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厚著臉皮,直接在一個貼著招工的告示的早餐店開始幹活。
看我收這餐盤,老板百忙中抽空又跟我說了一次隻要長期工。
我隻說一句。
「給一個月兩千五就行。」
長期工的工資是三千五。
看我實在執著,店裡又真的缺人。
最終老板答應讓我留了下來。
「但要是有長期工來應聘的話,你就得直接走人啊!」
早餐店的工作時間是早上四點半到中午十一點。
上午打工結束,我帶著飯回到家,父親已經去工廠上班了,母親和弟弟還在睡覺。
我將飯擺上桌,才小心翼翼地叫了他們。
6
直到十二點,兩個人頂著雞窩頭瞪著發紅的眼睛先後起了床。
餐桌前,弟弟抱著腦袋,媽媽捂著胸口。
弟弟虛弱地說:
「媽!我頭疼,喉嚨跟吞了刀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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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拍著胸口順了好幾口氣,才說出了話。
「媽也胸口發悶,渾身難受。」
吸入過量甲醛會造成呼吸道紅腫,自然就會喉嚨不適,長久下去還會損傷肺部。
眼睛發紅充血則是甲醛刺激了直接刺激了眼部黏膜。
我將飯菜遞到二人手邊,寬慰道:
「應該是累著了,畢竟我們昨天起那麼早趕車到城裡,又搬家整理到晚上。」
媽媽聽了,點了點頭。
我接著遞上兩杯熱牛奶。
「既然是累著了,等吃完飯,你們喝了牛奶,再好好睡一覺恢復下精力。」
面對飯菜,兩個人都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也正常,誰中毒了還能有胃口。
弟弟吃了兩口飯,喝完牛奶就鑽回屋裡繼續睡覺。
我將找了兼職的事情告訴了媽媽。
不過我沒有交代真正的工作時間,隻是告訴母親,我到晚上才能回家,其他的時間都要工作。
母親理所應當地要我上繳工資。
我與她迂回:
「媽,工資到時我會拿去交學費,我還打算跟老板預支一些,先給天賜買他一直想要的那款遊戲機!」
聽著我奉獻的打算,我媽才作罷。
吃完飯,我去藥店買了一些治療喉嚨痛的藥,回家坐在床頭盯著母親和弟弟吃了藥。
除此之外我還買了些布洛芬之類的止疼藥備用。
7
晚上,我找了份燒烤攤的夜班工作。
攤主是一位四十多歲的阿姨,有個也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兒。
見我這個年紀出來打工掙錢,同意了我從晚上八點到十二點兼職。
工資按月結,一個月兩千二。
之後的日子,我白天埋頭工作,每日晚上隻回家呆四個小時。
早上煎餅攤,晚上燒烤店,正是暑假,連軸轉了一個月,我整個人曬黑了不少。
但沒瘦,圍著吃的打轉,我反倒結實了。
我也有意鍛煉,無論何時,隻有敵人希望你瘦弱,擁有強壯的體魄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
過去一個月裡,父親的症狀最輕,他三班倒地在工廠上班,在家的時間不多,隻有輕微的咳嗽和氣喘。
母親後續找了跟上一世一樣的收銀工作,在家的時間也減少了。
不過甲醛依舊對她有影響。
已經四十歲的母親被甲醛影響了內分泌,臉上起了一堆的痘痘,還經常流鼻血,頭發更是大把大把地掉。
為了讓母親忽略異常,我提前給她買了一些補品,作為我賺錢的孝敬,同時還寬慰母親。
「頭發很多啊!」
「這個補品吃多了確實會流鼻血。」
可即使我下了諸多心思寬慰和遮掩。
令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母親去看病了。
中午回家,得知這個消息時,我心裡一沉。
若是母親去了醫院驗血檢測。
醫生一定會告訴她身體的異常,可能是吸入過量有害氣體導致得。
想到此,我不由地緊張,要讓母親意識到是房子有問題,那我豈不是無法報仇了?
為了能第一時間應對。
下午我沒再出門,一直在家中等待母親回來。
直到太陽西沉,門口終於有了響動。
母親提這一個手提袋進了門。
迎上前,看清了母親手提袋裡的東西後,我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關切地問道:
「媽,聽說你去看醫生了。怎麼樣?到底是什麼病啊?」
母親面色不悅。
「誰有病啊,我好著呢!死丫頭,你是盼著我得病啊!」
我追問。
「啊!沒生病的話,那媽媽你怎麼會長痘痘、流鼻血還掉頭發呢?」
「少見多怪!醫生說這都是我身體回春的徵兆!」
母親得意地指著臉上的痘痘。
「這青春痘,是身體年輕的象徵!掉頭發也是正常的代謝,醫生說等這批頭發掉完,再長出來就是烏黑茂密的新頭發了。流鼻血更是好事兒,是身體在排毒呢!」
我假裝聽得目瞪口呆,心裡卻完全放松了。
母親會這麼說,看來是之前的部署生效了。
8
前段時間,我幾乎是想破了頭地在思考,該如何才能阻止母親去看病。
直到那日我在上早班的路上圍觀了一場醫鬧,徹底改變了我的思路。
當時一個中年男子,領了一些人,在一個獨棟前叫罵。
「什麼狗屁華醫生!給我滾出來!你到底治什麼病,要把我老婆叫出來治一夜!」
喊了好一會兒。
攔在獨棟門前的保安堆裡,擠出來了個穿戴有些凌亂的中年女子。
「老公!別喊了,我真的是在治病,你再喊下去會冒犯到華醫生的!」
男人揪住了女子。
「你還護著他幹嘛!他就是假醫生,他賣給你的藥,我都拿去檢驗了,都是些糖片,根本沒有治病的效果!」
當時我看著被扔了一地的假藥,以及真相就擺在眼前還依舊不願意相信的婦人,腦子裡有了計劃。
與其每日擔憂母親不知何時就會去找醫生看病。
不如我將合適的醫生送上門。
我花了一個星期摸清了那位假醫生的套路。
他不公開看診,也不輕易露面,每個看診的病人都是被介紹人帶來得。
介紹人通俗理解就是託,託的任務就是四處幫醫生物色合適的病人。
比如在獨棟前叫罵的男人,他的老婆王女士就是在治療不育不孕的醫院遇到了託。
託聲稱也是多年不孕,能夠理解王女士的難處與她交朋友獲取了信任。
託再假裝四處求醫後懷上了孩子,在求子心切的王女士詢問時其時,半推半就地告訴王女士是華醫生幫她解決了難題。
這一串連招下來,才將人哄騙到了這裡來看病。
多日蹲守,在來往的幾個託裡,我瞄準了一個跟我母親年齡相仿的託——梅嬸。
之後我給母親辦了一張和梅嬸同一個美容院的美容卡,又在這個梅嬸會去美容的日子裡提醒母親去美容院治療臉上的痘痘。
母親向來自來熟,而託本就別有目的。
幾次巧遇下來,母親就和那梅嬸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那梅嬸再帶著身體有恙的我媽,去看這位醫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9
我倒是好奇過這位假醫生會給母親下什麼樣的診斷,但真沒想到他會說我母親沒病,還說那些身體異常是回春之兆。
不過細想下來,我就能發覺這麼做的聰明之處。
隻要母親足夠相信他,之後就算脫發流鼻血的情況再嚴重。
母親還會以為是好的跡象,不會認為是他的治療無效。
為了確定母親是否足夠相信他,我詫異地詢問:
「啊?回春?真的假的!這醫生說的話能信嗎?」
媽媽撇了撇嘴。
「你媽我還能被騙嗎?你都不知道華醫生有多準!一把脈把我所有的不適都說得清清楚楚,連我生過兩個孩子,平日愛吃什麼、幹什麼類型的工作都知道。」
我配合。
「這麼厲害!」
能不知道嘛,除了銀行卡密碼其他的梅嬸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我媽面色驕傲。
「華醫生可是華佗後人,排隊看病的人都能排到法國了。要不是你梅嬸子帶著我苦等了一天,大師看我實在心誠,才勉強給我看了。」
越難獲得的東西往往會讓人更加珍惜。
我指了指母親手裡的袋子。
「那你袋子裡是什麼啊?沒病就不用開藥了吧。」
我媽護寶貝似得把東西往懷裡攏了攏。
「你懂什麼!這可不是一般的藥!華醫生的藥包治百病,就算我沒病,這藥吃了對身體也都是好處,而且這藥是限量得,一般重病華醫生才會給開。
「就這點,我還求了好半天呢。外面排隊的人,有好幾個人說多要添幾百塊要我賣給他們呢!」
10
後幾天我媽乖得就像個小學生,每天定時定點地吃那些假藥。
安慰劑效應下,她的氣色還真變好起來了,同時也對醫生更加信服。
當然她不再不適,也少不了我給她加了止疼藥的功勞。
同時,我把給弟弟的止疼藥停了。
其實在雙倍家具的影響下,弟弟是最嚴重得。
隻不過目前爸媽都沒有發現而已。
在兼職了一個星期後我就給弟弟買了他夢寐以求的遊戲機,又在網上給他找了幾個夜貓子做遊戲搭子。
本就是暑假,弟弟開始每晚都抱著遊戲機,通宵打遊戲。
就算他有什麼不適,爸媽包括他本人都會以為是熬夜打遊戲導致得。
更好的是,弟弟作息晝夜顛倒,這一個月裡他幾乎沒跟爸媽碰過面。
爸媽就算見了他,也是在白天弟弟拉著窗簾補覺時,在昏暗環境下瞧一眼,也看不出來有問題。
這一個月裡我給弟弟送吃送喝,主打一個讓他吃喝拉撒睡全在臥室裡解決,絕不讓他出門半步。
現在醫生已經就位了,也是時候讓弟弟出門看病了。
第二天,我特意沒再給弟弟送飯。
那天我媽搞得陣仗特別大,連小區門口的人都傳。
「你都不知道你媽有多勇猛,一個人抱這你弟就從樓裡跑出來了,連鞋都沒穿,哭著去找醫生救你弟弟。」
旁邊大姨接過話:
「我還以為在演電視劇呢!但還真別說,你弟弟到底怎麼了,臉色慘白眼睛通紅,腦袋後面頭發掉了一大片,渾身的紅疹子!可嚇人了。」
聽到這些,我假裝緊張地一路小跑回了家。
一進門,就聞到了濃烈的二手煙味,父親愁緒滿頭地在沙發上吞雲吐霧。
聽見動靜,母親披頭散發地從屋內衝了出來。
「死丫頭!你是怎麼照顧你弟弟得啊你!他都成什麼樣了!」
說這她揚起手掌就想往我臉上扇。
我一把捉住了母親的手,狠狠地甩了回去。
「我怎麼照顧得!我管著弟弟的一日三餐,我照顧得無不用心!倒是媽媽你做了什麼啊?這一個月你隻顧著在那買什麼靈丹妙藥,回春養顏了。你管過弟弟一天嗎?」
爸爸一聽買東西,警覺地熄掉了手裡的香煙。
「陳小娟,你買什麼了?」
母親面色悻悻。
「沒……沒買什麼。」
11
見母親回答的遲疑,父親站了起來。
「好啊你,我累死累活得,好不容易掙點錢,都讓你個敗家娘們給花了。兒子!兒子!你管不好,天天就知道花錢!」
說罷,父親狠狠抽了母親兩個耳光,把母親臉上痘痘都給打破了兩個。
母親捂著臉發出了尖叫:
「李大田!你敢打我!天賜生病都是你的錯!要是你有出息能掙錢,天賜早有那遊戲機,他玩膩了怎麼還會天天熬夜玩!」
這就是我的父母,一旦出了事兒,隻知道爭吵推卸責任。
就像上一世我們一家住地下室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他們沒能力租不起更貴的房子。
可他們卻把住得不如意的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來回避自身存在的問題。
剛剛一進門也是這樣,母親要把弟弟生病的鍋甩到我頭上,來遮掩自己作為母親沒有照顧好孩子的失察。
父親則作為高高在上的權利方,審判母親的失察和亂花錢。
母親則戳父親掙錢少的痛處,畢竟賺錢少的人,根本就不配當土皇帝發號施令。
我懶得看他們狗咬狗,路過二人進入了弟弟房間。
不意外,弟弟的床頭擺著的也是那假醫生售賣的藥物。
我冷冷地看著床上的弟弟。
他肥胖的臉因不適皺成了一團,額頭上還滲出了細密的汗。
弟弟正在發燒,可身上卻在不停地打這冷顫。
這些症狀我十分熟悉,無一不跟血癌也就是白血病的症狀一一對應。
急性白血病患者早期會有貧血、出血、發熱等症狀。
弟弟面色蒼白對應貧血,身上的紅疹實際可能是出血點,發燒則對應發熱。
這也是我買布洛芬的原因,對於弟弟現在的情況,這藥既能退燒又能止疼。
現在也該看看那醫生給弟弟開的是什麼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