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我再也沒去學校。
遠在千Ţúₓ裡的未婚小姨聽到我的遭遇,不顧一切地來救我出水火,讓我離開了那個滿是痛苦記憶的地方。
我知道陳祁則大概是不記得我的。
因為他隻是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出手相助了一個在困境裡的女同學。
但我記得他。
所以在大四實習那年,我去了離他學校很近的區域,在路旁隔著玻璃,與在貓咖店裡逗貓的他遙遙相望。
這是緣分嗎?
大概是吧。
14
回到家時。
我在床上呆坐了很久。
我站在陽臺,看向樓下時有些驚訝。
陳祁則靠在車身,指尖點燃著一抹猩紅,微風吹過他的額發,他的鼻尖似乎有些泛紅。
煙霧繚繞間,我看見他眉間的陰鬱。
我不太喜歡煙味。
在我的印象裡,我父親家暴我母親後,會點燃一根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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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這樣的煙霧,我總是厭惡的。
但在跟他談戀愛的時候我從來不曾說過。
但不知道為什麼。
他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
在我發覺的時候,他已經很久沒抽煙了,隨身攜帶的變成了戒煙糖。
此時看見他的樣子,心中泛起一些不可名狀的情緒。
我低垂著眼,拉上了窗簾。
15
我將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當中。
領導單獨叫我進辦公室。
「西部地區有個項目,但是要去三年,我這邊比較看好你,待遇也比現在好,你還缺乏這方面的經驗,我覺得對你來說是個不可多得的歷練,你願意去嗎?」
我抿著唇。
「能不能讓我再考慮考慮?」
「可以,三天之內,給我一個答復。」
剛出辦公室,我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我接起來。
「喂?」
「是陳先生嗎?這邊有個快遞需要您籤收一下。」
陳祁則?
「我不是,您送錯地址了。」
快遞員又重復了地址。
是我的沒錯。
我閉上眼睛,有些無奈。
「您先把它放在驛站吧,我現在走不開。」
等我下班回家時,才發現陳祁則寄了很多快遞來。
有西裝,有內褲,還有一些日用品,甚至有避孕套。
我煩躁地將他的手機號碼從黑名單裡拉出來。
打過去的時候,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喲,這不是我前女友嗎?」
「陳祁則,你的東西寄錯地址了,你自己過來拿還是我給你寄過去?」
我現在的住址離我的公司比較近。
陳祁則也經常過來住,所以默認地址也是我這裡。
「什麼東西?」
我耐著性子:「西裝、日常用品、香水,還有……」
我的視線落在那個盒子上,陳祁則從來不在網上買這個。
「哦,那可能是把房子騰出來給下一任的用品。」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陳祁則,到底是你自己來拿,還是我給你寄回去,或者我直接扔掉?」
那頭沉默了。
半晌後。
「我自己來拿。」
「半小時能到嗎?」
「可以。」
16
我不太清楚他的執念是從哪裡來,為什麼要做這麼幼稚的舉動。
我將所有物品收拾好,放在樓下,兀自坐在椅子上等他。
手指輕輕敲著手機殼,思考著自己要不要去接手那個項目。
三年時間,回來之後有很大機會升職加薪。
待遇也比現在好上不少。
我在猶豫什麼呢?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眼前投下一大片陰影。
陳祁則擋在我身前。
我眯了眯眼,朝堆著的箱子揚了揚下巴。
「都在那裡了,你拿回去吧。」
他深呼了一口氣。
「好。」
他轉身時,我叫住他。
「手機給我一下。」
他照做了。
我熟練地解鎖,再點開他手機裡所有的購物 App,將我的地址一一刪除。
陳祁則臉色有些沉,冷笑了一聲:「聞月,你好樣的。」
我點頭,轉身上樓。
「我也這麼覺得。」
我住的是老居民樓,以我現在的工資,隻能租一個比較大的一室一廳。
等我到三樓,打開房門時,身後傳來很急的腳步聲。
我疑惑地往後轉身,卻被一隻大手帶進房間。
陳祁則的吻壓了下來。
他的手撫在我的脖頸處,讓我仰頭與他接吻。
我與他太過熟悉。
他的吻帶著十足的侵略性。
單手控住我作亂的雙手。
情急之下,我咬破他的唇。
他痛呼一聲,再度壓了上來。
血腥味在我們的唇齒處快速蔓延。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終於掙開了他。
我揚手給了他一耳光。
他不偏也不躲,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他的皮膚白,臉上迅速出現一道清晰的指印。
我擦掉嘴唇上的血,冷聲道:「你有病嗎?」
陳祁則眸中有幾分湿潤,但很快又恢復成混不吝的模樣。
「不能打個分手炮,接個分手吻不行嗎?」
我厭惡地抬眼與他對視。
「滾。」
17
我以為我和陳祁則的羈絆會就此結束。
直到我的狗丟了。
我焦急尋找六斤的時候,蓁蓁給我發來消息。
她還沒刪掉陳祁則,給我發來了他朋友圈的截圖。
「六斤判給陳祁則了?」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吐槽道:「我也不知道他抽了什麼ṭŭ₄風。」
截圖裡,陳祁則的手正撫摸著六斤的狗頭。
六斤真的是個舔狗,幾天不見陳祁則,巴不得舌頭都附在他手上。
不得不說。
雖然六斤是陳祁則送給我的,但陳祁則在它的成長裡也並未缺席。
相反,我剛畢業時特別忙。
幾乎有幾個月的下午都是他在遛狗。
六斤喜歡他也無可厚非。
但是陳祁則來偷狗這一件事幾乎讓我大跌眼鏡。
我前陣子答應了去接手西部的項目。
是歷練,也是逃離。
如果是陳祁則來養六斤的話,我其實挺放心的。
陳祁則可比我有錢。
也算是給六斤找了個有錢的金主。
18
我隻把要走的計劃告訴了蓁蓁ŧù⁾。
別的人,都不重要了。
這幾天忙著工作的交接,睡得不太好。
我帶的實習生主動提出要送我。
男生叫周要,長得陽光帥氣,還在大四,嘴也甜。
他剛到公司的時候,就很受歡迎。
把我送到家樓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路燈昏黃,人影綽綽。
我客氣疏離地朝他笑了笑。
「家裡亂,就不讓你上去喝茶了。」
周要欲言又止,神情慌張。
其實我也就大他三歲的樣子,此刻卻覺得他這個年紀的心思無比好猜。
「聞月姐,其實我想跟你說,我很喜歡你。」
「謝謝,不過我很快去西北了。」
他的眼睛一亮。
「如果你不去的話,你會接受我嗎?」
我搖頭:「不會,不管在這裡,還是去西北,我都對你沒感覺,而且我剛分手,目前並不想談戀愛。」
我的一切行為皆隨心。
有人說,治愈傷痛的良藥,有兩種。
一種是新歡,一種是時間。
蓁蓁也提出要帶我去點八個男模。
但我也婉拒了。
新歡固然好。
但如果要把自己的喜怒哀樂重新寄託到另外一個人身上,何嘗不是掉入另一種牢籠?
所以我選擇自愈。
我選擇時間。
愣神之際,一道白色的毛茸茸的身影蹿到我和周要之間, 硬生生將我們倆隔開。
六斤在我的腳底轉著圈。
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似乎很委屈的樣子。
陳祁則就在不遠處, 喉嚨滾了滾, 似乎在壓抑著情緒。
19
我從善如流地給六斤倒了狗糧。
它似乎胖了點。
陳祁則坐在沙發上。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
他的聲音低沉:「要走了?」
此刻我的情緒沒有太多起伏。
「嗯,去西北。」
「去多久?」
「三年。」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我去冰箱拿晚上要吃的食材,卻聽見身後的人嗓音裡染著幾分哽咽。
「不要六斤了嗎?」
我頓了一下。
「不要了。」
陳祁則起身,走近我。
他拽過我的手臂,箍著我的力道很緊, 眼底泛著紅。
「那我呢?你也不要了?」
「嗯, 我不要了ṭù₈。」
不管是你,還是六斤,我都不要了。
陳祁則挫敗地將我扣在他的懷裡, 力道很重,似乎想要讓我融進他的骨血。
他的頭埋在我的脖頸處。
「憑什麼?」
一滴溫熱的眼淚滑落在我的鎖骨上。
「聞月,當初是你先來招我的, 我拒絕過你, 是你自己主動來招惹我的, 憑什麼說走就走?」
我試圖掙脫開他的桎梏。
他不讓。
「我隻是想讓你吃醋, 想讓你向我低頭, 我從來沒想過真的要跟你分手。」
我蹙眉。
「陳祁則, 感情裡不應該隻有一個人妥協的。」
他在感情裡太過順風順水,學不會妥協, 也學不會低頭, 實則讓另一個人承擔了大半的痛苦。
他拿出一枚戒指。
「我們結婚, 好不好?」
他偏執地要將戒指戴入我的無名指。
我不答應。
「陳祁則, 我不愛你了。」
我最終還是掙脫開他的手。
陳祁則在感情裡太過遊刃有餘。
很多時候, 他的冷靜凸顯得我像一個瘋子。
在看見一些女生給他發的曖昧信息時, 我曾經跟他吵過架。
很多次。
但他每次要麼冷暴力, 要麼玩消失。
我曾經聽見他跟朋友的對話。
「懶得慣她,又不是我發的。」
可是他甚至沒有一句解釋。
哪怕一句。
隻需要穩坐高臺,等我向他低頭。
他也確實做到了。
他問我:「那我怎麼辦?我不想分手怎麼辦?」
其實在愛的必修課裡, 我和他都是零分。
「陳祁則,我不想再喜歡你了。」
在愛他的這段旅途中, 我不斷遍體鱗傷,不斷舔舐傷口。
我明知道他的沒有邊界感,不夠專一,甚至有些薄情,但依舊以為他會為我改變。
在浪子回頭的故事裡,我永遠希望自己是女主角。
但是如果我想要伴侶專一, 就應該去找原本就專一的人。
如果想要伴侶體貼, 就應該去找原本就體貼的人。
而不是要求一個人為我改變。
期待何嘗不是一種微妙的暴力?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或許也是愛情這回事,本就沒有道理。
最後,我竟十分釋懷。
「陳祁則, 我對你的喜歡已經消磨殆盡了。」
「至於你的喜歡,我不會對它負責。」
但是,陳祁則,那一年在貓咖店外與你重逢,Ţṻ₎ 是我不會後悔的事。
20
踏上飛機前,陳祁則來送我。
但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給我發來一條信息。
「我會等你。」
但我不會等你。
這一年,我要去擁抱完整的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