,親手替顧清姿戴上戒指。
三年後,我又親手替她摘下。
自此,這段感情徹底畫上句號。
「我們結束了。」
我說。
2
和顧清姿結婚時,我還不知道田其瑞的存在。
我以為我們的邂逅、相知、執子之手都是緣份使然。
可直到婚後田其瑞出現我才明白,這簡直是最大的笑話。
「常聽清姿提起你,說我們很相像,現在我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一趟,想著怎麼著都要見上一面。」田其瑞自來熟地和我打招呼,「你好,我叫田其瑞,是清姿的……朋友。這幾年來辛苦你照料她了。」
我愣在原地。
任憑他跟我說這些貌似宣示主權的話。
連他把我的手握紅了都沒發現。
顧清姿熱情地招呼田其瑞,把要送給我爸當回門禮物的上好茶葉拆封開,替田其瑞泡上。
田其瑞在接過杯子的空檔順便摸上了顧清姿的手。
即便顧清姿快速抽回手,這一幕也還是被我看在了眼裡。
「都過去好幾年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喜歡喝哪款茶葉。」
「以前一起去旅遊的時候你就說過,這款茶葉很香,我一直記著。」
他們有來有回地聊著他們的過往。
沒有我存在的隻屬於他們的過往。
我站在門口,與他們格格不入。
我突然意識到,我的婚姻出現了危機。
那晚,我第一次和顧清姿吵架。
顧清姿不明白我的惴惴不安,她將這一切定義為是我的無理取鬧。
我愈發憤怒,攥住她的手腕質問她:「你和田其瑞是青梅竹馬,是彼此的初戀。你們接過吻,談過戀愛,甚至發誓要在不能離婚的國度結婚。這些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著我?顧清姿,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顧清姿厭煩地甩開我的手。
她甚至懶得給我一個解釋。
而是用那種無所謂的態度,敷衍地對我說:「徐鑫,我如果要和田其瑞有什麼早就有了。你別這麼敏感行不行?」
3
其實我早該料到,我和顧清姿的婚姻是不會長久的。
可我總想著,能拖一日是一日。
我愛她,真的愛她,愛到不能自拔。
如果失去了她,我不知道我會墮落成什麼樣子。
不過事實看來,是我想多了。
或許是我愛得不夠深沉?
又或許我終於能夠理智地剖析出她不值得我留戀?
總之,如果當初我能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我絕對不會拖到現在。
顧清姿的臉色不大好。
可能是她覺得,由我提出結束傷了她的面子吧。
不過,管它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無所謂了。
「你想什麼時候去民政局就提前打電話告訴我,我把時間空出來。」
留下這句話,我揚長而去。
誰知顧清姿竟然追了出來,攔住我的去路:「徐鑫,你又在跟我玩什麼把戲?!」
你看啊,都到最後了,她還怕我答應她離婚是另有企圖。
可我能有什麼心思呢?
我無非就是想放過她。
也放過自己。
我嘆了口氣,甩開顧清姿的手:「你放心,這次是認真的。離婚後,我不會再去糾纏你和田其瑞。當然了,你們選擇去國外定居,我也不可能隻是為了這點糾葛就傻傻地追到國外去。」
「定居?什麼定居?」
顧清姿聽得雲裡霧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答應離婚她太興奮,竟然忘記了這件事。
但我也懶得解釋了。
「顧清姿,回去吧。」我朝她打了個手勢,「我也要回去了。」
4
顧清姿雙眼通紅地望著我。
「怎麼這次忽然同意了?」她問。
「累了。」我淡然開口。
「就因為一頓飯?」
一頓飯?
難為她還記得。
若非因為那頓飯,顧清姿也不會三番兩次地開始提離婚。
可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我起早去菜市場買菜,一心想著辦一場燭光晚餐,在結婚紀念日這個浪漫的日子,將買的金項鏈親手幫她戴上作為禮物。
我有什麼錯?
為了這一刻,我忙上忙下,我滿心期待。
到頭來,得到的隻有她一句:「其瑞發燒了,我陪她去醫院打吊水,今晚不回來。」
竹籃打水一場空。
望著一桌子的菜,我怎麼也想不通,我到底哪裡比不上田其瑞。
手機屏幕亮了,是朋友的留言。
【紀念日快樂。知道你在燭光晚餐,不一定看得到這條信息,不過還是祝福你。哎,你又幸福嘍!】
這條留言配上孤獨的我,簡直諷刺。
第二天,顧清姿回來了。
她看著一桌子的菜,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責備道:「不是說了叫你不用等我了嗎?做這麼多菜又沒人吃,全浪費了。」
我窩著一肚子火,終於在此刻爆發。
我和她吵得很兇,甚至畢生第一次在夫妻爭吵中動用了髒話。
顧清姿很生氣,直接甩給我一個耳光。
「一頓飯而已,你至於嗎?」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你吃醋也該有個限度吧!」
我不想再聽她說話,我說:「你不就是想和田其瑞舊情復燃嗎?在這裝什麼裝?!」
「徐鑫,你發什麼神經!」
顧清姿衝我大吼。
兩個人全沉默了。
我閉上嘴,打算恢復理智後再和顧清姿好好解決這件事。
然而,她卻在這時忽然說道:「是,我就是想和田其瑞舊情復燃,你滿意了?」
「田其瑞長得比你帥,比你有錢,比你有涵養,比你大度,而且我隻愛過他!你高興了?」
5
熟悉的人,才懂刀子往哪裡捅最疼。
我像是被架在處刑臺上,顧清姿說的話一次次凌遲著我的血肉。
「這樣過真的沒意思。」
顧清姿罵累了,她沙啞著聲音,冷漠地望著我。
「一頓飯都能吵成這樣。我真的很累。」
「幹脆離婚吧。」
最後,她還是將所有過錯推到了那頓飯上。
可她不明白,這根本不是一頓飯的緣故。
自那之後,顧清姿連續兩次遞給我離婚協議書。
每次將協議書交到我手裡時,她便用嘲諷地語氣提醒我:「徐鑫,我們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全怪你。」
「我們不適合在一起,可能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如果我能早點知道你是個因為一頓飯就要大吵大鬧的人,我絕對不會和你結婚。」
好似一切源頭全都來自於那頓飯。
而現在,顧清姿再次提起這件事。
「就因為一頓飯?」
見我不作答復,她重新問道。
仿佛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才肯罷休。
但那又如何呢?
就算我將所有理由傾之於口,她也不會聽的。
她的心裡一向沒有我。
對於我們來說,是不是因為那頓飯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但或許,離別之際總要找些可以將過錯歸咎到對方身上的借口吧。
「對啊,就因為一頓飯。」
我順著她的意思,笑著回答她。
6
顧清姿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她想對我說什麼。
隻知道她的嘴唇微微開合,卻依舊一言不發。
我們相望良久。
顧清姿這才開口:「你留下吧,房子本來就是你的。」
她開始收拾行李:「我搬去和其瑞住。明天就去民政局。」
聽到她這麼說,我反倒如釋重負。
原本還想著當她再次在我面前提起田其瑞時,我會不會依舊忍不住吃醋、心痛。
不過萬幸——
我沒感覺了。
「好。明天幾點?」
我問她。
顧清姿收拾行李的手忽然頓住。
她愣了幾秒,撒氣似的將行李箱往地上一摔。
她望著我。
像是詰問。
又似苛責。
她的眼神中雜糅著許多情緒。
包裹在一層薄薄的冰霜之下。
我看不清。
「明早八點。」
她回復我。
眼神卻一刻沒從我的身上挪開過。
八點,民政局剛剛開門。
她是有多迫不及待想和我離婚啊。
我心中一片苦笑。
並非不舍。
而是不值。
為我從前的付出感到不值。
也為我糾纏三年痛徹心扉感到不值。
「可以。那明天民政局見。」我點點頭,「你還有什麼要收拾的,需不需要我給田其瑞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
「徐鑫……」
顧清姿欲言又止。
她咬了咬嘴唇,接著說:「其實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都……」
「全都怪我?」我搶先反問。
她聽到我說的話,卻詫異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想說……」
「三年前你就說過了。」我截胡了她的話,自嘲道,「我從來沒回應過。不過我們馬上就要離婚了,我還是想替自己辯駁兩句。」
我笑得坦然,仿佛是在說和自己毫不相幹之人的感情糾紛。
像是在說些無足輕重的玩笑話。
我淡淡開口:「錯不在我,顧清姿。」
「是你先松開我的手的。
「而現在,我也要松手了。
「希望離婚以後再也不見。」
7
田其瑞開車過來把顧清姿接走了。
是我通知的。
連顧清姿她自己也不知道。
臨走前,她再三向我打招呼:「徐鑫,我走了。」
「我就不送了。」
「……那我走了?」
「嗯。」
「我走……」
她第三次向我打招呼時,我有些不耐煩了。
我堵在門口:「你走吧。」
她落寞地低下頭。
田其瑞貼心地替她將行李搬上車。
她一步三回頭。
我幹脆關上門。
關門的剎那,我看見顧清姿留戀不舍地看過來。
而我,視若無睹地轉身離去。
這一晚我睡得格外舒心。
心裡沉靜下來。
像是壓了很久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被搬走。
我得以喘息。
第二天一早,我穿得尤其隆重。
去赴那場晚了三年的見證。
顧清姿在田其瑞的陪同下走進民政局的大門。
而我身邊空無一人。
不過,我卻並無落寞。
反倒神清氣爽。
我即將迎接我嶄新的開始。
早上辦理的人少,我和顧清姿很快就走完了程序。
臨別之際,我們先後走出大門。
顧清姿一言不發。
田其瑞在旁邊噓寒問暖,她也權當耳旁風。
我準備去附近隨便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卻看到一個女人徑直向我走來。
她身材姣好,朝我微笑。
我的大腦宕機片刻,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我的記憶深處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