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鳶!」
衛懷光的聲音,也立刻響了起來。
我轉身看著你追我趕的兩人。
已然跑到我前方的紙鳶,像是在低聲抽泣著,很是難過的模樣。
守在不遠處的侍衛見她來,立刻恭敬地扶她上馬車,緊接著便揚長而去,沒有半分停留。
至於衛懷光,瞧見她上了馬車後,便停下了腳步,接著站在我身旁。
「怎麼回事?」
面對我的詢問,衛懷光剛想開口說些什麼時,目光卻突然觸及了一旁的裴書臣,欲言又止後,隻衝我輕輕搖頭。
我看著裴書臣,倒是想將先前的話拾起來,可顯然此刻的氣氛不太適合說這些。
最後,我隻能先同他告辭,接著一步三回頭。
反倒是一旁鬱悶的衛懷光,臉色很難看,更是直接提起我的後衣領,拉著我離開了桃花林。
我一步三回頭,邊走朝衝他揮手。
「裴書臣,咱們有緣再見啊啊……」
6
「我都把機會送到你面前,連裴書臣都替你攔得下來,你怎麼還把人家小姑娘給氣跑了呢?」
重山寺外,我雙手叉腰,沒好氣地看著面前的衛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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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會不知道把握。
更重要的——
是我都已經冒著被雷劈的風險去撩撥裴書臣,隻差最後一步,就能讓他陪我喝兩杯,結果衛懷光不給力,如今失去了這大好機會。
我捶著胸口,一副痛心模樣。
衛懷光低垂著頭,聲音也有些悶:「她問我既然無事,為何不回京……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
「那你不知道隨便找個由頭糊弄過去嗎?」
就說被人囚禁了七年,又或者是昏迷了七年,總之肯定是被逼無奈,而事實也是如此。
他搖頭:「司遙,可我不想欺騙她。」
得,玩純愛是吧?
可有時候善意的謊言,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我始終認為是可以出現的。
衛懷光不聽,隻是聽著他這麼說,我大概也知道為何兩人會談崩。
說不出任何原因,隻說著有苦衷,聽起來很像在撒謊。
尤其身邊還跟著一個我。
如花似玉,正值芳齡,很難不讓人多想。
生怕這兩人誤會越來越深,所以我當即拍板決定:「咱們先入宮,至少你這身份得先恢復,至於那些誤會,我肯定想法子給你解決了!」
聽著我的話,衛懷光滿眼感動,又衝我行了一個軍人的禮。
「司遙,你救我一命,如今又為我諸多籌謀。來世做牛做馬,我定會報你大恩!」
得,我衝他擺手。
若非是為了快點解除這該死的綁定,我倒也不想如此上心。
但架不住系統沒用。
這般陰差陽錯下,我應當隻有替衛懷光解決這件事情,才有可能得到解綁的機會。
說到底,我還是為了自己。
如今看著紙鳶回宮,我和衛懷光倒也沒多耽誤,當即便朝著皇宮出發。
他是將軍,又一直是當今帝王範昀的好友。
縱然七年前「戰死沙場」,可憑借著這份軍功和帝王對他的情誼,皇宮眾人也對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故而他出現在皇宮門口,手裡拿著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腰牌,當即就有人將這件事情報回了宮裡,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有人來接我和衛懷光。
帝王召見,原本也有我的份,但是我沒去,不打算和這個小世界的男主有太多糾纏。
我讓引路的公公帶我去御花園,一眼便瞧見了此刻正站在太液池旁的紙鳶。
她手裡握了個精致小巧的金紙鳶。
我走過去時,紙鳶聽到了動靜,轉身看向我,眼裡一閃而過的疑惑,但很快又多了一絲了然。
在重山寺,她是見過我的。
紙鳶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可還是忍不住上下打量我。
我衝她笑,她也努力擠出一抹笑。
接著,紙鳶衝我微微行禮:「還未曾謝過姑娘救下衛將軍。」
我目光依舊落在那個金紙鳶上。
精致小巧的物件兒,上面染著的斑駁血跡,像是已經隔了數年。
她見著我的目光落下,慌張將金紙鳶藏於袖口中,又對我說:「聽聞姑娘和衛將軍多年相處,應當情誼深厚,你們是否已、已……」
「是否已經互有情意?」她未曾說完的,我替她接上。
紙鳶聽著我的話,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般的尷尬。
其實從系統那裡了解過的紙鳶,應當是一個傻乎乎的小姑娘,熱忱善良,又不失俏皮活潑。
可這些年,再俏皮活潑的小姑娘,也開始逐漸變得沉穩起來。
我曉得在情愛中,因為誤會而錯過的有情人,到最後大多都是痛苦後悔的。
所以我不希望她和衛懷光也是這般。
故而,我直接告訴她:「若非那年意外,他一定會趕得起來參加你的生辰禮。他贈你金紙鳶,裡面藏了多少情絲,你是聰明人,又如何不知道呢?」
無非是情愛讓人膽怯,總覺得天大的好事,是絕對不會砸在自己身上的。
就像此刻,明明我已經說得很是清楚明白,但紙鳶還是有些遲疑。
「那他為什麼這些年都不回來?」
關於這個問題真正的答案,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今日晴朗無雲,但隨著我的心念波動,太陽隱匿在雲層後,隱約可見烏雲蔽日。
這是天道在警告我。
有些話,不能夠告訴任何人,這是身為攻略者必須守的規矩。
所以我隻能這麼說:「我救了他,他欠了我救命恩情。我有殺身之禍,必須得他七年相護,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我的行蹤,這便是理由。」
聞言,紙鳶一愣。
「真的嗎?」
我搖頭:「假的。」
她「啊」了一聲,我便繼續說:「每個人都有難言的苦衷,我自然也有。你隻需要記得,衛懷光心悅於你,無關身份地位,隻因你是你,是那個在他心中永遠天真活潑的紙鳶,這便足夠了。至於我和衛懷光,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朋友,僅此而已。」
有些事情解釋不了。
便是我扯了謊,可衛懷光不配合,到時候隻會將局面弄得更難看。
還不如索性直接將話說清楚。
「紙鳶,他死而復生不容易,你這些年的痴心守候更加不易。
「如今他回來了,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滿心滿眼皆是你,這便足夠了。」
聽著我的話,紙鳶有些沉默,緩緩拿出藏在袖口裡的金紙鳶,豆大的眼淚掉落在上面。
我知道此刻她需要好好想想。
愛人死而復生,可偏偏兩人從前並沒有戳破這層窗戶紙。
如今,既忍不住心中相思,又覺得自己沒身份開口,無端別扭在那兒。
作為看客的我,多少是有些忍不住的。
所以需要一個機會,將這二人都往前推一把,表明了心意才行。
7
而這個機會,很快就到來了。
國朝戰功赫赫的將軍,突然死而復生,又是帝王摯友,除了復大將軍之職,帝王更是親自設宴款待。
至於我這個救命恩人,同樣也在邀請之列。
在這個小世界裡,當朝帝王和皇後,便是這個世界的男女主。
範昀和唐佳……嗯,是我曾嗑過的 CP。
笨蛋後妃與腹黑權臣。
總之,是一個很甜的故事,也幸而有了圓滿的結局。
至於今日的主角。
衛懷光此刻同我坐在一排,他對面是紙鳶,坐在職院旁邊的則是裴書臣。
至於為何這般排座位,那便隻能歸咎於上位的皇後唐佳。
此刻,她正託著腮饒有興趣地盯著衛懷光。
見他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地悶著酒,同我一樣恨鐵不成鋼。
隻是可惜了裴書臣這個工具人。
他正危襟坐,不怎麼飲酒,也未曾看紙鳶。
目光,反而似有若無地看向我。
大概是記著重山寺的事,那是因為衛懷光,我在他面前落淚。
他說要賠我桃花,可惜後面不了了之。
我衝他舉杯,他眼神一閃而過的慌亂,但到底還是按著規矩同樣舉起了酒杯,接著便一飲而盡。
嘖,這般模樣,我更喜歡了。
【宿主,別犯花痴,正事要緊啊!】
系統一副老父親口吻,讓我別忘了自己的謀劃,我在心裡「嗯」了聲,接著故意當著紙鳶的面,側身和衛懷光說話。
他見我看他,有些不明所以,隻是眼神問我怎麼了。
在確定紙鳶的目光投過來時。
我故意用帕子擋著,然後用著隻有我和衛懷光才能聽到的聲音說:「紙鳶好漂亮,紙鳶好可愛……」
聽著我的話,衛懷光起先愣了一瞬,接著眉眼間露出了一絲羞澀之意。
同樣小聲回我:「你很有眼光,我也是這麼一直覺得的。」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當然,沒有讓其他人發覺。
宴席之上,我和衛懷光這點小動作,自然也落到了別人眼裡。
尤其是坐在正對面的紙鳶,當即臉色就有些蒼白,借口不勝酒力,就借口要回她所居住的朝陽殿。
聽說她要離開,衛懷光連忙抬頭,可也隻能瞧見她的背影。
我暗地伸腳踹了他一下:「就是現在,趕緊去追,去表明心意,你要是再藏著,辣麼大的媳婦可真就沒了!」
聽著我的話,尤其是最後一句,他當即站了起來。
同樣也用了不勝酒力的借口。
說是要去偏殿更衣,上頭的帝王與皇後,自然不會阻攔。
目送他離開,我同樣也用了這借口,在那二人探究的目光中,緩緩離開。
我一路尾隨著衛懷光,他腳步快,我根本追不上。
索性選了一處偏涼地,坐在那裡歇著。
有系統在,朝陽殿裡發生什麼,我都是可以通過腦海裡的屏幕看到的。
我閉了閉眼,系統迅速調出視頻。
此刻的衛懷光,已經到了昭陽殿,但門口有人把守著,說是安樂郡主放話不讓人進來。
「衛懷光這個死腦筋,不會真的就此放棄了吧?」
我心裡嘀咕著,而吃了閉門羹的衛懷光,則是轉身離開。
正當我以為他要放棄時,他卻一個轉身,直接運用輕功跳上了宮牆,接著坐在牆頭上,衝著院子裡的紙鳶揮手。
「紙鳶,我想見你。」
衛懷光難得這般打直球,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沒有再掩飾自己心中的愛意。
他從牆頭一躍而下,原本還獨自傷感的紙鳶,也迅速站了起來。
至於旁邊伺候著的宮女,都特別有眼力見兒地撤離,給他們留下了獨處的機會。
「紙鳶,我……」
「你先聽我說,好嗎?」
紙鳶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緩緩舉起了手裡的金紙鳶。
「你出徵前,說會在來年開春時回來,我等了你好久,最後等到的是那個染了血的護身符,以及這個金紙鳶。
「衛懷光,在我得知你死訊的那一刻,我有在想過。是不是我用盡了護身符裡的好運氣,才讓它不能護住你,我以為是我害了你……
「能夠再次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我在心裡想過設想過無數次,或許你沒死,或許某一天會出現在我面前,我抱著這個想法挨過了一年又一年,小姐說我傻,說應該往前看。」
紙鳶頓了一下,微彎的眼眸裡帶著些許淚花。
她側過身子,抬眸看著天上的月,緩緩開口:「我聽著小姐的話,試著往前看。可是我發現……再怎麼往前看,我也看不見你。」
話音剛落,衛懷光大步直接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擦拭著眼角的淚。
柔聲開口:「笨紙鳶,那你再試一次。」
「試什麼?」
「試著再往前看一次。這一次,我就站在你面前。」
……
看著畫面裡的兩人,在衛懷光說完這句話後,紙鳶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哭著直接奔向他,兩人深情相擁,低聲訴說著這些年的相思不易。
又是淚——
我被迫感受著衛懷光的情緒,就這麼坐在石頭上,望著天上的月,無聲地淌著淚。
「緣分不可強求。衛將軍和郡主既然互有心意,司姑娘也應當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