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全身黑袍的巫鬼手持掛滿珠石的木杖,他站於幾圈石頭圍合的圈中,他手裡拿著龜甲,嘴裡念念有詞。
隨後他高舉木杖,身邊的百姓紛紛跪下。
隻有我立於河邊,一絲不動。
我的行為太過顯眼,身邊的百姓輕拽我,提示我跪下。
他們竊竊私語,紛紛覺得我瘋了。
我對中國佛教道教向來尊崇,從不認為這些是迷信。
無論千年後還是於此時,古人與現代人都可以在這些上面對話。
他們有跨越時空的力量。
可我清楚這個人在做什麼。
他聽從儲越命令,利用人們對於「巫」的信任,行殺戮之事。
竊竊私語聲停止,所有人看向我。
士兵過來將我圍住。
河邊隻有風聲。
我望向地上即將祭祀的人,聲音不疾不徐。
「民女不用巫術,可治國君之疾。」
周邊響起一陣抽氣聲,我手指向我看的方向,「若國君不復,我願與之同,祀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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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越的傳召比我想得還要快。
我很快又進了王宮。
宮牆之內,我忍住心裡顫慄,等著承受儲越怒火。
可我在寢殿等了一日,都未見到他。
我還是住在原來那座寢殿,屋內擺飾。
我刻的那些木頭,院子裡花草,都與以往一樣,就像我沒有離開過這裡,榻上還放著那把儲越在他生辰送我的純鈞。
熬到第二日,儲越身邊的公公過來,將我帶到軍營。
我第一次見到千軍萬馬立於眼前。
他們身穿鎧甲,手持銅制的兵器,威武赫赫,整裝待發。
忽地飛奔過來一匹高大駿馬,眨眼間奔至眼前,旋即將我撈到馬上。
我再次跌入一片烏木香。
馬奔出軍營,烏壓壓的大軍緊跟其後。
儲越未置一言,緊緊摟著我的腰。
疾風穿耳而過,隻有中午大軍稍稍停下休息,吃完飯又立即出發。
一月未見,儲越身上氣質更加清冷。
他沉默不言。
我也隻靜靜呆著。
如今他率軍出城,身體已經康復,渭河無須祭祀。
我放松下來,心裡想著儲越此次出兵先攻打瑞國什麼方位。
到了晚上,浩浩蕩蕩的大軍停下沿河邊扎上帳篷。
奔跑了一日的將士終於可以休息。
耳邊恢復寧靜。
我躺在帳篷裡,忍不住疲憊,沉沉睡去。
似乎到了很晚,我感覺有人在吻我。
鼻間是熟悉的烏木香,我去推身上的人。
我太累了,一連在路上趕了八九日到達渭河,昨日提著心在寢殿揣測儲越何意,今日又騎在馬上一天,我疲憊至極。
此時睡著,我身上再無一絲力氣。
可儲越依舊不肯放過我,他似乎吻不夠,捧著我的臉,時而吻,時而咬。
我知說什麼都無用,蹙著眉隨他。
直到我衣襟滑落,他在我身上的手滯住。
我感到一陣冷意,睜開眼睛,看到儲越眼睛死死盯著我脖頸。
我後知後覺想到。
在山上離開時,阿應曾在他屋子裡...親了我的脖頸。
已經過去兩日,身上印記還沒消去。
渭河看到之事,讓我完全沒有想到這回事。
儲越眼睛對上我的目光,他眼神陰戾,殺意露骨。
「你怎麼敢。」
78.
這是此次見面,他第一次開口與我說話。
他撩開我羅裙,眼睛掃了幾遍。
我羞憤難當,合上衣裳,卻被他止住。
他身體前傾,掐住我脖頸,掀起一絲冷笑。
「我就像枝枝心這麼狠,渭河水染紅都不肯回,原來是舍不得。」
他說著欺身壓上。
「我不逼你回來,你是不是就一直跟他呆在山裡。」
我終於明白儲越這次為何當天就下了祭祀的命令。
他料到我沒有符篆,無法出城,會躲進山裡。
所以他直接放棄搜查,讓我自己回來。
他眼睛猩紅,我第一次見他這樣。
想起第一次逃跑剛被他找回時那晚發生的事,我心裡驚慌,害怕他再用什麼手段,極力跟他解釋什麼都沒發生。
可他沉默著動作,對我的話絲毫沒有反應。
他俯下身子,對準我脖頸重重咬下去。
這一夜儲越沒讓我睡。
—
第二日天蒙蒙亮便要出發。
我趕到渭河時,快馬騎了一夜,昨日又騎了一天馬,昨晚又……
我此刻站起來雙腿發顫。
我扶住牆,稍作休息,緩了緩才走出帳子。
這回徵伐瑞國,隻有我一個女子。
軍中將士士兵遠遠見到我,便垂首而過。
儲越身邊的公公將我領到一輛馬車前,為我推開車門。
我扶著車門進去。
儲越坐在幾上,他今日難得穿一件銅綠長衫,冠冕束於頂,墨發披肩,雙腿交疊,手微微探出,神闲氣把玩純鈞。
我來時並未帶著,將它還是放在寢宮的榻上。
應該是儲越讓人取來了。
他掀眸看我一眼,而後對著窗外淡淡道。
「出發。」
車輪滾動,烏壓壓的大軍緊跟其後。
他手指撫著上面的玉石。
「這塊玉石我當時送你,你不肯要,這把短刃送你後,從未見你戴,我原以為你不喜歡這些東西。」
說到這,他抬眸看我,語氣淡淡,「直到昨夜,見到你脖間平安扣,寡人才知曉,枝枝是不願佩戴旁的男子的東西。」
我閉眼休息,不理會他胡言亂語。
我已經連續十日沒睡過整覺,已經累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他鉗過我,扯下我脖頸平安扣,不顧我爭奪,隨後扔出車窗外。
我探出頭去看。
兩馬馬車飛快,平安扣不見蹤影。
儲越看我動作,眼神更冷。
跟儲越的關系已經到了冰點,我也不試圖緩和。
隻要他不用無恥的手段懲罰我,我一切隨他。
路上趕了半月,終於到達儲越首要攻佔的地方。
這半月,儲越沒放過我,脖頸處被他咬得滲出血絲。
我希望我能生病,奈何儲越每日白天都在馬車上盯著我,喝下參湯。
從下山趕往渭河,到現在已經一月。
疲憊至此,我硬是沒有病倒。
身上的傷被藥膏細細抹過,已經大好。
隻有脖頸,他從不為我上藥。
79.
到了交戰點,不用再趕路。
我想貓在帳篷裡休息幾日。
可儲越扔給我一套合我身的士兵的衣服,讓我換上。
我出去的時候,儲越靠在馬車前,他身側站著朗奚、祿和還有幾位不認識的將軍。
他們看我一眼,就將視線移開。
除他們幾人,四周再沒有士兵。
整個營地異常安靜。
到了晚上我才明白,原來白日士兵們都在休息。
我原以為,剛到交界點,大軍在路上半月,會先做休整。
沒想到他晚上直接帶兵攻進城門。
銅制的火箭流星雨一般衝向城樓敵方士兵。
祿和帶領一眾士兵攻破城門。
長槍彎刀,壓倒性的兵器讓敵方措手不及。
儲越很快攻佔下一城。
廉國佔據西面,瑞國位處於東,瑞國國都處於中部。
當時來時,儲越兵分三路,分別直指瑞國北部,中部和南部。
但北部和中部隻是幌子,讓廉國不知將主要兵力放在何處抵擋大軍。
此次輕而易舉拿下南面一城,主要也是因為這裡防守人員不多,瑞國集中兵力不在此處。
旗開得勝,士兵們受到鼓舞,士氣激昂,接連向南攻進,
不到一月,已經攻下數城。
瑞軍大亂了手腳,趁此時機,北面也由其他將軍帶領開始進攻。
當時中部的軍隊再次一分為二,分別參與北面和南面的戰役。
這場戰役持續了七月之久,瑞國迎來了冬季。
在天氣變得更冷之前,儲越決定,明日直接跳過兩外兩城,進軍攻打瑞國國都。
戰役策略的更改,讓有的將領有些擔心。
再加上此時突降暴雪,暴雪下了兩日未停,眾將領更加擔心。
古時人們相信天象,要根據天象制定作戰策略。
在預進攻時上天突降狂風暴雪,定是有違天意。
儲越見眾將領沒有信心,他也沒再堅持,隻提出要巫鬼佔一卦,看是吉否。
我掀眼看向儲越,知道他必打不可。
但他不能跟眾將領爭執天意,遂用巫鬼卜卦來說服大家。
然而每次隻要巫鬼用巫術,就需要活人祭奠。
果不其然。
巫鬼立於下方,尖細著嗓子說道。
「卦吉,利戰,祭以合戰,葬百人祀天。」
聽到卦象吉,眾將領臉上帶出喜色。
儲越觀察一圈眾人,緩緩開口。
「那就依巫鬼....」
「呵...」
我冷笑出聲。
國君說話所有人凝神聽令,所以我的聲音格外顯耳。
儲越的話被我打斷,他也不氣惱,側過頭看我。
我雙手執壺走上前,為他斟上酒,而後湊近他耳朵,小聲道。
「夫君英武。」
而後笑盈盈退開。
儲越抬眸,目光炯炯盯著我。
這是我第一次叫他夫君,我見他喉嚨輕輕滾動,面上不動聲色。
我將酒盞拿起呈給他,這次沒有小聲說。
「用子民性命換國君凱旋,國君謀略過人。」
帳內頓時鴉雀無聲。
祿和、朗奚曉我身份,其他幾位將領應該也知。
我說完這話沒有說我放肆,儲越也沒動怒。
我繼續說道:「攻城之時,國君允諾,不殺戰俘,不傷城內百姓一人,國君必定會言出必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