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和曉雯姐確實是在死之後才成了朋友。
17
在村裡時我和曉雯姐並不認識。
我倆第一次見面是在村裡的大會上。
在得知曉雯姐確診後，村支書開會號召村裡人為她籌錢治病。
那時我參會捐了一周的伙食費，也是這個會上的串串房的科普，讓我學會了如何辨別密度板毒家具。
我倆生前交集也就到此為止了。
兩個月後曉雯姐就因放棄治療死在了九月初。
再後來，我死在了十一月末。
橫死的年輕女子，能入祖墳，於是我倆就都被埋在了村外的荒地。
我剛死時不懂規矩，不知道自己不能離開屍體太久，還一直跟在父母身邊。
直到第六日，我才發覺自己越來越虛弱了。
當時，我差一點就消散了。
是曉雯姐從荒地找到了城裡，在父母新房樓下撿到了已經半透明的我，把我拖回了自己的墳頭。
我這才又【活】了下來。
我醒來後發現自己沒有消散，依舊是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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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曉雯姐每天跟我說話，拉著我曬月亮，跟我一起玩鬼火。
無論生死，愛都能治愈一切。
自然而然，我和曉雯姐就變成了天天坐在墳頭嘮嗑的好朋友。
死了有幾年吧，荒地上來了一個人。
他說可以幫我們其中一個重生回到 2024 年的 8 月。
他本以為我倆會為了誰能重生大大出手。
結果我倆蹲在地上聊了兩句，就決定好了誰重生。
一般人大大出手是為了爭奪求生的機會，但我們兩個都沒想過獨自求生，我們都想的是重生後該如何救下對方。
若是曉雯姐重生，她有病在身不方便活動，還不一定能說服我脫離家庭，畢竟當時的我對那個家還抱有希望。
若是我重生的話隻要說服曉雯姐不放棄治療，再拿刮刮樂的獎金給她做骨髓移植的手術費，等到九月合適的配型出現就可以救徹底救下她。
在理智的探討下，最終是我重生了
可我倆還是有點天真了，勸這一世的曉雯姐繼續治療還真不容易。
這一個多月裡，除了早晚打工，我是天天下午都纏著曉雯姐，想方設法地勸她千萬不要放棄治療。
一開始隻作為一個同村，我勸說一點用都沒有。
曉雯姐依舊還是和上一世一樣的時間想要退院，
不得已下，我坦白了重生之事，還講了很多曉雯姐說不到萬不得已不準我說出來的秘密，連哄帶騙加上了一哭二鬧，這才勉強將她穩在了醫院裡。
這段日子，她有時會好奇我倆死後的故事，偶爾又會說我該去看醫生。
最終，還是靠這張刮刮樂作為關鍵證據，證明了我所有的話。
由於百萬級的獎金需要去省會城市領取，我放心地將刮刮樂交給了曉雯姐。
下午，就按時到了新高中報道。
18
由於還剩下不少錢，我跟父母撒謊說學校住宿免費，給自己申請了住校。
正式開學後，我將一切都拋在了腦後，全神貫注在學習上。
考慮到之後會發生的事情，我特地把未來幾個月的內容都提前學了。
在醫院時，曉雯姐還教了我許多的學習辦法，在新學校都派上了用場。
時間飛逝。
直到窗外的落葉有了黃意，我終於等到了老師叫我出去接電話。
那頭是父親。
「快來！你弟弟進醫院了！」
趕到病房外時，我媽正在跟醫生吵架。
「你是想坑錢！我兒子就是一點小傷，做什麼骨髓檢測！」
醫生正色回答：
「看孩子流血不止和其他的症狀，很有可能是白血病，為了孩子的健康考慮，請你這邊配合做檢測。」
聽見白血病，我爸炸鍋了。
「你這個庸醫說什麼？敢咒我兒子！」
看著父親揚起了手掌。
我衝了過去推開了那個女醫生。
「我弟弟才不會得那種病呢！你再亂說話，小心我們投訴你！」
哄著父母消了氣。
進入病房看向床上的人，我差點沒認出來。
兩月不見，弟弟黑得更純粹了，活像一個非洲人，整個人隻有嘴唇是煞白得。
今天弟弟是被學校的老師送到了醫院。
事情經過是。弟弟在學校跟人吵架想拿尖銳物傷人，結果不慎劃傷了自己。
傷口不大，血卻流了四個多小時都沒止住，這才被老師發現了異常送到了醫院。
據說弟弟之所以拿利器傷人，僅僅是因為對方說他黑。
不愧是我無法無天的好弟弟啊。
見父母都堅定認為弟弟不可能會得白血病，我還以為這次醫院之行會很快結束，
可最終弟弟還是做了骨髓穿刺檢測。
因為輸完血後弟弟昏迷不醒，還發起了高燒。
直到後半夜，弟弟心髒驟停休克了一次。
親眼看見心電圖上出現橫線時，爸媽的嘴再也不硬了，腿更是軟了，直接就差要給搶救的醫生跪下了。
弟弟被救了回來。
在等待骨髓檢驗結果出來的這三天裡，我一直老老實實地做這送飯和護理的工作。
19
結果出來那天中午。
提著盒飯剛到住院部門口，就聽見了母親撕心裂肺地尖叫聲。
擠出圍觀人群，剛好看見父親將母親踹翻在地。
「都是你！要不是你找了那個什麼華醫生！早點把天賜送醫院的話，天賜也不會發展到白血病這麼嚴重！」
聞此，我裝作受到了驚嚇，將飯盒掉在了地上。
咣當一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我擠出了兩滴淚。
「爸爸！怎麼會這樣呢！我弟弟怎麼會得白血病呢！為什麼呢！到底是什麼引起的啊！」
聽到我的話，趴在地上的母親猛地抬起了頭。
她迅速地爬了起來，
「怪我？怎麼能怪我？醫生說了，天賜這病很大可能是那房子的問題！這都是你家那好親戚租給你的房子！李大田！我跟你說！我兒子死了！我叫你們一家給我兒子賠命！」
我媽扯著嗓子，喊得滿臉通紅，臉上的青筋也微微暴起。
父親也被我媽的勢頭給嚇到了，隻能底氣不足地回道：
「醫生隻是說有可能！你現在也不能確定那房子是真有問題啊！」
周圍人勸和。
「大妹子大兄弟，你們現在就別吵了，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看該怎麼處理問題最要緊啊！」
兩人冷靜下來後，我爸先給那位親戚打去了電話。
「喂，小勇，你那房子是不是有問題啊，才住了幾個月天賜現在得了急性白血病了！」
「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你兒子生病跟我的房子有關系啊？搞笑呢！難不成你們住了我的的房子，以後感冒發燒都是我的問題啊？」
被親戚掛斷了電話，一向在家裡霸道的父親此刻卻窩囊得要死，隻能呆呆地看著手機。
我媽又被點燃了。
在走廊裡罵來罵去，把我爸這邊親戚的十八代都給罵了個遍。
有好心的病人家屬給我爸媽指點了迷津，讓他們抓緊時間去給房子做檢測，找律師告房東。
「要真是他房子的問題，你們可以索賠。還有啊，你們現在給孩子治療才算是要緊事兒。」
父母一拍腦袋，也顧不上指責對方了，都去忙著湊錢了。
回家翻箱倒櫃，將所有銀行卡現金都合在一起，也隻有兩萬塊。
兩萬塊對於白血病這種疾病來說，隻能算得上是杯水車薪。
馬不停蹄，爸媽開始輪流奔走四處找親戚借錢。
父親還抽空找了人，對家裡的甲醛濃度進行檢測。
20
很快一個星期過去了。
弟弟接觸了化療。
以前天天上蹿下跳鬧得人不得安寧的一個人，終於安靜了下來了。
現在弟弟每天唯一的活動事項就是嘔吐，連喝點水都會吐出來，才幾天人就瘦了一圈。
爸媽將親戚找了一遍，一共借到了三萬塊，又將老家村裡的房子和宅基地都緊急拋售了出去，賣了七萬塊。
一番折騰下來湊到了十二萬塊。
甲醛檢測結果此時也出來了。
弟弟屋內甲醛濃度竟然達到了每立方米一毫克，要知道超過每立方米 0.1 毫克就不適合兒童居住了。
這個濃度是妥妥是極其危險的高危環境了，會導致人染色體異常甚至是致癌。
但就算數據這麼驚人，維權卻寸步難行。
當時租房，親戚根本就沒有跟爸媽籤訂租賃合同，甚至租金給的也是現金。
爸媽就連第一步證明存在租賃關系都沒有辦法。
面對日漸衰弱的弟弟、醫藥費不足的難題以及黑心親戚的耍賴，父母是心力交瘁。
我親眼見證了何為飛速地衰老。
仿佛是真的度日如年了一般，就幾天，爸媽的頭發都白了一半。
可壞的消息還是接踵而至。
化療的效果並不好，醫生下了通知。
「家屬去做骨髓配型，合適的話孩子需要盡快進行骨髓移植。」
在等待骨髓配型結果的日子裡。
又一個壞消息來了，親戚把我們的東西從房子裡清出來了。
他聲稱是我父母偷了他的鑰匙，偷偷地搬去了他家裡居住，還揚言要告父母非法侵入住宅。
得知這個消息的父母，眼中都是滔天的恨意。
可弟弟身邊根本離不開人。
父母隻能憤怒地錘牆泄憤。
恨意還沒來得及繼續發酵，就被骨髓配型的結果打斷了。
對父母來說算是好消息。
配型成功了。
我和母親都和弟弟是全相合。
全相合是最優的配型選擇。
可配型成功也意味這給我爸媽剩下湊手術費的時間也不多了。
「手術費至少是二十萬，後續費用也不會少，你們這邊最好是準備三十萬。請盡快吧，孩子越快做手術越好。」
可天上也不會掉下來十幾萬啊。
以我爸現在那份不穩定的工作，也根本沒有銀行會同意給他貸款。
父母撓破了頭皮地想辦法，連著兩天都沒合過眼。
在我以為已經山窮水盡時，他們的泛著紅血絲的眼睛，盯在了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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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被賣了。
賣我的人是我的親生父母。
「星星，反正你也遲早要嫁人，你現在嫁，還能救你弟弟一命！你算是命好的了，對方願意出十五萬彩禮娶你，肯定家裡條件也不會差。」
在押送我去見買家的路上，我媽還在試圖勸說不停反抗的我。
又哭又鬧地折騰了半個小時後，我停了下來。
看樣子他們已經鐵了心了，我還不如省省力氣。
到了郊區，爸媽把我推進了一個平房。
一進門，沙發中央的男人就對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母親還配合這將我來回轉了一個圈，方便屋內的男人驗貨。
看到男人輕輕地點了下頭，父親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能不能過一段時間再把她交給你們，她要跟我兒子做骨髓移植。你們先把錢給我，到時候派人在醫院外面等著，骨髓一取完就能把她帶走了。
「我不會搞小動作！我把她的戶口本都帶來了，她跟他爺爺一本，這還有她爺爺的死亡證明。以後你們要辦結婚手續轉戶口我們也都能配合。」
為首的人直接無視了那堆東西。
「不行！你們賣給我了，就是我的人，你要拿她做骨髓移植，要給我付錢。你要做完骨髓移植再來賣給我的話，我也不要了。誰知道骨髓移植有沒有什麼後遺症。」
我媽著急地解釋。
「沒有後遺症的！醫生都說沒有！」
我冷笑，沒有你後遺症那你怎麼不自己做移植呢！還想在賣出我前，榨幹我最後一絲價值。
男人拍一下桌子，示意手下將旁邊裝著現金的箱子收回去。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眼見錢要飛了，我爸趕緊說：
「不不不！不讓她做移植了，不做了！現在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吧！」
爸爸將我推到了男人面前，又將戶口本等證件放在了桌子上。
不到五分鍾，這場買賣人口的交易就結束了。
父母提上錢，嘴角上揚，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而我獨自站在屋內，面對這三個男人。
他們頗有壓迫感朝我圍了過來。
我站在他們中間弱小而無助。
後背傳來開門聲，有人拉起了我的手。
手上的繩子被松開了，身上束縛也沒了。
曉雯姐的臉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恭喜星星！以後你就自由啦！」
22
又經歷跟上一世一樣的被拋棄，我卻再無一絲心寒的感覺。
我已經不需要的他們的愛了。
我隻慶幸他們一點都不愛我，才能讓我走的如此順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