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亦不會負我。
幸甚。
我賭贏了。
11．
五日後，魔淵神力震蕩，金光四射而出。
我召喚出鳳凰一族世代相傳誅邪蕩魔的銀槍，直接殺上了九重天！
12.
而此時的披香殿，廣姝正在大發雷霆，將殿中的擺設砸了個稀爛。
「那些低賤的凡人，居然敢打砸我的神女廟，可惡，我要殺了他們，統統都殺了！」
仙侍們戰戰兢兢，站在殿外，完全不敢進去侍奉暴怒的廣姝。
「想殺他們，那你得先過我這關！」
我一槍挑翻了披香殿的屋頂，隨後按下雲頭落在地上。
廣姝衝了出來，看見我恨得咬牙切齒，「你居然沒死？」
「我還沒和你算賬，怎麼可能會死。」
我揚槍指她。
「好，你這山雞精一而再再而三地擋我的路，那這次我就徹底讓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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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姝一聲怒喝，以我所站的位置為中心，突然亮起一個閃著紅色光芒的陣法，將我罩在其中，灼灼熱浪撲面而來。
「知道你腳下封印著什麼嗎？」
我低頭看了一眼，心中隱約已有猜測。
「紅蓮業火，至真至純之火，可焚世間萬物，哪怕是魂魄都能燃燒殆盡。」
廣姝笑得猙獰，「現在知道怕了嗎？可惜晚了！」
何為弄巧成拙貽笑大方，說的就是她這個蠢貨。
紅蓮業火對其他仙神來說，的確是噩夢般的存在。
可我真身是鳳凰。
鳳凰浴火，會怎樣？
廣姝洋洋得意，口中念念有詞，毅然發動了陣法。
烈焰映照著我的面龐，我絲毫未反抗，微闔了眼，忍受著烈火焚身，皮肉反復開裂又愈合的劇痛。
涅槃總是伴隨著痛苦的。
看著逐漸湮滅在火焰中的我，廣姝笑得無比痛快。
可下一刻，她臉上的笑意就陡然僵住。
陣法中央，一聲高亢清亮的叫聲直穿九霄。
火焰之中，一隻長羽銳目的鳳凰展開雙翅，騰空而起。
廣姝看著眼前的景象，都傻了，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是隻山雞，隻是隻山雞而已！」
感知到異常強盛的神力波動，眾仙紛紛朝披香殿趕了過來。
「上神威壓？廣姝神女不是才晉升了嗎？這動靜不會又是她鬧出來的吧？」
「感覺不像，這次的威壓可比她那次強多了。」
「快看，居然是鳳凰啊，自上任鳳凰隕落，仙界可萬年都沒出現過真鳳了。」
收斂了渾身的業火，我於空中幻化出人形。
而後緩緩睜眼，看向猶自在搖頭懷疑的廣姝。
「廣姝，我的鳳凰靈根，你用的可還順手啊？」
廣姝渾身一震，嘴唇都在哆嗦，「那是，那是你的……」
她猛地打住話頭，往後退了兩步，「不，那就是我的靈根，是我的！」
真是再一次拔高了我對厚顏無恥這四個字的認知。
搶來的東西霸佔久了，就真以為是自己的了。
13.
我懶得再跟她廢話，「你是自己剝，還是勞駕我親自動手？」
廣姝見勢不妙，騰起雲就想逃走。
可自打沒了香火，她的神力折損了大半，跑都跑不快，又豈是我的對手。
我單手就將她一槍挑了下來。
廣姝在地上滾了一圈，精心梳理的發髻散了，妝容凌亂，整個人狼狽不堪。
「看樣子你是不會動手了，那我便幫幫你。」
抬手間，我直接將一股神力打進了她的身體。
廣姝悽厲的慘叫聲頓時響徹了披香殿。
生剝靈根之痛，不亞於千刀萬剐。這就是我當年遭過的罪。
看著眼前的場景，眾仙面面相覷，有人試圖出來打圓場。
「呃，這位……這位鳳凰仙友，廣姝上神畢竟是天帝之女，你對她下此重手，隻怕不太好吧。」
「上神？」
我看著痛得在地上打滾的廣姝，滿眼不屑。
「若不是佔了我的鳳凰靈根，憑她一個惡毒自私的蠢貨，也配晉升上神，本神現在不過是拿回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罷了。」
話落，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聲，一團火紅的光暈從廣姝身體裡剝離出來。
廣姝癱在地上，面目一陣抽搐。
我將靈根重新融入身軀，突然天邊由遠及近傳來盛怒的暴喝聲。
「何方妖孽？膽敢在天界放肆！」
呵，打了小的，老的不就出關了。
白色神光閃過，氣度威嚴的天帝從天而降。
廣姝一見靠山來了，掙扎著向他伸出手來，不停地哭喊：
「父帝，她搶走了我的靈根，你快幫我奪回來，我的神力，神力都沒有了！」
天帝面色冷肅，看向我的目光不善之極。
「你是何人，為何傷我愛女？」
天帝隻見過我的蛋，沒見過我鳳凰的真容，也難怪他認不出我來。
我哼了一聲，握住寒氣流轉的槍身，森然道：「我不光要傷她，今日還要殺了她呢。」
「狂妄！廣姝乃上神之尊，你一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妖孽，憑什麼說殺就殺。」
他一口一個妖孽，聽得眾仙欲言又止，十分想提醒他，奈何插不進話來。
「憑什麼？」
「憑她縱火燒死桃花村三百村民。」
「憑她不久前擄走凡間一萬孩童，想用他們的命起血陣復活玄霄。」
「這些夠不夠？」
我將銀槍往地上重重一杵，整個披香殿都震了震。
眾仙聞言交頭接耳。
「凡間孩童失蹤之事竟是廣姝上神所為？」
「難怪呢，我說她的神廟為何會被信徒搗毀，原來是因為做了這種缺德事。」
正所謂病急亂投醫，那些丟了孩子的父母心急絕望之下，也是胡亂拜神。
所以前些日子，幾乎所有仙神的廟宇中，都收到過保佑孩子平安回來的祝禱。
天帝還沒發話，廣姝自覺有人撐腰，開始迫不及待叫囂起來。
「誰讓那些村民把村子建在那兒的，被天火擊中，也是他們命中該死，我有什麼錯？」
「隻要能讓我喜歡的人回來，犧牲些孩子又怎麼了？」
「反正那些凡人最後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別？你休想因為這些小事給我定罪……」
她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
因為我一揮手中銀槍，一顆死不悔改的頭顱終於落了地。
而紅蓮業火將廣姝的屍體燒得神魂俱滅。
14.
披香殿內外一片死寂。
眾仙僵硬地扭過頭來，看向天帝。
似是沒想到我真敢當著他的面動手，天帝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臉上血色褪去。
「妖孽！你好大的膽子！」
看著他赤紅的雙目，我冷冷道：
「從你為了廣姝抽我靈根奪我命格的那刻起，你就該想到有今天。」
「還有，睜大你的狗眼給我看清楚，老娘可不是什麼妖孽！」
我心念一動，身後頓時顯露出巨大的鳳凰翎羽。
天帝臉色大變，驚道：「你是梧桐樹下的那隻鳳凰？」
「沒錯。」
我看向圍觀的眾仙。
「請問諸位，若天帝戮殺上神，依天規該如何處置？」
眾仙聞言駭然，驚疑不定的目光在我和天帝之間轉來轉去，一時竟無人回答。
天帝到底是心虛了，急道：「眾卿莫要聽她妖言惑眾。」
反觀我倒是氣定神闲。
「你不承認也沒用，老君殿中有一法寶，可溯過去，可觀未來，我是不是汙蔑，大家一看就知。」
說完我將借來的，呃，實際是暫時偷來用的法寶往空中一拋。
流光如幕，無比清晰地重演了天帝當年殘害我的全過程。
眾仙哗然。
「這這這，居然是真的！」
「太可怕了，上神尚且逃不過毒手，萬一下次輪到我們，又豈會有好下場。」
「這樣心狠手辣的天帝，就不該讓他繼續當下去。」
「對，把他拉下來，拉下來。」
天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在此起彼伏的討伐聲中，他突然凌空而起，周身結出牢固的透明結界。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眾仙，此時臉上的輕蔑神色和廣姝一模一樣。
「說得倒是好聽，好像你們從來就沒有私心，沒有以權謀私過一樣。」
「我不過是為自己女兒爭取更好的修煉前途，也值得你們這般口誅筆伐。」
「你們不想認我這個天帝也沒關系，大不了我毀掉現在的三界，再重新造個世界出來，到時候我還是高高在上的天帝。」
所以，自私無恥都是一脈相承的。
15.
九重天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天帝鐵了心要滅世，釋放出沉重的威壓，眾仙祭出全部神力方能勉強擋住。
但也擋不了多久。
神仙尚且如此，更別提凡人，若威壓落入下界，他們隻能等著被碾成齑粉。
看著眾仙東倒西歪的樣子，天帝笑得猖狂。
「還想把我拉下來，不自量力，現在你們明白了吧，世上的事從來都是強者說了算……」
和他的女兒一樣，他話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因為有一杆銀槍風馳電掣般刺破了結界，正正當當貫穿了他的心口要害。
我手持槍尾，冷然立於他面前。
「你既如此推崇強弱之道，那死在我這個比你更強的神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
兩次死劫，一次涅槃，作為重生的鳳凰，我如今已是天地間的最強戰力。
天帝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還想垂死掙扎。
「你、你不能殺我，我是天道所選的天帝，我死了三界一定會大亂。」
「你可真把自己當根蔥，放心，你死了三界也不會亂。」
「我若是天道，說不定早就選出了新的天帝，又豈會容忍你這種小人主宰三界。」
我抽出曾無數次斬妖除魔的銀槍，任天帝的身軀墜落，重重砸在玉階上，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斷了氣。
一場危機消弭於無形。
我松了口氣。
自己大仇得報，三界眾生也無事。
甚好。
15.
《天史》有載，三十萬八千五百年零七十六年, 鳳璽應天道之命，蒼生之請繼任天帝。
其上位後撥亂反正, 重定天規，嚴禁仙神生情。
犯禁者除仙籍，剔仙骨。
若有因私情生亂者, 打入幽冥，永世不得翻身。
九重天諸仙深以為戒，至此恪盡職守，三界升平。
番外
我一直覺得, 哪怕高坐雲端, 上位者也不能不體察眾生疾苦。
所以即便做了天帝, 我也常常掩去金身，遊走於三界。
這日我途徑凡間的一個食鋪，坐下來歇了歇腳，順便點了些吃食。
「不過是幾個低賤凡人，就跟地裡的野草一樣，死了一茬明年還會長出新的來，多大點事啊，父帝忍心為了他們責備女兒嗎？」
「作（」「這位姑娘, 你看起來好生面熟，咱們之前見過嗎？」
她笑起來臉邊有梨渦, 是和阿杏一模一樣的長相。
我垂下眼, 用湯勺攪動著桃花羹, 搖頭：「不，我們沒見過。」
這時, 門外突然響起一個小丫頭脆脆的聲音。
「阿娘，我和阿爹買糖葫蘆回來了。」
老板娘迎上去, 沒好氣地戳了下小丫頭的額間。
「又纏著你爹買糖葫蘆去了，怎麼這麼嘴饞呢。」
說完看向她身後的年輕男子，無奈道：「玉良哥哥，你別再慣著她了, 再吃牙都要吃壞了。」
男子也是無奈，「沒辦法，這愛吃糖的習慣隨了你啊。」
老板娘語塞。
小丫頭踮起腳，把糖葫蘆舉到她面前，滿臉討好，「阿娘, 你也吃。」
看到她狗腿的模樣，老板娘沒忍住笑出聲來。
她再回頭時, 靠窗的座位上已沒了人影, 桌面上隻留了一塊碎銀。
「咦，那姑娘人呢？剛才還在這兒呢。」
我站在街角, 最後看了眼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前世的阿杏是壽終正寢的。
她死前散盡家財，用來鋪橋修路，赡養鳏寡孤兒。
她攢下了太多功德，足夠為玉良換來一線生機。
所以我將兩人投生在了關系和睦的兩家鄰裡。
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 等兩人長大，自會再續良緣。
如今看來，他們過得很幸福。
轉世投胎後，就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 自然也不必相認。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著這個曾收留過我的凡間是那麼平靜安寧生機勃勃，我會心一笑。
真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