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娘娘萬福》, 本章共4271字, 更新于: 2025-02-11 15:45:03

陸婉清與我同日嫁給太子,她為側,我為正。


她囂張跋扈,心胸狹隘,事事都要跟我爭個高下。


我很厭煩她。


可叛軍闖宮那日,她卻搶下了我手中劍,強行將我推下枯井。


「娘娘別怕,井下有通道,快走。」


我:「?」


1


太子近來總往寶月樓跑,已經讓陸婉清很不高興了。


今日家宴,其樂融融,皇後一高興,命人往東宮送了些賞賜。


往日裡,陸婉清總會仗著有個戰功赫赫的父親,半道上將人攔下。


等到賞賜送進寶月樓,都已經是她挑剩下的了。


今日仍是如此。


身邊的婢女難免為我不平。


「陸側妃越來越過分了,娘娘為何不請太子殿下做主?」


「不過是些身外物,她喜歡便拿去吧!」


我並不在乎這些東西,埋頭看著書案上未完善的圖紙,繼續修修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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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卻傳來一陣喧鬧。


一身精致打扮的陸婉清從外面闖了進來。


身側的婢女立即上前,緊張地攔住了她。


「娘娘正在忙,陸側妃有什麼事情不如稍後再說。」


陸婉清不悅地橫了她一眼:「滾開。」


我不由皺眉:「你又在鬧什麼?」


她又想來找什麼不痛快?


真麻煩。


未免她一會兒遷怒他人,我朝婢女示意一眼,令她退下。


婢女惱怒又擔心,退得猶猶豫豫。


向來有火就發,有氣就撒的陸婉清,在婢女退開後,突然就將一封書信拍在了我面前:


「南郡懷城有一工匠,擅長建橋,娘娘可以將此人推薦給太子。」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陸婉清眼眸微閃,將臉撇開。


「別以為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剛領了件修橋利民的差事,知道太子妃擅長橋梁之藝才日日往你寶月樓跑,可就算你把橋梁圖畫出來,沒有造橋的良工巧匠也是不成的。」


我更不明白她的意思了。


「陸側妃有賢能之士,為何自己不向太子舉薦?」


陸婉清頓時把腳一跺:「我不想看到他!」


我:「?」


什麼毛病?


2


陸婉清平日最喜歡的是華麗的衣裳,璀璨的珠寶,任何時候見到她都是千嬌百媚的模樣。


眼下也是如此。


她嫣紅豆蔻撫過鬢角金釵,是一臉的傲嬌。


「他已經整整半個月沒去看我了!」


明白了。


她這是在變著花樣拈酸吃醋。


我若將這匠人推薦給太子,太子定會問我是從何處知道此人。


若此匠人當真是個能人,一定會受到賞識重用,屆時陸婉清也就有推薦之功。


若此匠人僅是平庸之輩,也無傷大雅,她是向我提的,又不是向太子提的。我沒有查清楚,就貿然把人往太子跟前推,出了錯又與她何幹?


幾日不見,她突然變聰明了。


從前隻知道用蠻力,現在把腦子撿回來了?


我放下手中筆,拿起被她拍在桌上的書信。


信是陸家人送進來的,以家書的名義。


上面僅僅隻是簡單介紹了南郡懷城工匠的事情,並無其他。


我拿著信思忖片刻,慎重道:


「我會跟殿下提的。」


陸婉清緊繃的神色,似乎是松了一松。


她冷冷一哼,陰陽怪氣道:


「娘娘不愧是聖上欽點的太子妃,這般豁達大度,旁人哪能比得上呢!」


她扭著腰就走了。


婢女上前,不解地問:


「娘娘為何要答應陸側妃,她分明不懷好意。」


我笑了笑:「殿下近日為了解決此事,都已經急得上火了,陸家既然尋到能人,也是大功一件。」


「可是娘娘,此事若讓陸側妃得了臉,她必然更加囂張,不將娘娘放在眼裡了。」


「無妨,隨她去吧!」


陸婉清是武將之女,陸家軍功赫赫,她原本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事到臨頭卻被我橫插一腳。


我被聖意指為太子妃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蒙的。


想來陸婉清也一樣,受不了這種落差,就處處與我針鋒相對。畢竟是我搶了她勢在必得的東西,有怨氣不衝著我衝著誰呢?


我是挺煩她的。


任誰被處處針對,也不會有什麼好氣度。


好在陸婉清雖然驕橫放肆,卻不會在背地裡耍陰私手段。


她既然主動找上門,那信中所寫的能匠必然是真的。


同是東宮之人,能解太子之急,又是利國利民之事,何樂而不為。


正因如此,我才會答應她。


「將此信送去律政殿,交給殿下。」


3


婢女剛走,陸婉清卻去而復返了。


她身後跟著一群宮人,手中捧著的是綾羅綢緞,珠寶首飾。


我微微挑眉:「還有事?」


沒完了是吧!


陸婉清瞪了我一眼,冷哼:


「太子妃整日穿得這樣寒酸,讓皇後娘娘看到,又要說我欺負你。」


「這些都是我看不上,用舊的,就送些給你吧!」


「……」她沒事吧?


我隻當她沒事找事,又犯病了。


可抬眼望見那些精致閃耀的服飾,不由狐疑。


單說那託盤最上面疊放的嶄新彩衣,用的可是最上等絲綢所制。


光用眼睛看,就能想象其輕軟如雲的觸感,若隱若現的細致繡紋更是無與倫比。


比起陸婉清現在穿著的華麗又張揚的錦衣,可不止高級一點點。


看不上?用舊的?


是她眼瞎了,還是她宮裡的人忙中出了錯?


我抿了抿唇,正想提醒她。


陸婉清卻已經趾高氣昂的指使起宮人了: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把這些東西,給太子妃送到裡面去。畢竟咱們娘娘都沒見到過這麼多好東西,一下子看傻眼了呢!」


這話就太欺負人了。


若貼身的婢女在,一定會氣不過反駁:


【我們娘娘乃太傅嫡女,自幼受寵,也是嬌養著長大的,什麼好東西沒見過!陸側妃不要太過分了!】


況且我今日這身素衣,沒有用多餘的裝扮,也不過是為了方便畫圖罷了。


幸好婢女不在。


否則陸婉清說出這樣難聽的話,還不得把她氣哭。


想到這裡,我竟沒由來松了口氣。


陸婉清一臉得意的樣子,倒是跟平常一般無二。


隻是她好似覺得拿捏住了我一樣,對宮人亂吩咐了一通,竟還不滿意,又指向桌上的茶具,嫌棄道:


「太子妃平日裡就喝這種茶?」


「哎呀,茶都涼了啊!」


「那誰……」她抬起塗著丹蔻的手,狀似不經意地點了個人,「去把我那新得的紫雲祥霧,拿來給咱們太子妃嘗嘗鮮。」


被點中的人是她的貼身大宮女。


大宮女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紫雲祥霧是今年的新貢,攏共就那麼幾兩,連皇後娘娘那裡都沒有分到。


陸婉清會有,多半是陸家得了聖上的賞,又送進東宮來的。


這麼好的茶,她不拿去籠絡太子,這麼大方地拿給我?


她今日出門是不是撞壞了腦子?


4


陸婉清的反常,多少叫我有些浮躁了。


本來白日裡就能畫完的圖紙,硬是拖到了夜間。


婢女憤憤道:


「可恨的陸側妃又整幺蛾子!害得娘娘還要連夜趕工,夜裡光線不好,娘娘仔細眼睛。」


我揉了揉酸軟的脖子,正想說什麼。


抬頭就見到一抹紅豔豔地人影走了進來。


「寶月樓的人怎麼回事,太子妃頸脖不適都看不見?這要放在我的琉月軒,這點眼力見都沒有,早叉出去了!」


沒眼力見的婢女,面無表情道:


「大晚上的,陸側妃不好好休息,又跑到寶月樓來做什麼?」


陸婉清翻了個白眼:「區區一個宮女,也敢這麼與我說話,你是活膩了嗎?」


婢女敢怒不敢言。


我實在搞不懂她又在玩什麼新花樣,隻無語地盯著她。


「琉月軒太冷了,今晚我要宿在寶月樓,太子妃不會不答應吧!」


婢女似乎沒有想到,她連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得出來,眼睛都要瞪直了。


「這大熱天的,琉月軒能冷到哪裡去?」


陸婉清就仿佛沒聽見似的,小臉一繃:「那誰,還不快去準備。」


「準備什麼?」太子裴淵一腳從外面邁進來,看到陸婉清很是意外,「婉清也在,這麼熱鬧?」


「殿下!」


剛剛還十分蠻橫的陸婉清,一聲「殿下」叫得千轉百回,風情萬種。


裴淵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陸婉清於是就追著上前一步,一臉殷切。


「妾身都已經好久沒見到殿下了,殿下好狠的心吶。」


「……」


我握筆的手狠狠抖了一抖。


這妖豔造作的姿態,真是叫人眼界大開,雞皮疙瘩都要抖落一地。


側身的婢女恨恨咬牙,一副生吞了蒼蠅的表情。


她不甘又惱怒地輕扯了下我的衣袖,低聲同我道:


「娘娘,可不能讓陸側妃將殿下勾了去。」


勾?


我怔怔望著眼前一幕。


隻見那陸婉清簡直像塊狗皮膏藥,也不管裴淵吃不吃得消,整個人都要貼到他身上去……


我突然就像被雷劈中似的,恍然大悟了。


陸婉清哪裡是撞壞了腦子,分明是腦子開了光。


不愧是武將之女,十八般武藝就能開闢出十八般花樣。


這爭寵手段可稱得上後宮一絕。


所以她今日搞七搞八,一切反常的行為,都能解釋了。


她是為了裴淵!


「還愣著做什麼,去給陸側妃準備寢房。」


我一邊吩咐著婢女,一邊重新握好筆。


婢女頓時一副怒其不爭的大逆不道表情。


「娘娘真要留陸側妃在此嗎?」


「你能趕得走?」


婢女:「……」


就連裴淵都束手無策,任之由之,我可當不了這個惡人。


我想了想,又說:「給太子殿下也準備一間。」


總不好厚此薄彼。


婢女大喜:「娘娘高見!」


5


高見什麼高見。


沒看到裴淵一副唯恐避之不及模樣,生怕被佔去便宜似的。


還攏緊了衣襟。


真是非禮勿視,真是罪過。


他最近因為差事忙得腳不沾地,眼下已經是一片暗青,我若不管他,讓他被陸婉清摘採去,多少有點不仗義。


裴淵果然對我投來感激目光。


身為太子妃自當沉穩,我不再管他們,低頭看向手中的圖,擰緊眉頭。


能工巧匠已經找到,草圖也要盡快畫出來才行。


不知不覺,夜已經很深了,整個宮殿都靜悄悄。


我滿意地放下手中筆:「白羽,準備湯池。」


這悶熱的天氣,總要去一去燥氣才好入眠。


婢女沒有應聲,進來的人卻是陸婉清。


「你怎麼還在這裡?」


沉穩如我,再次看到她,隱隱都有了崩塌之感。


陸婉清望著我,語氣幽幽道:


「我有點認床,不太能睡得著,太子妃既然忙完了,不如陪我四處走走。」


「……」她是魔鬼吧!


我並不願答應,奈何她力大無比,拽著我便往外走。


「陸婉清!」


「噓!太子妃不要亂喊,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


「……」


她帶著我東彎西拐,一路都摸著黑。


平日裡都沒有注意,寶月樓竟這麼大嗎?


陸婉清又為何這麼熟悉?


就在我狐疑不定時,被她推到一個露臺下。


她擠身進來,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了。


我不太適應地往旁邊讓了讓,


「太子妃別亂動,一會兒掉湖裡去了。」


她竟二話不說,一把將我摟住。


若非知道她是女子,我定然一巴掌甩過去了。


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我正想探頭往上看,陸婉清瞬間將我摟得更緊了。


她壓低著聲音,道:


「太子妃最好不要出聲。」


幸好今夜月光不夠亮,否則她定能看到我此時崩裂的表情。


卻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


「白羽見過誠王殿下。」


白羽……她是我的貼身婢女。


剛剛就沒瞅見她,竟跑到這裡來私見外男。


還是誠王裴衡!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僵住了。


陸婉清似乎察覺,在我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


這安撫的動作,怎麼想怎麼詭異。


可我已經沒有心思去想了。


「都這麼久了,事情還沒有辦好,你可知罪?」


白羽誠惶誠恐:


「誠王殿下息怒!奴婢今夜就能將太子妃所繪的草圖臨摹出來。」


「很好。」


裴衡輕笑。


「白羽,你果然不錯。待事成之後,你便跟著本王吧!」


「能伴隨誠王殿下左右,是奴婢之幸。」


「……」


伴隨著窸窸窣窣的一陣摩擦聲,白羽微微喘息:


「殿下不可以,奴婢不能離開太久,太子妃會尋奴婢的……」


「哼,那就等到日後。」


「本王不急。」


6


兩人一前一後匆匆離開。


陸婉清也終於意識到失禮。


放開手的同時,又體貼地將我扶了出來。


「太子妃還好吧?」


我不好,很不好。


白羽是我從宮外帶進來的,從小就跟在我身邊伺候。


她行事素來細致缜密,很得倚重。


我從未想過,她會背叛。


是我待她不夠好嗎?


炎炎夏日,流金鑠石,我卻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發寒。


沉默好半晌,我才啞著聲音問:


「你是何時發現的?」


陸婉清遲疑了一下:「就是……無意中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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