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不能交出罪魁禍首，他們就要訴諸法律。
隻不過，與上一世不同的是，我提前記下了病人家屬的電話。
在上飛機之前，給他發去了匿名短信。
「不要盲目信賴值班醫護，看護好病人！」
又提醒他林言言隻是實習護士，凡事都要謹慎。
所以我回到醫院時，沒有看到大門口白色的【殺人償命】橫幅，就知道病人應該還活著。
可是畢竟是醫療事故，病人揪住不放，背景又深厚，醫院必須推個人出去。
我看到會議室裡，蘇青木和林言言已經坐在下首位置等著了。
我走進來後，他們倆迅速的交換了個眼神。
我悄然把另一部舊手機的錄音打開，放進外套兜裡。
上首位置坐著醫院幾乎全部的領導，糾紛辦的主任，護理部主任還有幾個副院長。
以前我代表醫院，參加省裡的技術比賽，拿了一等獎都沒見過這麼多領導。
沒想到，為了讓我當替死鬼，竟然全都出動了。
「既然當事人來了，會議就開始吧？」還沒等我落座，護理部主任就嚴肅的說。
雖然我手裡掌握著關鍵性的證據，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領導請看，這是病人的輸血單，雙人核對，雙人籤名，顧若的籤字都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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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上周的科室排班表，也證實當夜值班的是顧若。」
蘇青木站起身，把幾張所謂的證據交到院領導手裡。
他還是像上一世一樣，模仿我的籤名，偽造了輸血記錄單。
隻見幾個領導互相傳遞，微微點頭。
我的心沉了下來，跟著站起身。
「我當天下午，因為過敏，在急診室搶救，根本不可能去值夜班。」
「我還有急診科醫生開的住院證和請假條！而且當天就遞交給了人事科。」
「當天排班表上還有林言言，怎麼不說是她的失誤呢？」
我不慌不忙的，把自己拍照留存的證據拿出來。
蘇青木反駁道：「你也可以是為了自己脫罪，偽造的證據啊。」
「而且急診科說你當天下午就恢復的差不多，出院了。」
「顧若，犯錯不可怕，我作為你的男朋友會站在你這邊的。」
「可是你這種逃避責任，並讓實習護士背鍋的行為，真的讓我很失望！」
蘇青木一臉的痛心疾首，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多愛我呢。
我強忍住惡心，把手機拿出來，找到當夜的視頻，點擊播放。
隻見林若若拿著血袋去了病房，不到半個小時，慌忙跑回來。
她先去叫了蘇青木，倆人推著搶救車就跑。
林言言又跑回來把護士長搖醒，三個人忙活半天。
護士長經驗豐富，加上家屬因為短信的事，較為警覺，血小板隻輸進了半袋，病人終於搶救了回來。
「林言言，這是你的工作失誤，我因為腹痛，趴了一會兒。沒想到你就闖了那麼大的禍！」
「雖然病人搶救回來了，但是你也知道他的身份非同小可，這件事你要負全責！」
護士長嚴肅的說，把責任都推到林言言身上。
林言言頓時嚇哭了，趴在蘇青木的懷裡。
「護士長，今天本來是顧若的夜班，你也是受牽累，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和言言都平安無事。」蘇青木邊攬著林言言安撫，邊對著護士長說。
視頻播完，三人的臉色煞白。
「青木，你不是說，攝像頭早就被你……嗯，壞了嗎？」林言言六神無主的望向蘇青木。
蘇青木見我亮了底牌，神色陰沉的看著我。
「真是沒想到，你心機這麼深！」
隨後又對著院領導說：「各位領導，我以自己的前程，為林言言做擔保，希望各位領導能考慮一下，這件事到底誰承擔下來，對院方更加有利！」
幾個院領導互相看了看，幾乎沒有壓低聲音的商量。
「蘇青木是咱們醫院去年引進的高學歷人才，流失了對我們損失很大。」
「家屬方面隻是要求我們交出罪魁禍首，至於是誰，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差別。」
護理部主任聽到這裡，立刻站起來表態。
「一個小護士而已，沒什麼價值，那就她吧！」說完鄙夷的瞟了我一眼。
我心如死灰，原來在上位者眼裡，我隻是能權衡利弊後，能隨意拉出去的炮灰。
真相在利益面前，半點都不重要。
5
眼看就要被蓋棺定論，我也不管不顧了。
「我當天晚上有不在場證明，當天晚上八點鍾，我乘坐飛機飛往大理。」
「既然患者已經做了司法鑑定，那醫療事故的時間絕對無法更改！」
「我可以帶著機票和值機證明去報警，大不了魚死網破！」我說完，拉著行李就往外衝。
果然，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護士長一把拽住我，習慣性的吼道：「顧若，沒想到你翅膀硬了，我還管不了你了是吧？」
蘇青木低頭思索良久，抬起頭來：「各位領導，如今顧若隻是名小護士，就敢用報警威脅院領導，以後說不定會用手裡留存的證據，給醫院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
「如果醫院能考慮我的提議，保住林言言。我今年的績效獎金不要，全給醫院！」
林言言頓時感動的熱淚盈眶，勉強克制，才沒在眾人面前撲進蘇青木的懷裡。
何副院長站起身，給會議畫上句號。
「蘇醫生說的不錯，不能給醫院留下隱患。」
「我會和患者家屬溝通，由他們出面給警局方面施加點壓力，他們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至多，我們可以在賠償金額上，讓步一點，反正都是由當事人承擔。」
領導魚貫而出，我癱軟在椅子上。
蘇青木等領導離開後，走到我身邊。
「你啊，還是太天真，你真的以為，胳膊能擰得過大腿嗎？」
「真相有時候，並不重要。而且，在醫院系統裡改個籤名很簡單的。」
「上次科裡那個藥物過敏死亡的病人，你看我不也是全身而退嗎？」
「領導隻關心，哪把刀能握的順手，我隻需要投其所好就行了。」
蘇青木說完走了，我卻久久未動。
電光火石之間，我想到了他說的那件事。
那還是他剛入職的時候，被醫院作為高學歷人才引進，一進醫院尾巴就翹得老高。
對誰都是不服不忿，和他同進醫院的還有另一個醫生，叫孟卓陽。
患者遵醫囑用了磺胺類藥物。
結果服下沒幾分鍾，就呼吸心跳驟停。
蘇青木卻沒參加搶救，而是回到電腦前，手指上下翻飛不停。
入院問診，和醫囑記錄，都是孟卓陽的名字。
孟卓陽從病房搶救病人回來，全身湿透。
「不是你治死的，你為什麼這麼著急去搶救？」蘇青木的扶人有罪理論，讓院領導深信不疑。
加上電腦系統上的籤名，在院領導的壓力下，孟卓陽引咎辭職，還賠了不少錢。
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我拖著箱行李就離開了醫院，時間緊迫，我要找到同盟，把事態擴大。
之前科裡由我統計過員工聯系手冊，根據上面的地址，打車來到一處別墅區。
開門的正是孟卓陽。
「是你？有事嗎？」他穿著家居服，揉著睡眼。
幸好他還記得我，我趕忙把來意和盤託出。
我站在孟卓陽面前，把自己的計劃講明，想得到他的配合。
隻見他神色慵懶的靠著椅背，長腿交疊，好整以暇的問我。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已經辭職了，何況，現在我正準備接手家裡的公司。」
6
我不急不躁，找出自己截取的一段視頻。
「這個，你可能會感興趣。」
視頻中，護士長看著蘇青木：「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包庇林言言？」
她向來無利不起早。
隻要自己能脫身，把我推出去，還是把林言言推出去，對她而言沒有什麼差別，自然不樂意多這麼一遭。
「表姐，你就聽我的吧，言言是孟天成的外甥女，他們家多有錢，不用我多說了吧？我娶了她，以後你的好處也少不了！」
蘇青木果然會把握這些利益至上的人心理，直擊七寸。
李莉是他表姐這件事，他藏的極深，連我都不知道。
「你也不想看到當初陷害你的人，最後變成你的親戚，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惡心你吧？」
我設身處地的對孟卓陽說。
孟卓陽嗤笑一聲。
「當初我學醫，也是因為小時候感興趣。」
「可是進了醫院才發現，領導們更喜歡蘇青木這種，不重視治病救人，隻會拼命收患者創收，搞論文研究，甚至不管學術成果是不是造假！」
「所以，挺沒勁的，即使沒有那件事，我也會主動辭職。」
孟卓陽終於開口，對我說出最長的一句話。
我對著他搖頭：「那你就甘心，自己曾經的夢想，被這群人給玷汙嗎？」
「你不能因為一少部分人否定全部。」
「當初在醫學院時，宣誓的希波克拉底誓詞，你真的能忘了嗎？」
「如果放任蘇青木這種人掌控病人的健康甚至生命，你能安心嗎？」
良久，他朝我點了點頭。
「你跟我來吧，我當初離開醫院的時候，帶走了當時那個病人的資料。」
我跟著他來到別墅的儲物間，從灰塵下面翻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
仔細翻看，發現蘇青木當時可能由於時間倉促，並不是毫無漏洞。
病人過敏史後面，是蘇青木的籤名。
一般來說，病人的入院問診記錄，由醫生和護士分別完成。
護理記錄寫了磺胺類藥物過敏，且時間早於蘇青木的記錄。
但是蘇青木寫的過敏史：無。
我蹲在地上仔細翻閱，並把這些證據一一拍照，掃描保存。
孟卓陽利用自己人脈關系幫我聯系了媒體，還有直播大佬，當天中午就齊聚在醫院門口。
7
而此時，醫院和病人家屬還沒來得及溝通好。
我把所有的證據一一披露。
護士站的視頻、我的住院證、請假條、機票，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
還有孟卓陽那個案子的關鍵性證據。
甚至是會議室裡各位領導的商議錄音。
全都指向了蘇青木，林言言，以及護士長和院領導的包庇。
這種有噱頭，有爆點的新聞，一經播出，就引起了轟動，社會各界紛紛關注。
「沒想到，現在護士的地位這麼低了嗎？」
「交出真正的兇手，還患者一個公道！」
輿論的壓力給到了醫院，
林言言和蘇青木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醫院經過討論決定，林言言的實習資格取消，並需要賠償患者家屬，人民幣一百萬元。
同時，安排實習護士值夜班的李莉護士長，撤銷護士長職務。
蘇青木的主治醫師職稱予以免除，並且五年內不得參加評聘。
我回到科室，整理好自己的個人物品，寫好了辭職信。
經此一役，院裡的領導層被我得罪完了，我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繼續留下。
我拿著辭職信來到護理部，找護理部主任籤字。
「你就是顧若同志？」沒想到這件事，竟然讓在外地考察的王院長，提前回來了。
我點點頭，把辭呈交給他。
「院長，我隻是想求一個公平，您放心，我自己主動辭職。隻希望我去其他醫院應聘的時候，咱們醫院不給我使絆子。」
我平靜的說。
「怎麼會？你制止了不正之風，我正說要給你身上加擔子！」
「你們科李莉護士長被撤職，你已經是主管護師的職稱，完全可以撐得起來。」
沒想到，我竟然在沒有任何關系和背景的前提下，升任了護士長。
這麼多年都鮮見。
我上任的第一件事，是給原來的護士長李莉，排了一個月的夜班。
「我不幹！」李莉直接在護士站，把治療盤摔到地上。
「我都四十了！怎麼能一直倒夜班？」
「你這是，公報私仇！」她憤恨的看著我。
我好整以暇的環抱著自己，斜靠在護士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