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了什麼?」
「說男男女女偷香竊玉,罔顧禮義廉恥,說他們豬狗不如。」
我聽完罵宋聿的話,剛剛和他爭辯的火氣都沉寂了不少。
「小孩都懂的道理他卻不懂,做不到非要張這個口,現在好了,罵的如此難聽,可不能讓文芳和時安聽到。」
最初那會,我根本不介意他愛我。
偏偏他費盡心思裝作喜歡我。
用這種方式讓我對他死心塌地。
「我還當母親是要為父親解釋,原來外頭說的全是真的!」
我的一對兒女撥開珠簾走了進來。
十五歲的年紀,個頭都不小。
兩人紅著眼眶,儼然不是好糊弄的。
女兒宋文芳解釋道:「我聽到動靜不對,就讓人去把哥哥接回來了。」
她向來得我真傳,十分警醒。
我沒顧得上的事她先做了。
剛剛還不知道在外頭聽了多久。
佩雲低著頭,顯然也有她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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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沒有生氣,她軟著語氣勸說:「晚一些知道也是要知道的,以後離了宋家,公子和小姐肯定會問起原因,若是知道沒能維護您,他們隻會更加傷心。」
在得知買宅子的人是宋聿隨從。
我一直帶著佩雲調查此事。
不僅是她,我身邊的人都是孤兒,他們隻聽從我的調令。
我的父母偏寵姐姐,娘家人我一直用不慣。
想著給無父無母的孩子一個工作機會。
沒想到日久見人心,有了意外收獲。
宋時安聞言皺起眉:「母親打算去哪裡?父親肯定不會在這個關頭和您和離。」
我不知道兒子是否願意一起走。
女人在此處不好過,男人卻不一定。
所以我問了兒女這個問題。
文芳抱住我的胳膊:「我當然要隨娘親一起。」
宋時安表情古怪:「我要是留下來,母親可願為我留下來?」
我幹脆利落的搖頭。
他又問:「如果我非要留下來呢?」
我咬牙扯出一抹淺笑:「為娘會把你打暈了再帶走。」
宋時安掀袍跪在我腿邊,如小時候一樣枕在我腿上:「那娘親要去的地方一定很好。」
那是當然,不好肯定不會帶上他們。
我拍拍他的背:「你願意信我最好,否則犯倔也沒用,娘舍不得你留在後娘跟前吃苦。」
有後娘,親爹也會變後爹。
重大選擇是一份難以承擔的責任。
不該壓在十五歲的孩子身上,不然他以後想起來覺得後悔,隻能痛恨自己。
我寧可他隨我離開,後悔的話便來恨我。
距離系統申請下來的日期還有五天的時候。
我母親和我姐姐一起來到宋家。
5
賀夫人一進屋就屏退下人。
「前幾日,宋聿找你爹喝酒,心情很是苦悶,你們都是老夫老妻了,怎麼還為些許小事鬧起來了!」
「現在這會兒,他對你心懷愧疚,你越是生氣越不能拿喬,否則就是把他往別人身上推!」
賀寶珠慢悠悠地搭腔:「有本事的男人哪有不風流的,這麼多年過去,他身邊隻有你一個,已經很是了不得了,何必計較那麼多,該糊塗的時候就糊塗點。」
說到此處,她譏諷地笑了下。
「南珠你啊~就是太精明了,總是咄咄逼人,他行差踏錯沉迷溫柔鄉,你又何嘗沒有過錯?」
她們一通數落,我左耳進右耳出。
以前總覺得,和他們關系不好也不能就此疏遠,他們對我不大好,但不到結仇的地步,說不定還能對我的兒女有所幫助。
現在我仍舊不打算怎麼樣!
誰讓我就是個圓滑的人,習慣給自己留後路。
萬一系統愚弄我,就算留下來我也沒有徹底撕破臉的仇人。
如果徹底離開,他們就是過眼雲煙,我又何必執著於過往?
不過宋聿和宋老夫人還真有意思。
那天我氣不過說了宋聿的不是,宋老夫人心裡肯定又不舒坦了。
她兒子哪裡會錯呢?
說不定她還覺得宋聿十幾年對著我一個女人,太過委屈了。
他們心情不順,轉頭就默契的去找賀家人,尋來這兩尊大佛壓一壓我的氣性。
我嘴角含笑,頻頻點頭應是,張口就是『母親說得對』,閉口就是『姐姐的話有道理』。
直到佩雲放重腳步,端來點心茶水。
一直絮叨的二人,終於停了嘴。
我垂眼喝茶,餘光注意著佩雲。
她朝隔壁比劃了一個細微的動作,我頓時明白,宋聿應該就在隔壁。
十幾年過去,兩家關系牢靠。
父母也好,姐姐也罷。
他們不樂意我和宋聿關系不好。
他們會想盡辦法勸說我,讓宋聿安心,保證我不會因為他娶林素而鬧起來。
既然她們說的差不多,也該輪到我說了。
我放下茶杯面露疑惑:「可我不是已經同意林素入門了嗎?」
邊上二人險些沒端住茶盞。
賀夫人詫異:「你同意了?」
我順從地點頭,對上她們不信任的眼神,眼眶微紅地委屈起來了。
6
「母親和姐姐還不了解我麼?年少慕艾的階段,確實起過獨佔的心思,成婚不到兩年後我就累了,一大家子的事忒難管了,凡事出了差錯,隻能我一個人擔責。」
說到此處我還嘆了口氣。
「我巴不得有個人來為我分擔一二,可惜宋聿當初許下諾言,我幾次想開口都不敢說。」
不是想知道我什麼態度麼。
成全他們又何妨。
「抬林素為平妻,還是我提議的。」
「可是宋聿不同意,我都不敢操辦他們兩人的事,原本打算避嫌讓老夫人來操辦。」
「剛要過去說,你們就來了。」
「宋聿該不會是因為不想對林素負責,才心情鬱悶吧?那爹可能會錯意了。」
母女二人啞然無聲,終於意識到自己被當槍耍了。
賀夫人皺著眉,語氣儼然帶上了責怪:「宋聿也是,說話模稜兩可的,你爹還以為是你不懂事。」
與她完全不同,賀寶珠一臉不信:「你當真不介意?」
賀夫人不禁也懷疑的看向我,嘴上還不忘提點:「時安已經十五歲,你不用擔心林素以後生個孩子來和時安搶家業。」
感情我說的她們還是不信。
不對,也許不是不信我會同意,而是覺得我留有後手,會在緊要關頭鬧起來!
難怪……難怪她們一直糾纏!
甚至,宋聿和宋老夫人也覺得林素進門那天,我會從中作梗。
否則為何背著我那麼多小動作?
先是和我爹喝酒,隨即請我母親來做說客。
看來,我應該給他們一劑定心丸。
「我真沒介意,隻是說不氣人是假的,宋聿馬上就四十歲的人了,為男女之事壞了名聲。」
「不僅兒女跟著丟人,我都不好意思出門了。」
「母親可能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想看我熱鬧,往常沒什麼聯系的人都送來帖子邀我赴宴,就想知道這事會怎麼處理,我又是如何想的。」
「這還是輕的了,更有甚者想要趁機奚落我一番,仿佛我做錯了什麼,導致宋聿憋壞了,不得不去找寡婦廝混。」
一番交心的大實話下來。
賀夫人臉上難得流露出憐惜之色:「唉,女人就是命苦。」
轉而又欣慰道:「險些忘了,你如今也是做母親的人,知道為孩子著想,為娘總覺得你們還小,沒想周全,錯怪了你。」
看似為我著想,實則輕拿輕放。
完全沒有對宋家不做人事的憤怒。
要真以為她會體貼我就錯了。
相反她還不斷用言語激我,仿佛我這個時候不歇斯底裡才是錯的。
她喋喋不休道:「為娘曉得你現在心裡還是不太舒坦,但你往外看看,好日子都是對比出來的,多幾個女人還是次要,誰家三十九歲沒有庶子庶女?不管他如何不對,也已經為你省了許多事。」
明面上她煞費苦心的提醒我知道好賴。
實則暗示我,難堪也是對比出來的,以前多舒坦,以後就有多為難。
她想讓我生氣發怒,這樣就有理由用她做母親的身份,以達到強行禁足的目的。
我偏偏不如她的意,恭順地點頭:「娘的意思我都懂,隻是我需要點時間,身邊多出個丫鬟都要適應,何況是府上多了個做主的人。」
下首位置的賀寶珠冷著張臉,一改方才的從容,陰陽怪氣起來。
「你可別適應太久了,免得讓人說你拿喬,把人越推越遠,一不小心墜入別人的溫柔鄉去了。」
她這話一出,險些笑死我。
賀夫人一番話沒刺激到我,反而刺激到她了!
一直以來,賀寶珠有父母疼寵。
可惜挑的男人眼光不太行。
不僅樣貌、前途皆不如宋聿。
她家以前那個還能看的男人,和宋聿差不多的年紀,已經是個滿臉油光的大肚腩。
房裡還有四個妾,包含了好人家出來的良妾,提上來的通房,婆母送來貼身照顧的丫鬟,上官打賞下來的美人。
一個個還特別能生。
與那等狠辣厲害的主母不同。
賀寶珠色厲膽薄,不是個絕對的狠心人。
折騰妾室的事她沒少幹。
一旦對方懷孕,她就不敢亂來。
賀夫人把宋聿和外頭的男人做對比。
我還沒怎麼樣,賀寶珠倒是對號入座,如鲠在喉一樣的難受。
7
她心裡不舒坦。
必然會想辦法讓我也不舒心。
前腳讓我別拿喬,後腳又說。
「你不想聽外人念叨你,幹脆出去住一兩個月散散心,等回來還能看清宋聿是個什麼態度,他若真心待你,肯定不會讓林素越了你去。」
看似出了個讓人心寬的好主意。
實際上,我出去住一兩個月回來,宋聿和林素怕是孩子都懷上了。
「姐姐說得對,看著他們其樂融融,我也容易想不開,不如出去散散心。」
離開人前的機會送到我面前。
不把握好豈不是太傻了。
未免提議遭到反駁,我體貼添上一句。
「過幾天,等他們辦酒那天我就回來,免得外頭的人胡亂揣測,說我們面和心不和。」
一副掏心掏肺維護宋家名聲的架勢。
惹得二人呆住,好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麼,都咽了回去。
隻能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著我。
憋悶的氣了半晌。
賀夫人幹巴巴地感嘆:「你現在也太懂事了。」
我認真地點頭:「連母親都誇我懂事了,看來我這次沒做錯。」
恭順得不像話,讓人覺得荒唐。
她們二人走的時候,神情訕訕,多少有些心虛。
被矯枉過正的我笑容滿面的送她們離去。
站在門前,我還和佩雲感嘆:「和家裡人說說貼心話,果然心裡會松快許多。」
佩雲聽著嘴角微抽。
不知道隔壁藏著的人可否心安了?
傍晚用膳的時候。
一直不敢見我的宋聿終於出現。
他放低身段同我道歉,不忘解釋:「你聽到的那些話其實是為了讓素素安心,我並未真的惦記她。」
我點頭「嗯」了一聲。
沒有說太多,但他覺得這件事應該是過去了,還很開心的給我夾菜。
於是我提議:「到時候林素進門辦酒,交給母親來安排吧,我去莊子巡視一圈,看看有沒有新鮮的食材,不能讓外人覺得咱們怠慢了她。」
如此細致入微的安排。
宋聿明明很受用,偏偏又要客氣:「沒必要,讓下人去做就行了,不能怠慢她,難道就該怠慢你?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她雖不是外人,但也該尊敬你,不能越過你。」
我一再堅持要去。
他才滿臉不太放心地答應下來,順勢安排了不少人跟隨,可能是怕我一去不回。
離府當天,路邊的桃花落了一地。
我帶上兩個孩子和一幹手下,假模假樣的去巡視莊子,暗地裡則是加快了售賣產業的速度。
賣出的產業,落入一些權貴手中。
他們非但沒有透露給宋聿,反而坐等著瞧好戲。
做戲做全套,一筐筐的食材,在我的安排下送進宋府。
宋聿再警醒,也會以為我為了孩子讓步,真心幫忙準備接下來的婚宴。
他們的婚期定得很快。
佩雲把探聽來的消息全告訴我。
「聖上親自為二人澄清關系,還賜了婚,現在外頭沒人敢說大爺的不是了,反過來誇他英雄救美,心懷仁義了。」
情理之中的結果。
話語權本就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一些話宋聿自己說沒用。
換個有地位的人來說,效果就大不相同。
何況此人還是尊貴的聖上,一分道理,也能說得讓人深信不疑。
邊境不穩,涉及皇子奪權。
嚴懲一些人後,聖上打算用林素安將士們的心。
所以無論宋聿保護林素的說法是不是真的,聖上也會為他們找個合理的理由,用喜事衝淡其他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事。
大婚前一天,宋聿派人來接我們。
猜測得到驗證,他果然是不想讓我插手他和林素的婚事,送回去的食材就算沒問題,他也不敢用。
他們一直在防備著我,擔心我壞事。
坐上回府的馬車,我渾身輕松自在。
佩雲惴惴不安:「真是今天走嗎?」
我拍拍她的手背:「你且放寬心,我自有辦法。」
他們知道我打算離開,卻始終不知道什麼時候走。
他們不知道,我嫁妝存放的的庫房,離府時就被我搬空。
產業售賣收來的黃金和寶玉,也讓天璣收走,隻留下一些空箱子。
到了地方。
宋聿親自在大門前等我歸來。
他扶我走下馬車,臉上終於流露出安心的笑容。
可看到我面上淡淡的笑意。
他又不太舒心的皺起眉。
用膳時喝了許多酒,借著酒意纏著我說話。
夜裡厚著臉皮摟著我躺下。
8
我背對著他昏昏欲睡時。
他突然悵然道:「以前我夜裡與人飲酒,你都會去親自去接我回家,喝多了你會生氣的捶我兩下,可今夜我喝了那麼多,你一句話也沒說。」
我困得要睡過去,還記得要圓滑:「喝酒傷身但你娶妻高興,我勸你別喝,說幾句風涼話你就高興嗎?別在這挑三揀四,早點睡吧,省得明天起晚了,母親又要怪我了!」
迷糊間,察覺到他將我攬入懷中。
我知道事到臨頭,他心裡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