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煩不勝煩地把他拉黑了。
在此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收到過關於兒子的消息。
外面的暴雨還在持續肆虐,附近的江河水位均超警戒線,十分危急。
不少地區出現山洪、道路塌方、農田受浸等災害。
就連我所在的城市也出現了內涝。
積水漫過了一整層樓。
暴雨遲遲不停,導致搜救工作展開艱難。
許多人家裡的存糧徹底見底,開始挨家挨戶敲門乞食。
低層的住戶直接跑到高層,跪在門前苦苦哀求。
「行行好吧,手機裡通知了搜救隊馬上就過來了,但是我兒子已經餓了三天了!」
「再不吃點什麼,他就要活活餓死了!」
「隻要讓我們渡過這段時間,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我透過門口的監控看見好幾個人跪在我家門口,並且「嘭嘭」地敲門。
我卻坐在客廳裡,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這樣糾纏了快兩天,我以為總算消停了。
沒想到有人卻在群裡艾特我,指責我家裡明明有東西,卻不貢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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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她是六月才搬進來的,我看著她一車一車地拉快遞,裡面全是吃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要爆發這次洪災,所以囤了很多東西?」
「為什麼不拿出來!?」
15
為了保命,人就會退化成野獸,拋棄所有的道德常識。
隻是一味地尋求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業主群因為這三句話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沒有人出來贊同他,也沒有人出來反對他。
我至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就好像沒加入過這個業主群。
頂著藍天白雲頭像的人見無人說話,仿佛徹底放開了。
又發了好幾條抨擊我的話,越說越難聽。
就當我準備放下手機,去關注搜救工作進程時。
有人發話了。
「說夠了沒有?」
「哪怕她家裡東西再多,就有分出來的義務嗎?」
「與其在這裡煽動大家殺人,為什麼不反思一下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囤貨?電視裡面發布的預警消息夠多了吧?」
這就是我這兩天不開門的原因。
那扇門對我來說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打開後你不知道迎接的是人,還是惡魔。
稍有差池,我就有可能死在鄰居的貪婪之下。
「請東苑小區的民眾,在二樓有序排隊集合,接受搜救人員的幫助。重復一遍,請東苑小區的民眾,在二樓有序排隊集合,接受搜救人員的幫助……」
我走到窗邊,看見小區門口陸陸續續進來一隊皮劃艇。
正拿著大喇叭通知所有住戶。
搜救隊終於來了。
16
我聯系上了社區的工作人員,表示自己能提供部分物資和兩艘皮劃艇。
工作人員大喜過望,立馬上門向我道謝,並且表示這是政府租用,之後會還給我。
有政府的管控,我這才放心大膽地把自己的東西分出去。
並且申請了志願者,穿上紅馬甲,幫著搜救隊一同搶險救災。
等到轉移完我們這棟最後一個人,我才登上了皮劃艇,前往安置點。
一路走過來,全是渾濁的洪水,和困在房屋裡等待救援的人民。
臨時的安置點是徵用了一座地勢較高的室內體育場,附近還搭建了不少帳篷收容民眾。
我戴上口罩,裡裡外外安排受困人員。
聽從工作人員指揮發放應急食品。
看見安置點內終於變得有序起來,這才松了口氣。
剛想回到自己的座位,卻聽到旁邊有人說:「這種災難日子還要過多久,明明在家裡好好的,為什麼要出來?」
「笨!你想在家裡吃那種東西嗎?誰知道這雨什麼時候是個頭?」
我的腳步一頓,卻還是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仿佛隻是聽到了再普通不過的抱怨。
直到落座,我才隱晦地向剛才路過的角落看去。
那裡有兩張熟悉的面孔。
陸曼曼和王爍。
卻沒有兒子的身影。
17
第二天一早,我就披上馬甲起來做志願工作。
我確定我見過安置點裡每一張臉,裡頭確確實實沒有兒子。
反而是陸曼曼和王爍,兩個人舉止親密,連休息的東西都擺在一起。
儼然像是一對父女,或者說,一對情侶。
我靠著牆壁滑坐下來,腦中瘋狂思索。
王爍在和我離婚後就立馬和出軌對象結了婚。
這些年我完全沒有關注過他的消息,並不知道他的具體情況。
他為什麼會和幾乎隻有一面之緣的陸曼曼在一起?
想到災難片裡演過的種種慘劇,我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正巧到了午飯時間,需要分發今天的餐食。
換了一個從未扎過的發型,戴上口罩後挨個分發。
等到了陸曼曼和王爍這裡,也與平時沒有兩樣。
兩個人仿佛眼中隻有彼此,接過我遞過來的面包後就扔到了一邊,沒有打算吃。
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我。
我放緩了腳步,與他們隔了一個身位站著,假裝記錄發放數量。
「你說,咱們就這麼出來了,屋子裡的東西會被人發現嗎?」
「瞎擔心什麼,現在救人都來不及,誰會一間間屋子去搜?」
「也是哦,到時候回去把那些東西處理掉,就按照失蹤人口上報好了。」
失蹤人口?
我捏緊了拳頭,難道他們把王知熠和王爍的妻子殺了嗎?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似乎也隻有這一種可能。
背後的王爍「嘖」了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該死,要不是我不知道姜攸寧那個女人住哪兒,不然我也……」
「你小聲點!」陸曼曼錘了他一下,連忙制止。
「反正都住在這一片,說不定她就在這個安置點,隻是我們沒發現呢。」
我後背仿佛有千萬條蜈蚣爬過,驚起一身冷汗。
殺了兩個人還不夠,竟然還妄想對我下手。
背後的兩個人仿佛是在談論天氣一般輕松。
話題很快結束,甚至發出了令人無語的口水聲。
我悄聲離開,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我要讓這對奸夫淫婦付出代價。
18
三天下來,有些人就對安置點的生活不滿了。
外面的暴雨早已轉成了小雨,高達一層樓的洪水也在緩慢退去。
「為什麼不讓我們回家?我出來的時候沒鎖門,要是丟了東西怎麼辦!」
「我們要待在這裡多久?我已經五天沒洗澡,臭死了!」
「憑什麼限制我們的人身自由?」
帶頭的赫然是王爍和陸曼曼。
兩個人像無賴一樣推搡著工作人員,一副不讓走就躺地上耍無賴的架勢。
我戴著口罩站在人群背後,冷眼看著他們鬧。
因為王爍得意不了多久了。
很快,有三個藍衣警察走了過來。
「鬧什麼!」
很多人頓時就慫了,還以為是他們鬧事引來了警察。
隻有王爍壯著膽子往警察面前一站,大聲道:「我們要回家!」
「洪災都過去了,憑什麼不讓我們回家?」
領頭的警察看了他兩眼, 冷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什麼?」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王爍有些懵,還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如實答了, 「王爍。」
警察點了點頭, 看向他背後的陸曼曼, 「那你就是陸曼曼。」
陸曼曼一驚, 「你怎麼知道……」
警察快準狠地擒住王爍, 銀镯子直接扣上了他的手腕。
「王爍, 陸曼曼,涉嫌在災害中故意殺人、分屍, 並且毀壞屍體, 帶走!」
旁邊嚇傻了一堆人。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 領著他們鬧事的, 竟然是個殺人犯。
「誰是姜攸寧?」
在王爍和陸曼曼不可置信的眼神中, 我緩緩摘下了口罩,走出人群。
「我是。」
19
因為我文化水平高,上了年紀的社區工作人員就把登記之類的文書工作交給了我。
我留了個心眼,打聽到王爍目前所住的地址, 登記了上去。
並且匿名報警稱房子裡面有屍體。
警察很快就查到了王爍家, 打開冰箱,臭氣衝天。
裡面是被肢解了的冰凍屍塊。
頭顱早已不知去向, 無法辨認屍體的主人。
依靠 DNA 檢測技術, 這才證明一具屍體是兒子王知熠, 另一具則是王爍的妻子。
兩人沒多久就把所有真相都說了。
在我掛斷電話後,兒子和陸曼曼無處可去,霸佔著王爍的家不肯走。
王爍心想兒子好歹也是個清華北大預備役, 養著就養著吧。
所以無視妻子的不滿, 讓她忍忍。
結果兒子自己說漏了嘴。
他在高考的時候故意空著好幾道大題不寫。
為的就是控分, 好和陸曼曼去同一所大專。
王爍頓時怒不可遏, 再加上家裡的存糧已經被四個人瓜分完畢。
兩個男人頓時就打了起來。
同事們都很驚訝,不敢相信我拼命拿過來的項目怎麼說給人就給人。
「指不」原來在這段時日裡, 陸曼曼知道兒子已經被我拋棄, 對她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扭頭就跟有房有車有固定工作的王爍勾搭在了一起。
出軌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送上門來的年輕身體哪個男人不稀罕。
兩個人一合計,就把兒子和王爍的妻子都殺了。
分屍藏在冰箱裡當儲備糧。
讓我驚訝的是,陸曼曼一開始接近兒子確實另有目的,但並不是貪圖財富。
「他的家庭情況和我一樣, 但他憑什麼過得那麼好。」
被牢牢鎖在椅子上的陸曼曼瘋狂大笑, 「我爸也出軌,憑什麼我不能得到我媽全部的愛?她憑什麼嫌棄我是個拖油瓶還打我?」
「王知熠也沒爸, 他憑什麼過得比我好?他一件衣服就能抵我媽半年的工資!」
「我不理解!我就要讓他跟我一樣, 過得生不如死!」
我隻感到一陣悲哀。
20
兩個人終究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 不可減刑。
洪水退去,我幫助社區工作人員完成對體育館最後的消毒工作。
這才脫下了身上的紅馬甲,結束了這一次的志願工作。
手機上, 公司的工作群已經開始互發消息問候。
許多企業和學校也開始復工復學。
而我的年假到這裡也結束了。
同組的同事正在等待我回去,引領他們進行下一個項目。
我走出體育館,抬頭看。
被雨水衝刷過的天很藍。
不遠處還有一抹彩虹。
指引我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