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雨不同舟》, 本章共3888字, 更新于: 2025-01-27 11:38:28

她將手提的保溫桶放下,扭頭招呼沈鈺,「小鈺,叫人。」


「叔叔好。」沈鈺乖巧地走到床邊趴下。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頭,「今天不用上學嗎?」


「想見叔叔,媽媽給我請假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彎了眉眼,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請假了作業也跑不掉。」溫婉忙裡插話。


沈鈺上揚的唇角瞬間塌了下來。


和我哥完全不同的性子,我忍不住笑了。


「溫度剛好,我喂你。」


溫婉端著湯碗坐到床沿,拿湯匙舀了一勺湯就要喂我。


活了這麼大,我從沒享受過生病被喂飯的待遇。


哪怕溫婉是我嫂子,我也極不適應。


「我自己來……」我ţů⁸抬手準備去接。


「你行嗎你?」


她冷哼一聲,睨了一眼我輸著液的那隻手。


冰涼的輸液管滑過瘦骨嶙峋的手背,我倏然尬住。

Advertisement


「吱呀——」


病房門被推開,寧瑜走了進來,看到屋內情形有片刻凝滯。


溫婉同樣錯愕了一下,沒吱聲。


我和寧瑜戀愛時,她正跟我哥在一起,清楚我這段感情史,也看過寧瑜照片。


「我嫂子溫婉,侄子沈鈺。」我一一介紹。


最後,我目光落到寧瑜身上,落寞一笑,「我朋友,寧瑜。」


溫婉最先打破沉默。


「你好。」她將湯碗一抬,解釋道,「我給小舟燉了湯……」


「我來吧。」寧瑜走了過來,接過湯碗。


與寧瑜錯身的剎那,溫婉衝我眨了下眼睛。


我斂下眸子,笑而不語。


我知道她的心意,更知我和寧瑜之間已經隔了多遠的距離。


這段感情已經走到盡頭,不是靠愧疚和同情就能繼續的。


寧瑜沉默地舀湯喂我。


「我先帶小鈺去吃午飯。」


溫婉觀察了一下氣氛,帶沈鈺出去了。


長期靠輸注紅細胞和葡萄糖維持生命體徵,我隻喝了幾口就開始反胃。


為了不讓寧瑜擔心,隻能死死忍住。


「別咽——」


一個套著幹淨垃圾袋的垃圾桶遞到我面前。


我沒敢抬頭,單手扶住垃圾桶邊沿。


「好了……」


腸胃空空後,我有氣無力出聲。


寧瑜遞了杯溫水過來,等我漱完口,拿走垃圾桶,抽了張幹淨紙巾給我。


「幫我……請個護工吧。」


我擦淨嘴角,愴然請求。


這幾年,我肆無忌憚地糟蹋自己的身體。


如今像個廢人一樣躺在病床上,才發現想維持基本的體面有多艱難。


而寧瑜,同時照顧兩個病人,如果不請護工,遲早會被拖垮。


她緘默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應好。


「剩下的湯……」


我看向保溫桶,「麻煩幫我處理下。」


「嗯,你多休息。」


她幫我把床位搖平,提著保溫桶出去了。


我沉沉睡了過去,再睜眼已入夜。


不遠處坐著個老實憨厚、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你醒啦?」見我醒來,他急急站起問候。


「護工?」我問。


他連連點頭,「對,我姓李,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


我沒客氣,「幫我把床搖起來,再幫我叫一下主治醫生。」


他應聲照做。


等醫生的間隙,我拿起手機。


溫婉給我發了消息,說公司有急事,已經回了北城,叮囑我好好養傷。


我回了個「ok」。


護工叫來醫生,就去門外等候。


從醫生口中,我了解到自己的病情。


多年來飲食不規律,造成胃腸道功能紊亂;


長期失眠導致神經系統受損,冠動脈供血不足;


加上受傷失血過多,又傷了肺腑,如今身體就是一個空架子。


「二十多歲的年齡,五六十歲的身體,可真是造孽啊……」


醫生瀏覽著手中病例,表情唏噓不已。


「各人自有各人命,不過是苦果自咽罷了。」


我直視醫生,語氣平靜,「我還有多少時間?」


醫生遲疑了好一會,沒開口。


「我自己的身體,我不該擁有知情權嗎?」


我淡定地撫平被角,語氣卻不容置喙。


「如果能細細調養,再活二十年不成問題;若是繼續勞心勞力,頂多……」


醫生頓了一下,憐憫道,「Ţū́ₘ六七年……」


本是噩耗,我的心竟意外平靜。


比起精密的醫學估測,我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早有預知,也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他們知道嗎?」我問。


「先前小顧問過我,知道後託我保密,所以寧小姐問我時我含糊帶過了……」


醫生微微嘆了口氣,「是否要繼續瞞著,我尊重你的意見。」


「不必告訴她,有勞醫生。」我淡然閉上了眼。


醫Ṫũ̂⁹生嘆息著離開。


我躊躇半天,給顧驍打了個電話。


他接聽得很快。


「你人在哪?」我問。


「賓館。」他聲音懶洋洋的,「放心,你要是出了狀況,哥哥我十分鍾必到。」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


沒被寧瑜「忽悠」走,還有救。


「聽說,你們訂了個三年之約?」我平靜地拋出話題。


「那是,哥哥我『愛感動天』。」


他的開心不加掩飾,「怎麼樣,驚不驚喜,羨不羨慕?」


「羨慕?你就不怕我近水樓臺?」我忍不住調侃。


那邊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良久,他才出聲,


「沈二,你是不是……知道你的身體情況了?」


他流暢的語氣變得艱澀。


「不知道的話,你覺得我會給你打這個電話?」


我挑眉反問。


顧驍像是突然間失去了言語能力,半天沒說出話來。


「顧驍,不需要為我難過,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從我決心毀了沈氏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別固守京城,聽她的話出去走走吧,幫她看看外面的廣袤天地。」


「如果能從你口中見識到世界的繽紛,她一定會很開心。」


我抬起青筋暴起、瘦如細柴的手,蒙住了眼睛。


眼前光亮盡失。


「阿驍,我已經沒有未來了……」


我蒼白地勾了勾唇角,「別讓她的未來跟我一樣沉於黑暗。」


「好……我答應你……」


顧驍聲音哽咽。


「沒其他事,掛了。」我掐了電話。


這一瞬間,我的世界重新變得通透安靜。


六七年,足以將孤月獨明送上市,足以目睹沈鈺長大個小男子漢。


也足夠見證寧瑜和顧驍的幸福。


於我而言,無憾。


養病的時間漫長,我託護工買回很多書,借看書打發時光。


寧瑜每天都會來看望我,察覺出我的「冷淡」後,探訪頻率大大降低。


能下床走動後,她租來個輪椅,強硬地推我出去曬太陽……


讓我沒想到的是,在我養傷期間,溫婉竟打算將公司總部遷到京城,連注冊地址都勘探好了。


「我覺得北城風水不如京城養人,擅自做主你多擔待。」


說這話的時候,她叉著腰,下巴抬得很高。


大有我敢駁一句懟我十句的架勢。


「你是公司法人,決策上的事你說了算。」


我十分尊重她的決定,但不忘馬後炮,「隻是我答應寧瑜三年上市,你多加油。」


「三年……上市?」溫婉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


「對。」我鄭重點頭。


「我可以合法經營不違規,也可以保證三年盈利,但鐵打的公司流水的兵——」


溫婉幾近咆哮,「連續三年不更換董事和高層管理人員,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點?」


我慢悠悠翻了頁書,渾然無事她的猙獰,「所以,祈禱我早日康復,好助你一臂之力吧。」


「沈葉舟,你好、樣、的!」


溫婉氣結,「感情我就是成就你感情的工具人是吧?」


「錯,你不是工具人,我的感情也不需要任何人成就。」


我仰頭看她,鄭重陳述,「因為我壓根沒想過和寧瑜再續前緣。」


溫婉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沈氏覆滅後上萬人因我失業,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他們卻有父母妻兒要養。」


「我哥曾說人生不隻有愛情,我已經嘗過愛情,下半生想踐行他的道,給掙扎求生的沈氏舊人多指一條路。」


我淡淡勾唇,țũ̂₍「而他們的根在北城,所以,遷址的事不要再提了。」


「可是——」


溫婉還想再勸,被我直接打斷。


「我知道,現在我在北城的名聲不好聽,但我死都不怕難道還懼怕人言?」


「溫婉,有兩點我需要提前申明,一是永遠別暴露我跟你、跟孤月獨明的關系,二是我入職,你務必擺高姿態給足我下馬威。」


「日後工作相處,哪怕我被合作伙伴羞辱責罵,你都必須冷眼旁觀。」


「你要記住,你才是孤月獨明的老板,我隻是一個打工人,是你手中可用可棄的棋子。」


我緩慢地合上手中書冊,「如果不適應,現在就可以演練起來。」


於我而言,彎一彎脊梁,換孤月獨明飛黃騰達,不虧。


「必須……這樣嗎?」


溫婉臉上寫滿了「我不贊同」。


我淺淺勾唇,「如果你不想孤月獨明被所有人圍攻孤立,最好這樣。」


「我……」


她嘴唇嗫嚅了好幾下,語氣澀然,「我明白了。」


「擴張需要充足資金,這裡面有一筆錢。」


我取出顧驍「存錢」的那銀行卡,往她面前一遞,「一起……為我哥圓夢吧。」


圓我哥的夢,建立一個任人唯賢、不排外、制度化管理的多元公司。


「我努力……」


溫婉走的時候,步伐很沉重。


我想多勸她幾句,但我知道,道理她都懂。


她需要的是時間去消化。


外傷療愈後,我堅決出院。ṱũₐ


溫婉和顧驍得知消息要來接我,我全部拒絕了。


我提前聯系了常斌,還跟他籤訂了新合約。


他做我的保鏢兼司機,保護我人身安全,我留他在沈園「常伴」葉岑。


我在北城樹敵太多,需要他的身手與警覺。


他無處可去,又放不下葉岑,隻能妥協。


出院當天我回了趟沈園。


覆滅沈氏前,我設法保全了這一處資產,免除了它被法拍的命運。


盡管這裡葬送了我父兄的一生,我依舊不能將之舍棄。


如今的沈園空無一人。


她的前主人葉岑,化作了一張黑白照,和我父兄並列於祠堂。


我點燃了三炷香,送她最後一程。


願她地獄天堂,與我父兄永不相見。


處理完私事,我帶著簡歷孤身殺往孤月獨明,舌戰群儒,成功與創始人溫婉籤訂對賭協議。


她聘我為 CEO,我三年內將孤月獨明送上主板。


如若不能,我自願滾出北城,永不得返。


這份對賭協議是我臨場發揮加的戲,事後被溫婉好一通罵。


卻成功讓孤月獨明打響了名號。


後來我常駐北城,對孤月獨明進行股改,並與之共成長。


寧瑜則留在京城守護她母親。


我偶爾會託溫婉去探望一下她們,卻再也沒有出現在寧瑜面前。


孤月獨明的注冊日期,遠早於我與寧瑜的約定日期。


公司第三年財報一出來,我就向證監會提出了股票上市申請。


核準通過後便向證券交易所上市委員ŧų₇會提出上市申請。


還提前留下遺囑,名下所有財產,死後無償贈與寧瑜和顧驍。


我欠他們的,這輩子,隻能用這種最俗套的方式去還……


新股發行當日,正滿三年之期。


寧瑜守約嫁顧驍。


他們選擇了旅行結婚,我要他們全程直播。


「阿瑜,你說我們能不能在一起不離不棄,直到白頭到老?」


婚禮上,顧驍問她。


「你能,我就能。」她笑吟吟地。


我在鏡頭這邊笑著送出祝福。


顧驍十年相守,終換她芳心一動。


那一刻,我滿心釋然。


楊絳先生說的對,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白頭到老。


有的人適合成長,有的人適合一起生活,有的人適合一輩子懷念。


總有一場相遇,是隔著茫茫人海,奔赴彼此而來。


他們是越過人海的欣賞與歡喜。


而我,歸於人海。


(全文完)


潛力新作

  • 感謝老天幫我避雷了渣男

    十一放假,我回老家參加了高中同學聚 會。聚會上,聊嗨了之後,有人起哄。

    相愛的人總會相逢

    在我最狼狽的時候,賀問津娶了我。 所有人都說,他娶我是為了和我妹妹賭氣。 可他車禍去世後,卻將所有遺產留給了我。 和一支錄音筆。 輕輕點開,是他沙啞低沉的嗓音—— 他說: 「宋棠音,可不可以也喜歡我一下?」 時隔多年,我終於窺探到了他藏在冰層下,磅礴而盛大的愛戀。 再睜眼,我重生了。 養母正抓著我的手說: 「阿音,你去替你妹妹坐牢好不好?」

    攻略校草舍友

    我綁定了耽美系統,被迫做起了校草舍友的舔狗。在我準備 親他的時候,我內心各種焦急: 「快,趕緊把我推開!」結 果,一向冷漠的他居然躲都不躲。

    豪門女配不想破產

    佟雨霧活到二十五歲,最滿意的除了自己的外貌以外,就是跟燕京最高不可攀的傅禮衡結婚了。 她生性驕縱奢靡,直到有一天,被迫得知自己活在一本小說中,一年後傅禮衡會跟她離婚,她會淨身出戶,隻能拿到幾百萬的安撫費! 系統:完成任務①一個星期所有開支在一千塊以內,一年後帳戶上多出五十萬! 佟雨霧:……nmsl 有一天傅禮衡發現他太太辭退了保姆阿姨,親自去菜市場買菜做了一頓飯,他望著一桌的飯菜,陷入了沉思中。

  • 校草室友以為我對他死纏爛打

    大一宿舍破冰局。 我在自我介紹時玩梗:「183,21。」 最帥的那位微微訝異:「21 歲,你留過級?」 我得意回嗆:「我有說是年齡嗎?」他默了默,開始有樣學樣。 「哦。那我 187,1。」 才 1 釐米?這是殘疾吧! 我震驚且同情,開始小心翼翼維護他的自尊心。 直到被他壓在床上。 我才反應過來,他媽的,他說的不是長度!

    不眠春潮

    "港島地產大鱷易坤山有四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易思齡作為長女,理當沉穩懂事,偏偏一身嬌貴,三個妹妹又無底線寵她。 港媒對她評價褒貶不一,稱她恃靚行兇,奢靡無度。 "

    送君入羅帷

    正道的師兄們不打孩子,師姐們也不在飯菜裡下毒,師父還真肯教導徒弟。 穆雪淚流滿面,決定改邪歸正一心向道。 師姐:「你知道如今魔道第一人是誰嗎?」 穆雪:「哪位?」 師姐:「岑千山,魔道第一大佬,掀起腥風血雨隻為了用禁咒復活他死去多年的大魔頭師父……魔道就是魔道,搞師徒戀都這麼驚天動地。」

    懷了死對頭的崽後我帶球跑了

    "懷了死對頭的崽,我帶球跑了。 多年後,兒子不小心刮花了停在路邊的庫裡南。 死對頭從車裡下來。 「這是誰家的小孩,真沒教養!」 我拉著兒子,氣憤道:「他爹死得早,你就體諒一下吧!」 後來,得知真相的他急得發瘋:「敢咒我死!他爹我活得好好的!」"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