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主,卻因姐姐一句「不祥」,就被送去鄉下,活的不如牲畜。
十六年後,國家戰敗,西北提出和親,姐姐不願,父皇便把我接了回來。
回京那日,姐姐看著我的臉,陰狠道:
「別以為回了宮,你就有好日子過,往後我會叫你生不如死。」
可她卻不知。
這是我等了十六年的新生。
01
我出生那日,姐姐滿臉驚駭地對父皇說:
「我夢見妹妹變成妖怪,咬斷了父皇的脖子。」
巫師臉色大變,掐算過後指著我說:
「二公主命格奇特,恐衝撞國運。」
父皇嫌我晦氣,要掐死我。
我娘淑妃磕的頭破血流,以性命要挾,才保下我一命。
巫師說想活命也行,但必須遠離京城,終身不得回京。
於是我如一塊破布般,被父皇扔給了離京回鄉的老嬤嬤。
老嬤嬤姓宋,臨行前受了我娘許多賞賜,感恩戴德地發誓一定會待我視如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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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剛出了皇城的大門,她就一把掐在我的屁股上,忒了聲罵道:
「不過是個小喪星,不得皇上寵愛,還指望我能當公主養著?給你留口氣兒在就不錯了。」
於是,她在回到老家莊子上後。
就將我扔給看守馬棚的殘疾夫婦。
夫妻二人姓王,因著年紀大了,又身有殘疾,常被人欺負。
他們吃的是殘羹剩飯,穿的都是旁人不要的、打了一層又一層補丁的衣裳。
饒是如此,他們也將最精細的口糧和幹淨的布料省下來給我。
旁人見了,便大聲嘲笑他們:
「一個喪門星而已,你們也當個寶貝,小心被她克死。」
殘疾夫妻聽了,也隻是回以一笑,從不爭辯。
我們就這樣平淡的過了六年。
我六歲那年,因著一場倒春寒,夜裡發起了高燒。
殘疾夫妻用盡了藥材也沒能讓我退燒。
他們情急之下敲響了宋嬤嬤的房門。
一邊磕頭一邊央求:
「夫人,能否借些銀子給我們,我們想帶孩子去鎮上看看大夫。」
彼時的宋嬤嬤,靠著我娘的賞賜,已然成為莊子上的「宋夫人」。
她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殘疾夫妻懷中的我,漠然道:
「每個月的月銀不是都給你們了?想要多的錢一分沒有!」
「可是,您已經拖欠了我們四個月的月銀了啊!」
「你這是在指責我?你倆不過是一對殘疾人,莊子肯收留你們,賞你們一口飯吃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了,還想要銀子?趕緊滾。」
二人如野狗一般被打了出來。
那晚,二人抱著我,在莊子上挨家挨戶的下跪磕頭借銀子。
天蒙蒙亮時,也沒籌到診金。
我的病卻奇跡般的好了。
可他們卻從此落下了病根。
在第二年春季還沒到來時,便相繼撒手人寰。
隻留給我兩具冷冰冰的屍體,和一間破敗不堪的茅草馬棚。
02
我獨自料理完殘疾夫妻的後事。
下葬那日,宋嬤嬤突然來了。
隔著一道小路,她遠遠站在我身後,以手帕掩著面容,滿是嫌惡道:
「我就說你是喪門星吧,還好當初沒收留你,否則出事的就是我了,像你這種晦氣的玩意兒,我看以後誰還敢要?」
她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但沒過幾日,她又換了副嘴臉,滿面堆笑地找上了我。
「浮生啊,前幾日是我言重了,今日宮裡來了貴人,我帶你去見她好不好呀?」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
趙浮生。
原來我不叫「喪門星」。
七歲的我不知道什麼叫「貴人」。
但我敏銳的察覺到宋嬤嬤的變化。
我從容的收拾東西,乖巧地起身跟在她的身後。
然後,在臨出門時,狠狠踹了她屁股一腳。
她摔在馬棚門口,啃了一嘴腥臭的泥土。
起身時臉色很難看,指著我的鼻子就要破口大罵。
就在這時,莊子外的道路上,傳來馬車碾過地面的車轱轆聲。
宋嬤嬤臉色陡然一變,按著我的身板就往地上趴。
我頑強地想要抻起脖子,腦袋卻被死死按住。
隻用餘光瞧見,一輛華貴的馬車在我們面前停下。
用來墊腳的凳子是通體碧綠的玉石做的,上面踩下一雙和我差不多大小的腳,穿著金絲雲紋的軟靴,和我從未見過的柔軟布料做的裙邊。
昔日對我耀武揚威的人們跪了一地。
他們誠惶誠恐地喚她:
「昭陽公主殿下。」
03
昭陽公主被丫鬟攙扶著走到我面前。
宋嬤嬤下意識松開我。
於是我揚起高高的脖子,對上了她冷冽的眼神。
下一秒,她那雙金貴的、漂亮的軟靴,就踩在了我的手上!
宋嬤嬤幾乎是抑制不住的驚訝:「昭陽公主,她是趙浮生啊!」
少女如看蝼蟻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一圈。
接著更加不寫道:「沒錯啊,本公主踩的就是趙浮生。」
「她不是您的妹妹,淑妃娘娘的女兒麼……」
「就她?面黃肌瘦、窮酸落魄的樣子,哪點配做我的妹妹?」
昭陽高傲的表情如孔雀般,在所有下人身上巡視一圈,擲地有聲道:
「我今日的確是受淑妃娘娘所託,來這裡探望趙浮生,但這可不代表我承認了她公主的身份,整個南寧國隻有我一位公主,而她早已被父皇厭棄,隻是在這裡苟且偷生而已。若你們有膽子的,大可以去淑妃面前告我的狀,但容我不得不提醒你們一句……」
她說著,冰冷刺骨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託這個災星的福,她的母妃淑妃早已不如當年那般盛寵不衰,而我的母後卻是實打實的皇後,孰輕孰重,想必你們都清楚吧?」
話音剛落,所有人顫顫巍巍地點頭。
當他們再次起身時,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便不再是從前輕描淡寫、小打小鬧的嘲弄。
而是一種濃烈到快要化為實質性的厭惡。
昭陽在莊子上住了三日。
這三日裡,我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
他們將我推下池水,看著我在裡面掙扎撲騰,直到快要沒氣才將我撈起來;
他們給我的吃食裡摻狗尿,專門派人盯著我吃下去,若我反抗,便掐著我的脖子灌;
他們還將半夜在馬棚裡熟睡的我薅起來,綁在樹幹上,就這樣讓我在蟲蟻橫飛的樹林裡睡上一整晚。
04
我起初不懂為何,隻是成日成日的求饒和哭。
後來從莊子上那些人嘲諷的隻言片語中,知曉了我剛出生時的事。
我同他們解釋我不是災星。
宋嬤嬤冷笑道:「你跟我們說有什麼用,昭陽公主三歲便做過預知夢,你若委屈,你去求她幫你說情啊。」
於是我便去求昭陽。
她住的屋子鋪著柔軟的地毯,我連跪上去都小心翼翼。
「說情?」
昭陽手裡握著銀筷,被她百般挑剔的食物,是我這輩子都沒吃過的珍馐。
她居高臨下地睨著我,像是看著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趙浮生,你真是沒腦子,你真以為我當初做過那種莫名其妙的夢?那不過是我娘為了扳倒你娘,而哄著我說出來的謊話罷了。」
我震驚地瞪大眼,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
「你這麼做,就不怕我去告狀嗎?」
「哈。」她嗤笑出聲,鄙夷道:
「你死了這條心吧,且不說你這輩子還有沒有回京的機會,就算有,事情已經過去了七年,當初的事誰還說得準?父皇會相信年僅三歲的我撒謊嗎?況且你娘不過是個妃子,就算之前受寵,但因為生了你這個影響國運的災星,再加上同父皇鬧脾氣成日的哭喊,已經逐漸被父皇厭棄,我娘可是皇後,你拿什麼跟我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她說著,同身旁丫鬟使了個眼色。
兩個丫鬟便將我粗暴地拖起來,毫不客氣的扔出了房間。
我摔在地上,眸光死死盯住面前緊閉的府門。
我想起這些時日受過的苦難。
想起那對苦命的殘疾夫妻。
從前我以為是我命不好。
可如今。
我卻突然不想認命了。
05
昭陽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繼續遭受莊子上其餘人的折磨。
一開始,他們隻是因為昭陽的囑託。
可後來,他們盡情將自己生活的怨氣發泄在我的身上。
仿佛「羞辱淑妃的女兒」「再高貴的血脈也不過是我們腳下的狗」能夠滿足他們奇異的變態心理。
一開始,我隻會求饒和躲藏。
可後來我發現一味的忍讓並不能讓他們放過我時,我也學會了還擊。
我偷學了鎮上鏢局的護衛的功夫,在別人對我動手時能自保或是回擊;
我在後山偷種了一片菜地,學著做飯,廚藝日漸提升;
我甚至摸到了御蛇的門道,還收了隻通體黝黑,尾巴帶紅,毒性極強的蛇。
我的師傅,就是在我訓蛇的時候遇到的。
老頭子不知道從哪棵樹上突然蹦出來,掏出一隻燒雞遞給我說:
「小丫頭,我給你燒雞吃,你教教我怎麼使喚這畜生的。」
我看了眼他手中的燒雞,咽咽口水,卻使勁地搖著頭:
「我可以教你御蛇之術,但我不要你的燒雞。」
「那你要什麼?」
「你教我醫術吧。」
老頭把眉毛挑的高高的:「你這丫頭,怎麼知曉我會醫術?」
我指指他挎在腰間的布包:「有草藥味。」
老頭笑了:「可我隻是一個鄉野郎中,略懂些皮毛,你也要學?」
我斬釘截鐵道:「學。」
那天夕陽,老頭將我領回他在林間的木屋,我們行了一個簡單的拜師禮,他遞給我一塊生鏽的腰牌,上面刻著繁復的符文。
他笑嘻嘻道:「沒什麼好送你的,這塊破鐵還算趁手,你可以拿來敲人腦袋。」
我鄭重其事地揣好。
其實我知道,老頭並不是什麼鄉野郎中。
前些時日我去鎮上賣野菌時,偶然聽說江神醫遊行到了此處。
我時常穿梭在這片樹林,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這處木屋已經荒廢許久,這老頭也是生面孔。
再加上他身上濃烈的草藥香氣。
上天還是眷顧我的。
這不就被我撞上了這個大運麼。
06
我跟在江神醫身邊學了四年的醫術。
因著要研習醫書,他不得不教我識字;
又因著時常要上山採藥,恐遇到野獸,他不得不請人教我功夫;
又又因著他嘴巴挑剔,吃不慣外面的吃食,我不得不給他做各種美食。
因此,這四年裡,我的醫術、廚藝、功夫都突飛猛進。
四年時間一晃而過。
某日清晨,我來到江神醫居住的木屋時,卻隻看到他留下的一封信。
【小丫頭,該教的為師都教給你咯,我這人喜好遊山玩水,在此已逗留太久,日後山高水長,咱們師徒有緣再見。】
我的眼眶一陣酸澀。
迎著晨起的朝陽,我跪在地上,朝著木屋延伸出去的那條石板路,深深地行了個跪拜禮。
從山上下來時,我瞧見昔日冷清的馬棚外,裡裡外外圍了一圈的人。
我剛出現,臃腫的宋嬤嬤便擠開眾人,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我的眼皮子突兀地跳起來。
這個笑容那般熟悉。
果然,下一刻,宋嬤嬤便佯裝親熱地拉起我的手,道:
「浮生啊,昔日是嬤嬤慢待了你,今日宮裡來人了,你可要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呀!」
我面無表情地松了松腰間的儲物袋。
養了四年的紅尾蛇探出了腦袋。
宋嬤嬤嚇得一個機靈,倒退出去三米遠,拍著胸脯慘白著臉,哆嗦著唇道:
「趙浮生,你別給臉不要臉,距上次昭陽公主來莊子上,已過去了九年之久,這九年裡,莫說是皇上了,就連你的親娘都對你不聞不問,你該明白自己是個什麼地位。如今宮裡派人來,還指不定是好事壞事呢,你得罪了我,小心我將你克死啞巴夫妻的事告上去,讓你喪門星的名頭更響亮,你信不信?」
我繃著臉,眸光涼涼地看著她。
直看的宋嬤嬤遍體生寒。
我這才淡淡地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宋嬤嬤。」
07
宋嬤嬤的確說中了。
晚間時分,宮裡的馬車便到了莊子上,這次來的人不是昭陽,而是德公公。
他奉皇上的命,前來接我回宮。
這個消息一經放出,宋嬤嬤嚇得臉都白了,晚飯都沒怎麼吃,就等天一黑,便火急火燎地找上了德公公。
我蹲坐在他們的房檐上,嘴裡叼著一根草,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懷中紅尾蛇的頭。
屋內,二人的對話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德公公,當初皇上送她出宮時,不是說了永不得回京嗎,如今派了您親自來接她,還給她恢復了公主的身份,莫不是淑妃又復寵了?」
不陰不陽的嗓音怪笑了聲:
「瞧把你嚇的,回京恢復公主身份,也不見得就是好事兒啊。」
「此話怎講?」
「前些時日,北蒼國向咱們遞交了休戰文書,這事兒你知道吧?」
「有所耳聞,那北蒼軍隊各個驍勇善戰,野心不小,能向咱們求和,不是好事麼,這和接趙浮生回去有什麼關系?」
「北蒼之所以休戰,是因為他們的太子在此戰中斷了雙腿,如今其他皇子見機蠢蠢欲動,於是那個太子便以戰功為要挾,請北蒼國皇帝為他和咱們南寧國公主聯姻,以此來鞏固他的地位。」
宋嬤嬤略一咂摸,驚訝地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