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念子之頌》, 本章共4530字, 更新于: 2025-02-19 16:06:43

那她的目的隻有一個。

就是我。

這十年,我從未踏過永昌侯府大門。

今夜,我跪在那朱紅色的大門前,不斷用力拍著,風聲夾雜著雨聲和我的哭喊聲。

拍得手掌出血,門上印上一個又一個血掌印。

我不斷喊著:

「朱桃,你養了他五年啊!你怎麼忍心看他這樣!」

「朱桃!朱桃!」

漆紅色的大門紋絲不動。

懷裡的蕭念氣息越發微弱,發出的疼哼聲也隻變成了那一句句的:

「娘親,我好疼……」

「娘親,我好疼……」

娘親,我好疼。

當時我被蕭韻囚在牢中,夜晚遭老鼠啃食,白天遭蚊蠅叮咬。

那些難眠的夜晚,我也是不斷喊著。

娘親,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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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疼啊!

抱著蕭念的手不斷發抖,我嘴唇哆嗦,最終在那門前狠狠地磕下了頭!

一個,二個,三個!

「朱桃!求求你見見我!」

「朱桃!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朱桃!」

「朱桃!求求你!求求你!」

在我的不斷哀求下,那大門終於打開。

迎面對上的,是油紙傘下富麗堂皇的金秀公主。

朱桃。

她不斷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淺笑著看我頭上的傷口:

「十年前你們如何對我,如今你也嘗到滋味了,謝鳶。」

朱桃所說的十年前,不過是以前的一次出行,她忙著貪玩把我忘記,我被別國難民擄走,差點就被分食而亡。

父母將我找回來後,哭著打了朱桃三十個手板。

就因為如此,她便徹底記恨住我謝家!

當時母親一邊流淚一邊斥她,到底也沒有將她逐出府去。

我緊抿嘴唇,乞求道:

「求你,給我解藥……」

「孩子是無辜的。」

「他無辜?」

朱桃陡然提高聲音:

「這五年裡,我每次看到他的臉,都會想到你,想到你們謝家!」

「蕭韻那個蠢貨!自以為是地把孩子抱給我!其實當天我就打算掐死他,奈何母妃規勸我,嬤嬤防備我,這個事也就算了。」

「謝鳶,你不會真以為你生的這骯髒玩意,能被當作永昌侯府嫡子培養吧?他配嗎?你配嗎?」

6

「可是他隻是個孩子……」

細碎的聲音從我喉間發出,我低聲嗚咽,最終還是重重一磕:

「公主,求你把解藥給我。」

這句話大大取悅了她,這十年時間,我從沒有叫過朱桃為公主,大抵她認為我終究屈服,在這雨夜裡,笑聲如銀鈴一般爽朗。

她似乎乏了,打了個哈欠,遠遠地朝我扔下一小瓷瓶。

我以為那是解藥,慌忙地攥到了手中,卻引來朱桃的一陣輕笑。

「哎喲,明明一天都沒養過他,你裝什麼慈母情深呢。」

「這瓶裡是一瓶上好的毒藥,喝了立馬斃命,不會有任何痛苦。」

「謝鳶,你我相識一場,我如今給你這個結果,你該高興才是。」

「隻要你喝了,他就能活。」

「我倒想看看,你們這母子情深是真是假?」

那瓷瓶在手裡突然變得燙手,四周的風從身邊呼嘯而過。

我低下頭,盯著那瓷瓶出了神。

「喝啊!喝啊!」

朱桃的聲音在這夜晚如鬼魅一般不斷敲打著我那根即將斷裂的神經。

一下又一下。

一下又一下。

直至懷裡的蕭念突然掙扎了一下,那雙空洞的眼睛緩緩睜開,望向我,並不斷聚焦。

那緊縮的心猛然就被某種力量彈開。

手裡的瓷瓶被我摔碎在地!在朱桃震驚的眼神中,我拔下頭上的簪子暴起!

滂沱大雨中,朱桃一聲慘叫!胸口已經被我的簪子捅得鮮血湧出!

她踉跄幾步摔在雨中,慘白著臉,因為疼痛身體不斷地哆嗦!

「你……你……」

「夫人!!」

一旁的丫頭大叫一聲:

「來人!快來人!」

院子中人聲鼎沸,我抱緊蕭念,在大雨中奔行。

我太了解朱桃了。

就算我今日暴斃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會根據她所說的,將蕭念救回來。

她隻會不斷蠶食,剝奪,傷害我的任何東西。

我不能在這裡了。

雨水衝刷著我手上的鮮血。

懷裡的蕭念沒了聲音,後方火把亮起,無數追兵皆殘暴奔來。

「可惜了……」

我喃喃一句,還是抱著蕭念竄進了一旁的巷子當中。

身後聲音漸漸小了許多。

不知在雨裡狂奔了多久,我終於到了那所小院子門前。

在我叩響門後,一身青衫的青年打開了門。

他俊美的面容上透著一絲病態神色,輕咳一聲,在看到是我時,那波瀾不驚的眼裡透出震驚。

「你怎麼來了!」

將油紙傘替我打上,傅傾抬眼朝街的兩旁看了看,確定無人後才匆匆將我迎進門。

「不是說好等找到證據我們再……」

「我沒有辦法了!」

我低吼出聲,緊緊抱住頭。

這十年,我的生活從未用絕望形容。

母親曾經告訴過我,人沒有把生活過壞的,隻有被生活逼瘋的。

所以要充滿希望地往上爬,再往上爬。

如今,看著氣息微弱的蕭念,我的眼眶通紅,大顆大顆的淚滴落下。

「傅傾,幫幫我。」

「救救我的孩子。」

7

傅傾有一手極好的醫術,在我們初次見面時我便知道。

當時的我被過往壓住,又受辱已久,便鎖了自己的院子服了毒。

那可是必死的毒。

但還是被突然趕到的傅傾救下。

他說他妻子同我一樣,從小一直體弱多病,成親後又重病纏身,詢問了許多大夫都無果。

所以,傅傾千裡迢迢去了涼州學醫,學成後又自己鑽研,竟是真將他那病入膏肓的妻子養得好了許多。

不過,他的妻子在一年前還是去世了,徒留他孑然一人以及一手極好的醫術。

思及與傅傾的過往,我才微微緩神。

外面的雨小了許多,服用了傅傾制作的解藥後,蕭念漸漸平穩了下來,但是氣色還是有些發虛。

「我隻能穩住他身體裡的毒,沒辦法給他解毒,要想讓他完全好,還是要早點拿到解藥才行。」

傅傾用帕子擦著手,神色有些復雜。

他嘆口氣,對我遞了杯熱茶:

「不要太擔心。」

我瞥向傅傾的神色,心中有些翻湧,抿了抿嘴還是道了歉:

「對不起,都怪我……」

明明已經說好了,在計劃實施前不來與他見面,以免打草驚蛇。

如今,竟是這般大動幹戈地闖進來,我心中自然過意不去。

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傅傾緩聲道:

「你不要太有壓力,人命關天,哪還有那些講究。」

「再說了,其實事情都已經差不多了,就差這最後一步。」

他如同以往一樣掏出那方紅木錦盒,錦盒裡,一塊小小的方帕躺在裡面,有些絲線已經斷開,透著些破舊,看樣子年歲已久。

「謝姑娘,若說抱歉,也應該我對你說才是。」

「為了完成亡妻心願,將你拉入局中,實在對不住你。」

「隻是,蓉兒的身份一日不見光,我便日日夜夜都受此煎熬,一想到那人用著她的身份不斷折辱他人,我也覺得愧對蓉兒。」

傅傾的聲音有些顫抖,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塊帕子,上面淚漬斑斑,不知那擁有之人垂淚幾許。

這是,公主走失時,貴妃娘娘塞給她的帕子。

而傅傾的妻子蓉兒,是真正的公主,朱桃,隻不過是小時候公主的玩伴罷了。

傅傾曾說,蓉兒走失後,被當作孤兒收養,收養人家是一戶農夫,家住在深山裡。

她當時年幼,身上隻剩一條帕子,唯一的同伴便是經常上山採藥的朱桃。

朱桃說,她也是孤兒,並不知道自己什麼年歲。

蓉兒說:「那你就用我的年歲,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親生的姐妹了。」

朱桃說,蓉兒手臂處的桃紅胎記很有特點,不像她,皮膚黝黑,沒有特色。

蓉兒說:「你既喜歡,那便用桃花汁點一個跟我相同的便是。」

後來,朱桃用蓉兒的年歲以及胎記進了宮,那胎記卻再也不是用桃花汁的點綴,而是牢牢地,牢牢地鑲固在她身上,如同天生一般。

而就在宮裡宣布朱桃有孕的那天,喪失了小時候記憶的蓉兒突然想起了全部,一口鮮血噴出,帶著不甘,當天就殒了命。

「其實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不過一條帕子還是難以說服貴妃。」

「我調查了許久,終究查不出來朱桃身上的胎記是為何,人後天不會再形成那種桃紅色胎記,而若是用尋常汁水可點,則逃不過皇家的檢查。」

「到底是為何……」

這個問題,我與傅傾已經秘密調查了幾年,卻都一無所獲。

其實很多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但是,還是缺一個突破口。

她身上的胎記,究竟是如何做到……

「是……芝麻……」

在我與傅傾又沉默之時,床上的蕭念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他虛弱的聲音讓我跟傅傾一愣,緊接著,那縹緲的聲音繼續說道:

「娘親……不是,夫人對芝麻過敏……我小的時候並不知道,便……便做了芝麻餅偷偷給夫人送去,想博她歡心……」

「大抵那芝麻餅賣相奇怪,她看不出來那是什麼,所以嘗了一口……這一口芝麻下去,夫人身上瞬間起滿了疹子,出於愧疚,我偷偷去看望了夫人……」

「我看到,躺在榻上,滿身紅疹的夫人,手臂上的胎記,正在慢慢消失……」

8

「芝麻?!」

傅傾大腦宕機一瞬,隨即驚叫出聲:

「這是真的?!」

「你感覺怎麼樣?」

我湊到蕭念身旁仔細詢問,在看他面色轉好後才稍稍放下了心。

不知為何,他看到我時眼神微閃,嘴唇抿了抿將頭偏到了一邊去:

「我沒事了,謝謝你……」

伴隨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蕭念將那次芝麻餅的事情說得非常仔細。

一場春雷過後,他的話落下尾聲。

這對我跟傅傾是極大的發現。

當天夜裡,傅傾便外出去調查這件事情,將我跟蕭念安置在院子一隅的客房處。

經歷了這麼多,再跟蕭念獨處,我的心中越發沉重。

我給蕭念擦洗了身子,又換上了嶄新的被子褥子,回過神去看他時,他隻是坐在板凳上不願看我。

「你可以休息了。」

我道。

他低著頭,良久小聲地說了一句:

「謝謝你……」

「還有,我想吃你那天做的雞蛋餅了。」

桌子上的燭火晃了晃,映照出蕭念蒼白的面容。

他的眼睛像極了我。

眼尾上挑,透著一股倔。

我突然很想問問他,我說:

「蕭念,你不是最喜歡你的母親嗎?如今為何會告訴我們這些事?」

「相信你也知道,讓我們知道這些,會對你母親不利。」

正如蕭念一開始所想。

我從來不是什麼心思純善的女人。

可能是這場大雨下了太久,可能是我偽裝得疲累。

我突然就什麼都不想再瞞了。

捅朱桃的那一簪子傾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覺得,在蕭念中毒期間發生的事情,他肯定不知道。

否則看到我傷他母親,不得拼了命跟我鬧起來?

所以,我對如今的他,很好奇。

意料之中,他的答案遲遲沒有說出口。

我便也不再等了,輕聲道:

「雞蛋餅,等明天早上再給你烙,晚上吃了,容易積食。」

吹滅了燭火,我安頓蕭念躺下。

他小小的,軟軟的,一如小時候一般靠在我的身上。

我聽他小聲地說了一句:

「母……你是個好人……」

9

我跟蕭念暫住在傅傾家裡的事情還是暴露了。

那天早上我還沒來得及給蕭念做雞蛋餅。

傅傾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就將我跟蕭念塞到了地下室。

他說:「一會兒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

最後一絲光亮被那破舊的木板掩蓋!

我捂住蕭念的嘴巴,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那一簪子,終究還是把傅傾連累了。

「對不起……」

懷裡的蕭念悶悶地說。

我很想回答他,可是比我的聲音先傳到的,是院子大門被踹開的聲音。

那些靴子聲沉悶,伴隨著腰間佩刀的當啷聲,將傅傾逼到了我們的上方。

「說,那刺殺公主的女人在哪兒!」

有人厲聲問道,得到的是傅傾的一口咬定:

「大人們說的什麼!傅某隻是一介鄉野大夫!根本不明白大人們說的是什麼!」

那官員顯然不信:

「有人看到過,那個女人進了你的院子便沒有再出來!你如此包庇那女子,莫不是共犯!」

「來人!給我搜!務必要將那賊人找出!」

院子裡所有的東西都被他們砸壞。

包括平日裡傅傾最愛看的古籍,以及他浸泡了好久的草藥。

甚至外面那棵梅花樹都被這些官員們煩躁地砍壞了好多樹葉。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什麼都沒有。

為首一人逼近傅傾,兩個人的腳步聲就站在上方。

「傅大夫是吧……」

他冷聲一句。

下一秒!一柄金絲長刀瞬間穿透了木板刺到了我跟蕭念的面前!

刺骨的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蕭念在我懷裡一個哆嗦,下意識地就要叫出來,卻被我一把捂住了嘴巴!

刀刃離我的面龐隻有一個呼吸的距離,我盡量放慢了呼吸,企圖平復那止不住的心跳聲!

兩聲呼吸以後,那官員冷哼一聲將刀抽了出去:

「來人!將他帶走!」

「十八遍刑罰都用一遍,就不信他不招!」

很快就有人上來鉗制傅傾。

他不斷喊著冤枉,掙扎之時突然暴起!將桌上的紙張盡數推了下去:

「你們誣蔑好人!難道這世上沒有天理了嗎!」

這一番話自然受到了那些官員不少嘲笑,紙張飄飄灑灑落到了方才被刀扎開的孔上。

那些腳步聲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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