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好心情,帶著準備已久的離婚協議去了老宅。
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
沈延之的父母和親戚都在,我一到場,他們皆皺起了眉頭。
就好像我是瘟神一般。
我將離婚協議攤開放到茶幾上:「籤字吧。」
「離婚,你手裡的股份怎麼辦?」
「剛給家裡惹了這麼大麻煩就離婚,洛以安你可真是好樣的。」
七大姑八大姨們率先拿起了那份協議。
沈延之一把摔碎了手裡的杯子。
「怎麼,是藏不住了嗎,洛以安,你可真給我長臉。」
沈延之說的字我都認識,卻不怎麼明白。
我疑惑的神情惹惱了他。
沈延之將手機懟到了我眼前:「沈氏集團總裁夫人女兒未過頭七,忍不住私會情人,離婚在即,下一任總裁夫人會是誰?」
一則新聞報道呈現在了我眼前。
配圖是我和顧景珩在桃桃墓地擁抱的畫面。
準確地來講,他隻是在我要摔倒時扶了我一下,被人解讀成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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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環顧四周。
蘇槿表情嘲弄,這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我推開手機。
「怎麼?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沈延之,你未免太雙標了一些。」
沈延之攥住了我的胳膊,我聽到了他咬牙的聲音。
「你承認了?」
「夠了!」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來。
13
沈爺爺用拐杖在沈延之身上杵了杵:「延之,你太讓我失望了,不相信自己的妻子,去相信這種捕風捉影的消息。」
沈爺爺的話沒人敢不聽,也沒有人敢去辯駁。
他招了招手。
身後的助理扶了扶眼鏡:「蘇小姐,我想你應該給我們個解釋。」
屋內所有人的視線轉向她。
蘇槿幹笑兩聲:「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可據我調查得知,這則消息是你放出去的,顧景珩先生是沈老先生的家庭醫生,今天是代替行動不便的沈老先生給重孫女送花,你想幹什麼?」
蘇槿的眼淚說掉就掉,將求救的目光轉向了沈延之。
沈延之卻半個眼神都沒留給她。
「我懷孕了。」
蘇槿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可能!」沈延之終於肯將目光移向蘇槿:「我根本沒有碰過你。」
沈延之明明是對蘇槿說著話,目光卻是看向我。
我捻了捻手指。
這就是蘇槿一直有恃無恐的原因嗎?
她當初叫桃桃一個人去找沈延之到底懷揣了多少惡意。
蘇槿臉頰羞紅:「那天晚上你喝醉了……」
沒待沈延之做出反應,沈延之的母親迅速拉過蘇槿的手。
「來來來,快坐下,看你肚子不大,應該是剛懷吧,站那麼久了別累著。」
我漠然地看著這一切。
沈延之強硬地拉過蘇槿的手腕:「現在就去跟我做檢查,我做過什麼,沒做什麼,我自己還是清楚的。」
豈料蘇槿早有準備。
她將包裡的 b 超單掏出,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往那裡看。
就連沈延之的爺爺神色也有些焦急。
沈延之石化在那裡。
我近來愈發痛恨自己,為什麼要苦苦守著這段婚姻!
為什麼要和沈延之這樣的爛人過一輩子!
我點了點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沈延之,籤字吧!」
「不行!」沈延之的一個親戚開口。
「先把那些股份還回來。」
我視而不見,又將離婚協議往前推了推。
沈延之咬了咬牙:「以安,你真的想要和我離婚?」
這不是一直以來你盼望的嗎?
為何要裝出這麼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還是說是因為我主動提出的離婚你覺得沒面子。
沈爺爺發了話:
「給出去的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這些就當是給以安的補償吧,延之籤字吧。」
我知道沈延之爺爺一直想要個重孫子。
當年他總是催我懷二胎,蘇槿慣會抓人的軟肋。
沈延之籤下自己的名字。
看到他籤完字,我拿著協議想立即離開這兒,沈延之的話將我定在了原地:
「洛以安,沒想到你挺厲害的,情夫都能弄來給我爺爺當家庭醫生,虧爺爺那麼相信你,他知道桃桃根本不是他重孫女嗎?」
14
此話一出,鴉雀無聲。
我屏住了呼吸。
沈延之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一分鍾、兩分鍾,也許是更長時間,我終於反應了過來。
沈延之為何突然對我和桃桃實施了冷暴力,明明前一天我和沈延之還好好的。
這一切都有了原因。
原來如此。
我迎上了沈延之想要殺穿我的目光:「沈延之,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沈延之閉了閉眼。
拿出揣在懷裡的親子鑑定結果,那上面的結論顯示桃桃和沈延之沒有親緣關系。
客廳裡即刻響起了唏噓聲。
沈爺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蘇槿挺直了腰杆,沒有人再去追究方才的事,都瞪大眼睛看向我。
「不打算狡辯一下?」
我啞口無言。
這種反應在沈延之眼裡就是心虛的表現。
「洛以安,你讓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笑話,我那麼愛你,我早就想問了,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我想過很多種沈延之為何像是變了一個人的理由。
哪怕是不愛了也比現在這個原因讓我好過一些。
卻獨獨沒想過這個。
沈延之的診斷單我帶來了。
我想過離婚後拿出來,看著他痛苦。
可現在他成了證明桃桃和沈延之關系的最有力證據。
我拿出診斷單放在桌子上。
語氣平靜,卻足以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沈延之,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15
我語氣平淡:「你近來身體應該不是很舒服吧。」
沈延之神情奇怪地站在那裡。
手裡的單子因為沈延之用的力氣過大變得皺巴巴的。
沈延之的父母一把奪過那張診斷單,五分鍾後,沈延之母親捂著嘴巴流淚。
哭聲終於喚回了沈延之的思緒。
他死死地盯著那份親子鑑定,眼刀射在他母親身上。
沈延之母親瑟縮了一下身體。
「延之,我,我也是為你好!她一個小門小戶,況且生的又是個女兒!」
沈延之母親的聲音越來越小,後來幹脆躲在了沈延之父親的背後。
他母親比起蘇槿來當仁不讓,手段通天到可以偽造鑑定結果。
他大步向我走過來:「以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不要走。」
「我真的沒碰過蘇槿,也沒有碰過任何女人,我從來沒想過和你離婚,我隻是,我隻是怕你離開我,我怕自己像個小醜一樣,原諒我好不好。」
「我鬼迷心竅了,不該相信一份沒有考證的診斷書,我以為你喜歡的是顧景珩,對不起,我錯了。」
「我不是不去看桃桃,我以為桃桃的病隻是你用來騙我去和顧景珩相處的借口,我不敢去看, 我怕看到你們有說有笑的樣子。」
沈延之絮絮叨叨地說了太多,我一時沒有插嘴的機會。
歸根結底, 沈延之還是不信任我。
要不怎麼會一聲不吭就斷定桃桃不是他的孩子呢。
可憐桃桃到死的那一刻都念著爸爸。
可她的爸爸卻認為桃桃根本不是他的女兒。
「沈延之,現在說這個幹什麼呢?」
我聲音不悲不喜:「有這個時間不妨去多治治病, 或許能多活幾天。」
走到門口處, 我好心提醒他:「哦, 對了, 這個病之所以我會在顧景珩的醫院治,是因為隻有他是這個方面的專家。」
目光掃到蘇槿。
我同樣好心提醒她:「蘇小姐如果懷的真是沈延之的孩子,最好還是做一下基因檢測的比較好。」
16
我還算了解沈時延。
他這個人不屑於說謊, 蘇槿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她的。
我找了人去查。
結果大跌人眼鏡。
蘇槿為了嫁給沈延之, 竟去酒吧裡隨便找了一個人。
我打聽過那人的身份。
是個不入流的混混。
那種地方有錢就有消息。
一天後,蘇槿和那混混的親密照片就被送到了我面前。
蘇槿是個模特。
多少也算個公眾人物。
我將照片一分為二發給了沈家一份,一份發給了狗仔。
當晚我接到了蘇槿的電話。
「洛以安, 是不是你爆的料,你不得好死!」
隻有無能的人才會像瘋狗一樣狂怒。
我幹淨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我知道蘇槿的好日子到頭了。
她家是書香門第,容不得這樣的醜聞。
蘇槿被灰溜溜地趕出了家門。
沈家對她避之不及。
至於蘇槿攢的那些錢財, 早就拿來填補因名聲而給代言品牌造成的損失。
帶著這一份好消息,我去看了桃桃。
桃桃墓碑右面, 立了一座新的墓碑, 碑上刻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沈延之。
17
沈延之站在桃桃的墓碑前,一動未動。
我皺了皺眉頭。
我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作全」「以安, 你來了。」
沈延之開口的嗓音很是嘶啞。
我自顧自在碑前放上一束向日葵。
他動了動僵硬的腿讓路:「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丈夫, 也不是一個好父親, 這幾天裡我經常做夢夢見桃桃, 她怪我怎麼不多陪陪她, 活著的時候我是沒機會了, 死後倒是可以, 你能讓我在她身邊佔個位置嗎?」
沈延之說得情深意切。
幾日不見, 他變了一副模樣。原先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變得眼神無光,骨瘦如柴。
考慮到桃桃在看著我們, 我說了一句:「顧景珩的研究有進展了,你找他看看你的病,或許還有救。」
沈延之望著桃桃的照片不說話。
我知道那是拒絕的意思。
過往的怨與恨在失去桃桃的痛苦面前一點點淡化,我想把時間都用在懷念桃桃上。
「以安, 其實我挺慶幸的。」
在我離開時, 沈延之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停住腳步。
「醫生說我就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了, 或者更少……如果我們還是相愛的,我死了你應該會很傷心吧,現在, 我死了你隻會覺得痛快,這樣也挺好的。」
那天我什麼都沒有回答他。
因為沈延之這個名字在我心裡不會再引起任何波瀾。
從墓園裡回來後,我再沒有聽到沈延之的任何消息。
後來,我收到了一份遺產清單, 贈予人上顯示是沈延之的名字。
一陣風吹過,那份清單飄散在了風裡。
眼角一片涼意,似有淚珠滑落。
我想我是想桃桃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