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惱怒抬眸，霍宴站在原地，唇上染著血，漆黑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看著我。
「我警告你，今日之事你最好就這麼爛肚子裡！
「還有！我，時桉，最討厭你這人！」
落荒而逃。
9
一宿沒睡。
早上接到上司電話:
「讓你對接項目，你怎麼對接的？那邊公司打電話過來說要取消合作！你會不會幹事！給我解釋！解釋不清楚你明天不用來了。」
氣笑了。
我這回算是明白，老爺子為什麼非讓我隱姓埋名從基層幹起。
沒有時家的庇佑，誰還會把我當公主。
如今項目失敗，白白浪費幾個月，難道我真要灰溜溜回家聯姻？
「時桉！快開門。」
夏喬安的聲音傳來，我愣了愣，打開門。
「大事不妙了！大小姐。
「你快看手機。你被人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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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不明所以接過手機。
微博首頁討論度幾十萬的採訪視頻裡，林薇談及自己高中，聲淚俱下:
「沒關系，我已經挺過來了。輕舟已過萬重山，但作為公眾人物，我還是要呼籲大家，一起抵制校園霸凌。」
評論區網友紛紛心疼:
【心疼薇薇，有誰知道薇薇說的那個惡毒大小姐是誰嗎？這種惡毒的人也配活在世上？】
【有人扒了，好像是時頤集團大小姐。坐等霍總為我們薇薇報仇！】
下一條便是自稱林薇高中同學發的小作文，裡面詳細控訴了某位大小姐對林薇的各種校園霸凌，以及強行拆散林薇和霍宴的惡毒行為。
霍宴還點贊了這條微博。
我看得一臉迷惑。
半晌，回過神，指了指自己:
「她們說的這個惡毒大小姐，不會是我吧？」
夏喬安欲言又止:「對。」
真是莫名其妙。
整個高中算下來，我和林薇說過的話絕對不超過十句，何來霸凌一說。
包括當年撕情書那事，撕之前我都不知道這情書是她林薇的。
很無語。
思來想去，怕是專門為我設下的局。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坐在窗邊思考。
我和林薇不熟。
搞壞我的名聲，最直接受益者無疑是我那個廢物私生子哥哥。
結果顯然易見。
隻是，為何霍宴要點贊那條汙蔑我的微博呢？
「時桉，你爺爺電話……」
夏喬安小跑過來。
我遲疑接通，心虛開口:
「爺爺……」
「還知道我是你爺爺啊！
「現在知道打拼不易了吧？不吃點苦，你還以為這世上都是好人呢。」
我噎住。
電話那邊重重嘆了口氣:
「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當初你要三個月證明自己，輸了就乖乖回家接受聯姻。
「行了，明天就回家吧。
「女孩子沒必要在外面辛苦打拼。
「有你爺爺我把關，聯姻對象不會差。」
10
「好啦，別難過了。」
夏喬安接了個電話，在我身邊坐下:
「我去拿點東西。你腸胃炎還沒好，隨便吃點墊些肚子。」
排骨湯，雞湯素面，花雕黑豚蒸……
夏喬安一連提上來十多個菜，給我看傻了。
這叫隨便吃點？
「你買的？」
「別管，吃就完事。」夏喬安舀面的手一頓，抬手又給我夾了塊雞腿:
「吃完飯我們再想辦法。」
確實好吃。
隻是這些菜很明顯是蘭亭軒的。
那個一碗素面都要上千的高級餐廳。
點這麼多，起碼也要七八千……
夏喬安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
「你剛上班別亂花錢。一會兒我把飯錢轉你。」
「不用！」夏喬安斬釘截鐵:「你吃就完事，又不是我花的錢。
「還有，某人讓我傳話給你，吃完安心睡一覺。
「哦，還有什麼，他才不是為了幫你，隻不過看不慣別人算計到他頭上。
「喏，就這些。
「我真是受夠你們了，從高中到現在，每次吵架，就讓我當傳話筒。」
這覺睡得有些沉。
恍惚間，好像回到我十八歲生日那日。
本該屬於我的成人禮，卻成了父親向所有人宣布私生子的契機。
出逃，雨天，無人在意。
直到有人傾下一把傘。
「無家可歸啊？大小姐。」
路燈下，霍宴單手插兜，微微俯身，精準戳中我的痛處。
「要不要跟我走？」
細雨模糊視線，他向我伸出了手。
……
夜路漫長，霍宴拉著我的手猛跑。
泥點濺湿裙角，雨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有點涼。
可與身邊人貼合的掌心卻是熱的。
就這樣跑了許久，直到毛巾蓋上頭頂。
熱氣氤氲，我抬眸，不小心撞進那人明晃晃的漂亮眼眸裡。
我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
「霍宴。」
「我在呢，小公主。」
好輕的回答。
可為何心尖顫動得如此劇烈。
11
「睡醒啦？我要向你控訴某人。
「你看看這麼多水果……搬上來累死我了。」
一覺睡醒，夏喬安躺在沙發上打遊戲。
面前茶幾上堆滿各式各樣的水果。
「嗯，剛好兩小時。」
夏喬安揮了揮手機，示意我自己看。
我點開微博，愣住。
短短兩小時裡，
先是林薇刪了採訪視頻和官宣微博，而後便是鋪天蓋地的輿論一邊倒。
就連掛在熱搜榜兩天的詞條，都變成了:
＃林薇愛蹭姐
＃霍宴我們不熟。
霍宴這種百八年不登微博的人居然也發了個微博:
【不熟，別蹭 林薇】
評論區:
【某愛蹭姐的粉絲別來 ky 了，還在那帶時頤集團大小姐節奏，果然毒唯隻對真嫂子破防。】
【不是有人扒出霍少的微博小號了嘛，都去給我磕！磕死我了 uied】
【我宣布從今往後我就是他倆 cp 粉，青梅竹馬，門當戶對。老天奶，真就甜寵小說照進現實了！】
我一頭霧水。
夏喬安見怪不怪:「你點開那個微博看看就知道了。霍宴這家伙可真會藏的。」
我點進霍宴微博小號主頁。
大為震撼。
簡單瀏覽一遍，都是幾年前的微博。
置頂是張我趴課桌上睡覺的照片。
配文:【我霍宴絕不允許任何人忤逆大小姐！我要當大小姐一輩子的狗！】
【求長嘴教程，求會說話教程。我一說話時桉就生氣怎麼辦？】
【聽不懂，不想跟時桉吵架，一看見時桉我就哈特軟軟。】
……
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我打了個寒噤，實在看不下去。
躺床上想半天，又把霍宴從黑名單中拉了出來。
正猶豫發些什麼，
霍宴的消息倒是先發了過來:
【我沒有對象。】
【我不喜歡林薇。】
【不要和我保持距離。】
【我想見你。】
我猶豫回復:【你在哪。】
對面秒回:【你家樓下。】
……
「你來幹嘛？」
和霍宴並肩趴在欄杆上，我沒好氣開口。
遠處飛鳥直上雲天，身旁人垂著眼睫，吞吞吐吐:
「我……
「我之前不是故意親你的。當時我是跟你吵架吵急眼了。
「還有林薇隻是我公司代言人，我兩一點關系沒有。
「我壓根不喜歡她。
「我收回之前的話！論家世論容貌論才能，我才是唯一那個配得上你的。
「你別誤會！我說這話的意思才不是想跟你談……」
「那你想表達什麼？」抬手託住下巴，我抬眸反問道。
「……」
霍宴的臉肉眼可見變得通紅:
「雖然我兩鬥了那麼多年，但是說真的，你的喜好厭惡我都最清楚不過了。
「我不是要你跟我談。我就是想說，你如果想談戀愛，一定要選一個了解你的。」
我扯扯嘴角，試探發問:
「你了解我？那你說，我討厭什麼食物？」
「香菜，蔥，過甜的奶茶，燉湯後的排骨，放軟掉的薯條，煮爛的南瓜……」
「我喜歡什麼？」
「奶茶隻要三分糖不要珍珠，冒菜不加香菜蔥，不甜的甜點，炸雞腿不要皮……」
我肅然起敬。
這家伙居然看起來比我媽還要了解我。
12
一場鬧劇結束。
可我跟老爺子的賭約輸了，隻能硬著頭皮回家。
老爺子剛午睡起來，坐在正廳曬太陽。
「小桉，回來了？」
我把事先準備好的材料遞去:
「爺爺，有些東西我覺得您有必要看一下。我哥那樣的人，絕對不適合繼承公司。他的管理方式太過簡單粗暴……」
「先不提這個……」老爺子起身，食指輕扣桌面望過來，語氣不容拒絕:
「今晚八點蘭亭軒，你的聯姻對象，你自己乖乖去相親。」
「我不想……」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霍家那小子的事
「我和霍宴他爺爺爭了一輩子，你爸和霍宴他父親也爭了一輩子。本指望你們下一代能分個勝負，你倒好。
「帶誰回家我不管，反正你不許把霍宴那小子領回來！」
……
不知道老爺子從哪給我找了個老古董相親對象，要不是外面有司機盯著，我真想拎包跑路:
「時小姐，為了節省相親時間，你可以先看一下這份手冊，事關本人擇偶要求。
「第一，我不喜歡女人在外面拋頭露面。你隻需要在家相夫教子，所以，工作早點辭了吧。
「第二，我喜歡女孩子樸素低調的打扮。不可否認時小姐你確實很好看，但是這美甲未免有些太誇張了，不倫不類。
「第三，婚後你要為我沐家傳宗接代。三年內起碼為我生個兒子。」
手機振動不停，我順勢起身，禮貌微笑:
「我去趟洗手間……」
再不找個借口溜走，我真的會控制不住潑對面一臉酒。
我拎包從洗手間後門離開，走了幾步路，身後突然傳來驚呼:「時桉！快閃開。」
抬頭的瞬間，隻見身邊的廣告牌被風吹落，直直地朝我砸來。
想避開完全來不及反應，直到天旋地轉，我被人狠狠拽住胳膊，跌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裡。
「哐當」一聲巨響，廣告牌落在腳邊，塵土飛揚。
「時大小姐，你還要在我身上趴多久？」
13
垂眸對上霍宴戲謔的眼神，
我回神，匆忙起身，盯著被廣告牌砸裂的地板，後怕不已。
「哎呦，好痛。」
身旁傳來霍宴的哀嚎。
「你怎麼了？別動，我看看！」
我轉過頭去，隻見霍宴捂著腳踝，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撩開褲腳，才發現這家伙青紫腫脹的腳踝。
照這個架勢，霍宴應該是走不動路了。
我掏出手機準備給司機打電話，卻被霍宴制止。
「不用，我的司機來了。」他頓了頓，後半句聲音很小:
「我可不想你又被你爺爺抓走。」
好在霍宴司機來的及時，幫忙把人抬上車後，我準備離開，卻被一隻手拉住衣角，躺在後座的霍宴可憐巴巴望過來:
「不許走！我可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霍宴這副表情神似我家養的大金毛。
……沒法拒絕。
「沒多大問題。踝關節扭傷，輕微擦傷，敷藥靜躺幾天就好了。
「不是我說，小伙子你演得有點誇張了嗷。我這就是消個毒，你叫那麼大聲幹嘛。」
醫生放下棉籤，抬眼朝我這望過來，而後會心一笑:「哦，女朋友在啊，也難怪。」
「……」
又是熟悉的急診病房。
之前是我躺床上打針，現在變成了霍宴。
也不知道為什麼，霍大少爺受傷這麼嚴重的事，幾個小時都過去了，霍家硬是一個人沒來。
眼看霍宴沒人照護，我隻能硬著頭皮搬個板凳坐床邊。
護士查完房關了燈。
黑暗中，心跳和呼吸織成一張靜謐的網，將我們裹挾其中。
「你今天怎麼會在那？」我開口。
「我……」霍宴吞吞吐吐，「你管我。」
「你小子不會跟蹤我吧？！」
「才不是！」霍宴梗著脖子反駁:「誰讓你在我家餐廳吃飯。」
「我怎麼不知道蘭亭軒什麼時候變你家的了？」我挑眉。
「你不是喜歡吃嘛……剛好上周有機會，我就收購了。」霍宴嘆氣:
「誰知道你又是跑去相親的？
「那男的那麼差勁，我看不下去，你坐那受委屈。」
我沉默。
「我也不想裝了。我這人確實不會說話。但是，時大小姐，這麼多年了，你真的看不出來我對你的喜歡嗎？」
霍宴情緒激動坐起身，扯到傷口，又呲牙咧嘴一頓嚎。
我無奈，打開燈，想著幫他檢查一下傷口，卻被人驀然抓住手。
視線交錯，空氣中仿佛有尷尬在交匯。
「時桉！你說句話啊。我們現在這樣到底算什麼？」
我噎住，回想起從小到大這麼多年的相處，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半晌試探開口:
「我們……不是死對頭嗎？你看，從小到大, 我們考試也爭, 感情上也在爭。爭了這麼多年，你突然……」
「嘰裡咕嚕在說什麼
「聽不懂，也不想聽。
「隻想親你。」
白朗姆酒的氣息裹挾而來，霍宴傾身向前, 距離在一瞬間拉近。
我仰頭，不經意撞進一雙氤氲繾倦的眼睛裡, 在這纏綿的夜色裡，泛著光。
他說:
「時桉, 我可以親你嗎？」
14
「時小姐，您之前發給我的檢舉信我已經查實了。關於之前與貴司取消的項目，我還是希望您能接手負責。」
不出意外，檢舉信發出的第二天便有了回復。
我拎包去公司處理項目接手的事情, 老爺子電話打來了:
「回家一趟，就現在。」
莫不是我和霍宴的事兒又傳到他耳朵裡了，我心頭一緊，猶猶豫豫:
「我在公司……」
那邊沉默了半晌, 重重嘆氣:
「就現在, 回來一趟。
「你再不回來, 霍家那小子要把我氣死了！」
？霍宴，去找我家老爺子了？
想起老頭子對霍宴的態度, 我急匆匆趕回家, 卻不想回到家時，
兩人坐在茶桌邊，相談甚歡。
「你這小子, 能說會道的，比你爺爺和你爹都順眼。」
「時桉的爺爺就是我爺爺！這份王羲之真跡您留下慢慢把玩！還有這副《百花卷圖》《鸚鵡仕女圖》都是我家老爺子多年珍藏！您全留下，就當替我研究研究。」
6 啊，霍宴這小子還真會投其所好。
我站在一旁看呆了。
「畫先放著，時桉可是我培養多年的繼承人。我寶貝似養這麼大，是絕……」
「您放心！」霍宴哐當一聲跪下:「我絕對尊重且支持時桉的一切事業。」
末了，這人還給我偷偷比了個 ok 的手勢。
飯後花園散步, 某人又開始作了。
「哎呦，疼，腳疼著呢。你別走那麼快。」
我無奈，停下等他。
「手……牽我。」霍宴不依不饒。
「好好好。」我轉身，任由他緊緊攢住我的手，調笑:「牽住了？」
「牽住了。
「這輩子再也不想放開了。」
番外
最近霍宴很不對勁，整天跟個花孔雀一樣瘋狂表現自我。
【3112，你家附近酒店。】
「「「」第十回，某人找著借口跑我床上打遊戲時, 我忍無可忍:
「霍宴, 你到底想幹嘛！」
「不幹嘛！你的床比我的軟, 你的枕頭躺著也舒服，還有……還有你床上這個熊，你天天抱著它睡。你你你」某人氣結。
「so？」我挑眉。
「寶寶嗚嗚。」
毛茸茸腦袋貼上腰側, 我安撫性在那頭頂揉了兩下，放下文件:
「有話直說。」
「寶寶，吃我好不好？求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