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栀咬牙,怯弱地點了點頭。
陳小姐拉著她離開。
她們剛走,又有一個人竄了過來。
是顧氏集團的小兒子。
他有些害羞地朝著哥哥敬酒。
「江總,一直聽說您有一個妹妹,之前從來沒見過,這次看到簡直太驚豔了,不知道有沒有哪個機會,認識認識江小姐……」
「沒那個機會。」
林序南眯著眼睛看著他,淡淡地抿了口香檳。
回答的,比我哥快。
我哥跟看神經病一樣看了他一眼,笑著回絕了人家。
「不好意思啊,我妹妹馬上就要出國了,就不耽誤小顧總的時間了。」
林序南的杯子被打翻,香檳灑在了他的西裝上。
他有些慌亂,卻又不得不壓制住情緒。
「出國?什麼時候?」
「下周一啊,稚魚決定過去陪媽媽了,以後大概率就不會在國內了,等公司再穩定一點,我就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然後飛過去找她們,哥們兒,以後國內就沒人陪你玩兒咯,不過你放心,你結婚那天我們肯定來。」
我笑著附和哥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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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們一定抽時間回來見證你的幸福。」
林序南煞白著臉,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被一道尖利的女聲打斷。
是宋栀。
9
我們撥開圍觀的人群,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宋栀。
香檳甜點全部潑在了她的身上,白色的禮服被染得汙穢不堪。
陳小姐有些尷尬地盯著林序南。
「不是林總,我哥就是禮貌地跟她握了握手,她突然就跟瘋了一樣把東西都撞翻了,你這白月光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我把視線看向宋栀。
她又開始顫抖起來,嘴裡不斷地喊著:「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陳少是個文質彬彬的人,宋栀這樣,仿佛他做了什麼一樣。
饒是再紳士的人,此時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林總,女友有什麼問題,就不要帶出來給別人添麻煩了,今天是江總的生日宴會,鬧這麼一出不是砸場子麼……」
「家裡的事情都處理不好,很難不讓人懷疑林總在工作上的能力,合作的事情先擱置一下吧。」
說完,他拉著妹妹離開。
我哥哥安撫看熱鬧的人。
第一次,我在林序南的眼裡看到了他對宋栀的厭倦。
宋栀卻渾然不覺,依舊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我嘆了口氣,上前朝她伸出了手。
「先起來吧,這樣很難看。」
宋栀看都不看我一眼,楚楚可憐地把視線投向了林序南。
「阿南……」
林序南板著臉,最終還是上前把她扶了起來。
「栀栀,你根本還沒好,我帶你回療養院好嗎?」
宋栀愣住了。
我識趣走開。
他們的事情,誰愛管呢?
10
出國倒計時第二天。
林序南一大早就堵在我家門口。
他看起來很憔悴,眼裡布滿了紅血絲。
大概是昨晚陪著宋栀折騰了一夜吧。
「為什麼要出國,為什麼我不知道。」
他開口就是質問,語氣充滿了疲態。
我好笑地盯著他,「林序南,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我出不出國,跟你沒關系。你不在家陪你的栀栀,大清早的隻為來問我這個問題?」
林序南一步一步地逼近我。
「江稚魚,我不記得我有說過要跟你斷絕關系。」
我幾乎笑出了眼淚:「那不然呢?你唯一的妻子都出院了,我要做你永遠不見天日的小三嗎?」
「林序南我告訴你,我跟你在一起,是以結婚為目的跟你交往的,我不做替身,不做見不得光的床伴。」
「你卑劣又自私地騙了我五年,浪費了我的青春去成全你的消遣。」
「現在,你還要妄想齊人之福?你究竟是怎麼敢的啊。」
林序南的眼神裡泛起了無窮無盡的迷茫之色。
「不是的……」
「我承認我最開始的行為確實是卑劣不堪,你那麼鮮活地站在我面前,讓我不自覺地想靠近你……」
「我知道我應該堅定地等宋栀,可我沒辦法抗拒對你的感覺。」
「你怎麼能那麼灑脫?為什麼能做到說抽離就抽離?就連出國,都可以那麼瀟灑地做出決定。」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啊。
從昨天他看宋栀的眼神我就明白了。
上一世因為宋栀死了,他沒有嘗到跟一個心裡有疾病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多麼需要耐心的事情。
這麼多年來,林序南早就過上了被人仰望的生活。
又要怎麼去過小心呵護別人的生活呢? 太可笑了。
不過短短幾天,上一世執念的白月光,就成了這一世的飯粒子。
他好像沒辦法直視我眼裡的譏諷跟嘲笑。
林序南避開了我的眼神,試圖上前抓緊我。
「一定還會有辦法的,稚魚,不要走,我們一起想一個辦法出來好嗎?」
我忍無可忍,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既要又要?林序南,你也配?」
我毫不猶豫的轉身,看見哥哥雙眼通紅地站在我後面。
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走上前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拳、兩拳、三拳……
直到林序南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11
哥哥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隻是說他自己交友不慎,害了我。
「怎麼會呢?是我自己迷了心智,不怪你的哥哥。」
「你們所有人都知道他心裡有人,隻有我傻乎乎的信他的話,愣是咬牙當了五年的備胎,讓媽媽一個人在那邊孤單地生活,是我對不起你們啊。」
我哥紅著眼眶,擺手讓我別說了。
「以後就好了,哥會盡早過去找你們,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再也不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
「江稚魚!開門!」
外面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打開門,是宋栀。
她光著腳,穿著療養院的衣服,滿臉扭曲地看著我。
「江稚魚,你這個賤人!阿南是不是因為你,才把我送回療養院的!」
我哥上前擋在了我面前。
我輕輕地拉了拉他的手。
「交給我自己解決吧。」
有些事情,總要靠自己的。
哥哥去了樓上,我把宋栀帶進了屋裡。
她拒絕了我的一切好意,固執地不肯處理腳上的傷痕。
從療養院跑過來,她也是蠻拼的。
「為什麼要這樣說?」
宋栀冷哼一聲。
「在療養院那天,我就知道你們有問題。阿南每次來看我,我趕都不趕不走,那天你一離開,他就心不在焉地跟我說話,不到幾分鍾,就借口公司有事情要先走,他以前從來都不會這樣的!」
她定定地看著我,臉上蒼白又篤定。
「你相信一個女人的直覺嗎?阿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我知道,我跟社會脫軌了十年,我融不進他的圈子,也配不上他!可是我是因為他才變成這個樣子的!他不可以不要我!」
其實,自始至終宋栀都沒有做錯過什麼。
反而,是我害死了她一次。
她隻是有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已。
這一世她那些拙劣的示威,不過是窮途末路的掙扎而已。
該死的,從來都是林序南。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在療養院的時候才知道你的存在的,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個你。」
「我十八歲認識的林序南,二十二歲那年跟他表白在一起,後來,我們談了五年的秘密戀愛,連我哥也不知道。」
「我厭倦了這種遮遮掩掩的生活, 所以提出了要公開, 他眼看著哄不住我了, 就把我帶到了你的面前, 說你才是他要娶的女人, 跟我隻是玩玩而已。」
「我在知道你以後, 第一時間跟他劃清了界限,你大可放心。」
我斟字酌句, 盡量用不那麼刺激的字眼告知她真相。
宋栀愣住了。
「不可能, 如果不是因為你纏著阿南, 他怎麼可能這麼對我!他看起來還跟以前一樣,可是為什麼眼底多了一絲不耐煩?為什麼?不是因為你還是因為什麼?」
宋栀不蠢,甚至很敏銳。
她寧願把我臆想成敵人, 也不敢承認林序南對他的承諾隻存在那個塑造的人設裡。
我沒有回答她的為什麼, 隻是悲憫地看著她。
如果我沒有上一世的經歷,大抵也是這般的一葉障目。
槍響之後,沒有贏家。
我跟宋栀, 好像注定有一個人不能體面。
她看著我的眼神,逐漸恢復了平靜。
她笑了, 混著外面的驚雷顯得格外的悽厲。
林序南趕了過來, 看到宋栀這個樣子,他卻隻想著跟我道歉。
我哥在他身上留下來不少傷,腫脹著臉道歉的樣子,好滑稽啊。
宋栀沒有他想象的那樣崩潰, 反而順從地跟著他走了。
他離開前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晚我不知道, 這是我們今生的最後一眼。
12
出國倒計時的最後一天,哥哥親自給我做了早餐,然後送我去機場。
途中, 哥哥接到了一個共友的電話。
對面沉默了一番。
「哥們兒,林序南沒了。」
原來, 當晚宋栀走後, 明確地告知自己想跟他回家。
林序南沉默了很久, 還是把車開到了療養院門口。
他說:「栀栀,別任性, 等你好了我再接你回家,我會等你的。」
一貫的說辭,卻是不一樣的眼神。
我歇斯底裡地質問他,憑什麼這樣對我。
「(要」你看著我, 心裡想的又是誰呢?
她平靜地接受了,但是要求林序南送他上樓。
「林序南好像有病,你妹才說了要出國, 他也訂了一張同航班的機票。」
宋栀輕而易舉地拿到了他的手機,看到了航班信息。
她這才明白, 林序南早就不是十年前那個林序南了。
於是, 她抱著他一起,從十樓跌落。
「可能是以為林序南要拋棄她出國吧, 氣不過, 就抱著一起死了。」
「哎, 何必呢。」
那邊的人還在感嘆,隻有我哥擔心我的情緒掛斷了電話。
我愉悅地朝他笑了。
大抵,也算報了上輩子的仇了吧。
我從未希望林序南會有什麼好下場。
如果可以, 希望宋栀也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下一次,不要保護別人了。
要保護的,隻有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