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將短視頻視作神，聖旨一般地遵循。
短視頻說少量吃過敏物，可以慢慢脫敏。
於是在高考前，我媽把花生包子遞給我，看著我吃下去。
「你看，我加了花生你都沒吃出來，過敏果然是心理作用。」她自信滿滿道。
我開始呼吸困難嚴重過敏。
我媽見此非要領我去一個三無醫院看神醫，她相信直播間的神醫能救我。
我向爸爸投去求救的目光，他卻冷漠地別過頭去。
「你媽那麼辛苦把你養大，怎麼會害你呢？要聽話，別讓你媽不高興。」
神醫用了放血療法，我因感染外加凝血障礙，直接死在手術臺上。
再睜眼，我重生到了那個早上，媽媽正拿著花生包子，笑吟吟地遞給我。
1
我重生了。
眼前是媽媽端著早餐盤子，放著兩個白胖可愛的包子。
媽媽的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容，輕聲細語地對我說：「閨女最近辛苦了，吃了早飯再去學校吧。」
我緊緊盯著那盤包子，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喉間腫脹窒息的感覺已然消失，可那份心寒卻深刻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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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沒反應，媽媽又將盤子往我身前推了推。
我猛地將盤子打翻，後退一步冷著臉：「我從小花生過敏，媽媽你給我吃花生包子是想我死嗎！」
媽媽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你個死孩子胡說什麼？我辛辛苦苦給你做包子，你就這麼糟蹋？」
見她死不承認，我也不想再與她爭辯，徑直衝進廚房。
案板上果然還放著一小袋花生，甚至用擀面杖碾了個粉碎。
「你還有什麼想解釋的？」
我指著那袋花生，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滴了下來。
從小到大，全家人都知道我對花生的過敏，從未有人敢給我喂食花生。然而，我最信賴的媽媽竟然親手置我於死地。
鐵證如山，媽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但她一看到我憤怒的模樣，立刻換上了一副蠻橫的面孔，大聲嚷嚷著推開我：
「你現在是翅膀硬了，敢和老娘犟嘴了？老娘白養你那麼多年？」
我百口莫辯。
本想解釋，媽媽卻沒給我這個機會，梗著脖子，理直氣壯：
「我是偷偷切了花生碎混在裡面，可我是為了你好。」
「網上的專家都說了，慢慢加大劑量吃是可以脫敏的，你又不會死！」
可我就是死了啊。
我慘淡一笑，轉身就走。
媽媽還在後面氣急敗壞：「你現在有錢了就可以浪費了是吧？以後我再也不給你生活費了，我看你怎麼跟我耍橫！」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搭理她。
前世，因為那個花生包子，我失去了高考的機會。
如今，離高考隻有半個多月的時間，我絕不會讓自己在同一個地方再次跌倒。
我摸了摸口袋，盤算著剩下不多的零花錢，然後給遠在外地工作的哥哥打去了電話。
將媽媽做的事情簡單說了下，最終的目的還是要一筆生活費。
哥哥比我大七歲，從小對我都很照顧。
這次也是毫不猶豫就給我轉了兩千塊錢。
「希希你也別太記恨媽，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以前不這樣。」
隻是他似乎還是不知道媽媽現在和以前判若兩人，還在試圖勸和。
我也理解，畢竟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旁人也難以共情。
我能做的就隻有遠離了。
2
晚上我在外頭吃過了才回的家，進屋時爸媽正在吃飯。
爸爸正嫌棄媽做的飯：「怎麼又是一桌子菠菜，沒別的吃的了？」
媽媽討好笑著：「專家說了，菠菜能治百病，對你的糖尿病也有好處，你就吃唄。」
一瞥見我，媽媽的嘴角就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呵，我們的『大款』回來了，高中還沒畢業呢，就開始天天下館子了？怎麼，家裡的飯菜是入不了你的口了？」
我沒搭理，徑直走向臥室，關上門準備復習。
然而，我的沉默似乎更加激怒了媽媽。
她憤怒地衝到我的房門前，用力地捶打著。
「砰砰砰」的敲門聲在空曠的家裡回蕩。
「你給我滾出來道歉！你是聾了還是怎麼著？！」
「我問你你哪來的錢？是不是偷了家裡的！是不是心虛了？我給你做包子你不吃，拿著家裡的錢出去吃，你看你對得起我嗎！」
媽媽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怒吼像是要將房門震開一般。
無奈我隻能開門，她砸門的拳頭險些就這麼落在了我的臉上。
見我出來，媽媽這才收了手，臉上滿是嘲弄和懷疑。
我也絲毫不懼，直勾勾地盯著她：
「我不是大款，也沒偷你錢，我是怕你再做花生包子把我毒死。為了能活下去，我隻能去外面吃東西。」
媽媽幾乎是吼了出來，眼眶紅紅。
「我毒死你？專家說脫敏訓練好，我就辛辛苦苦給你包子，還不是為了你？這就是你對你親媽的態度是嗎？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是嗎？」
我沒說話，目光掃過飯桌。
桌上滿滿登登都是些綠色菜餚，什麼清炒菠菜、菠菜肉丸湯、菠菜餅子……
自從上周媽媽不知道從哪聽說的菠菜能治百病，家裡頓頓都是菠菜宴。
這兩年我媽退休在家後，刷手機就成了她唯一的興趣愛好。整天抱著手機看各種養生謠言科普視頻。
隻要專家說吃什麼好，那段時間我家餐桌上就會一直存在那道菜。
還有各種所謂的健身方法，讓一個五十歲的中年女人整天樂此不疲地往公園跑，把腦袋吊在繩子上左飛飛右飛飛。
她沒有辨別是非的能力，隻將短視頻上說的視為聖旨。隻要是科普視頻就一定是對的。
我嘗試跟她溝通過，得到的隻有一句話。
「專家說這樣好！」
反正無論和她說什麼，她也不會覺得自己錯了，隻覺得自己是為我好。
我冷冷地看著她，心中沒有半分波瀾。
「專家說啥你就信啥，專家讓你跳河你是不是就跳河？你知不知道這是在蓄意殺人。」
媽媽被我的話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我做的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你個沒良心的混賬東西，不孝女！」
旁邊爸爸還在慢悠悠吃飯，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手機上的股市走勢，對我和媽媽的爭吵似乎充耳不聞。
當我提到花生包子時，他抬起頭，皺了皺眉，但很快又恢復了事不關己的模樣。
直到媽媽氣急了，爸爸才慢悠悠地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開口說道：
「行了希希，你也知道你媽不容易，每天忙裡忙外的。再說了，你不是也沒事呢嗎？」
「你這樣質疑你媽，確實是不懂事了點。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說完，他又重新戴上眼鏡，繼續盯著他的股票行情，仿佛這場家庭風波已經平息，與他再無關系。
我冷笑不已。
這兩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一口一個為我好。
爸爸也慣會在中間和稀泥的。但事實上，他是除了股票，什麼都不會管。
整天盯著那點兒股票，甚至把手上的闲錢全投了進去。
對我們這個小家再沒了以前的關心。
前世媽媽帶我去黑心醫院的時候，我有向爸爸求助過。
我想讓他拿些錢帶我去正規的大醫院看病，希望他看我一眼，救我出苦海。
然而，碰巧那時股市動蕩，他的眼裡隻有那些不斷跳動的數字和曲線，股市的波動牽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根本沒心思理會我，更別說拿錢給我了。
碰巧那時候股市動蕩，爸爸根本沒心思理會我，更別說拿錢給我了。
「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那是你媽，她難道還能害了你不成？」
「我現在忙著呢，沒空管你。你都這麼大了，應該學會自己處理問題，別總想著依賴我們。」
直到那個所謂神醫在我身上施展放血療法，我的生命體徵也跟著一點點消逝，爸爸似乎也沒有多看我一眼。
在他的世界裡，股市的漲跌比我這個親生女兒的生死更重要。
「哎喲！」
「跌成這樣！」
爸爸猛地一拍大腿，滿臉的痛心與憤怒，扔下筷子轉身就進了房間，對我倆再也沒了一點掛念。
媽媽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憤怒和悲傷交織在她的臉上，疲憊而悽涼。
她喃喃自語：
「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在這裡伺候你們倆，還吃力不討好。」
我站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這一切。
然後緩步走到媽媽面前，滿臉誠懇。
「媽，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隻是對花生過敏，而且我也不愛吃那玩意兒。隻要不碰它，我就不會有事。」
我的話似乎觸動了媽媽的心弦，她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也柔和了下來。
我趁機繼續說道：
「倒是爸，他糖尿病也有些年頭了，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害得媽整天都是想著法子給他做菜。」
「要是他能和正常人一樣吃喝，那該多好。」
媽媽陷入了沉思。
我則嘆了口氣，帶著滿臉的惋惜轉身回了房間。
但在關門之際，我透過門縫看見她依然坐在沙發上，手裡緊緊抓著手機。
一個專家的聲音通過手機外放在客廳裡回蕩。
「糖尿病？不是問題！一粒神藥，血糖穩穩降，大魚大肉隨便吃！」
那激昂的語調，仿佛是在向媽媽展示一個全新的世界。
「不要大幾萬，隻要九九八！隻要九九八！」
我滿意地關上門，重新坐下開始認真復習。
爸爸，這次媽媽的「特別關照」，就由你來承受吧。
3
不過很顯然，一個退休無所事事的中年婦女精力是無限的。
剛過兩天平靜日子，媽媽再次神秘兮兮地找到我，眼中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
「希希，這次媽媽可是下了真功夫研究的，你可一定要試試，媽都是為你好。」
我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沒有第一時間拒絕，想看看她到底還能作什麼妖。
見我並未直接拒絕，媽媽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十幾釐米長的針灸針，那針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銀光。
「網上的專家說了，用針灸扎囟門可以刺激大腦重新發育。」
「我親眼看著那醫生給個三五歲的小孩扎了一針，那小孩本來說話都不利索，扎完立馬就能背出九九乘法表！」
母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放光，臉上洋溢著近乎狂熱的興奮。
「你快也試試！到時候高考直接比現在多考個五十一百分的，讓你媽我臉上也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