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謝寅就是謝徵最大的競爭對手,可惜後來被謝徵派人下狠手,於巡察的路上喪命。
梁玄暗中早已與謝寅聯手,謝寅暗中安排將梁玄的人手潛入京城,隻等今日大婚,待京城防衛疏忽,便可一舉剿殺謝徵一黨。
皇帝這幾年身子一件不如一年,早已將政事交由謝徵與謝寅。
二人的相爭,近幾年愈演愈烈。
謝寅與我和梁玄都是庶出,謝寅雖生母的母家初盛,但比起趙氏這樣的世家,還是差點火候,求生的本能與對權力的渴望迫使他與梁玄合作。
成王敗寇,隻在今夜。
謝徵的屍體被我丟在床下,嶄新的喜服被我鄭重地放在床上。
鮮紅濺上窗紙,廝殺聲漸漸逼近,又戛然而止。
門被推開,血腥味撲鼻而來。
梁玄渾身上下都充斥著殺氣,在踏過門檻時又盡數散去。
我急忙拿出手帕替他擦拭身上的血跡,卻被他握住了手。
「別看了,人已經死了,我嫌晦氣,丟床底下了。」我對上梁玄警惕的眼神。
梁玄聞聲眉目舒展,「怎麼不等我來動手?」
「我自己的仇,需我自己報。」我仰著頭向他邀功。
「那我的仇如今沒辦法報了。」梁玄解開身上的盔甲,將我摟入懷中。
「你有什麼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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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妻之仇。」熱風伴著他的低語傳入耳中,火燭在他眼中晃動,映著眸光熠熠。
臉被熱風吹得燒了起來,我看向床上的喜服,「試試看合不合身?」
這是我一針一線繡制的喜服,隻為等待我的郎君。
謝徵身上那件是我讓人代做的,他配不上我的心意,更不配做我的夫君。
回過神時,隻見梁玄已經在寬衣解帶,肌膚與紅綢交映,兩頰愈燒愈熱。
「你怎麼......怎麼現在就換,也不......」
輕笑聲從頭頂傳來,「你我就是夫妻了,還需要避忌些什麼?」
我隻能惱怒地避開他的目光,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後腦被他扣住,雙唇覆落。
「阿嫣,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
我們在最狼狽的時候相識,在困境中相愛,又在第二世相互救贖,最終於廝殺間拜過天地,互飲合卺酒,成為真正的夫妻。
我原以為上天讓我重來一世是想讓我手刃那些負我欺我之人,直至後來我才明白,上天是想讓我回頭看看,看看那個被我落下的郎君。
隻因我前世松了手,他的罪因我而起,恨因我而生,以至於他落入無邊地獄,成為滿手罪孽的修羅。
漫長的餘生中,我隻想握住他的手,自由地,在光下奔跑。
(正文完)
【梁玄番外】
母妃沉湖那日,梁玄便知,昔日父皇對她的寵幸不過是一場交易。
父皇需要拉攏母妃的母族,需要博取外祖的信任,然後一舉鏟除。
莫須有的罪名就這樣扣在外祖頭上,何氏一族統統被落了罪。
母妃隔著一堵宮牆,日日以淚洗面,最後為了保住梁玄的性命,她選擇了沉湖。
她希望這樣一來梁玄就不會再與何氏有任何關系,父皇也會重新正視他。
可她想錯了。
母妃屍骨未寒,梁玄就成了梁國卑微求和的質子。
在異國他鄉,梁玄就像走鋼絲,一不留心,就會喪命。
何氏的族人為求自保,也來到了鄰國。
他們知道梁玄是洗刷何氏清白的最後希望,偷偷潛入宮中與梁玄聯系,表面上他是一個落魄的質子,人人可欺。
可在那個清冷的院子裡,梁玄每夜都在刻苦用功。
但外祖一族不會給他更多的幫助,他們認為,若梁玄連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他們所有的努力都隻會是徒勞。
又一次被拳打腳踢之後,他眼前多了一塊素淨的手帕。
誰會在這個冰冷的宮殿裡對他表示同情呢?
梁玄抱著疑惑抬起了頭,那一張與手帕相稱的,素淨的臉。
與其他欺負他的人不同,她衣著算不上華貴,但她是第一個向他伸出手的人。
「你也是庶出嗎?」她問他。
後來梁玄才知道,因著庶出的身份,翁嫣吃盡了苦頭,永遠被她那個狂妄的嫡姐壓過一頭。
翁嫣進宮的次數很少,第二次見她是在御湖邊。
她被嫡姐逼到湖邊,差一點就被推了下去。
他不過是報恩,他不喜歡欠人的,梁玄這樣想。
翁嫣也發現了他,她還打聽到了他的住處,讓他教她習武。
「我不想再被人欺負了,我討厭無法還擊的自己。」她緊咬著唇,淚水盈在眼眶。
就這樣,翁嫣一進宮就來找他,還會給他帶好吃的糕點和傷藥。
但她進宮的次數實在是太少了,如果能常進宮就好了。
於是梁玄將目光放到了翁嫣的嫡姐翁棠身上,翁棠容易受人蠱惑,梁玄派人稍稍提兩句,她便想將翁嫣賣給人販子。
殊不知這一切都是梁玄的安排,最後翁棠自食惡果,而翁嫣頂替了翁棠與謝徵的婚事。
翁嫣的日子頓時好過了許多,進宮的次數漸漸多了,給他帶的糕點與傷藥也變成了上品。
但她還是不開心,因為在所有人眼中,庶出就是庶出,永遠都比不上翁棠。
那次秋狩,他看著她被遺落在偏僻的樹林中,絕望地爬行。
梁玄隻覺得心口被人猛地一擊,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翁嫣的感情產生了變化?
梁玄自己也不清楚,或許在漫長的黑暗中,他已經忘了光的樣子,直至她出現。
他將她背到眾人的營帳前,盡管他不忍讓她自己走到那邊,但他毫無辦法。
隻有在靜謐的樹林中,他才能肆意地釋放自己無法控制的心跳,才能貪婪地聽她伏在自己肩上熟睡後的呼吸。
在黑暗中相擁的人,卻無法光明正大地擁抱。
他們的關系於對方而言是相互取暖,可於外人眼裡卻是取他們性命的利器。
梁玄看著她一瘸一拐地走向營帳,一顆心也被扯著下墜。
他一定要跟她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梁玄如是想。
可他後來卻沒有做到,他竭盡全力地想要加快速度,可還是隻能看著她穿著喜服入了東宮,看著她做了皇後。
她很少笑,她吃了許多苦,皆因他故,若他能再快一些就好了。
那日衝破宮牆,他騎著馬在宮城裡四處尋找,最後隻看到她的屍身。
梁玄認得那雙手,那雙曾替他上過無數次藥的手,那雙曾試圖將他拉出深淵的手。
可她卻松了手,至此他墜入深淵,成了後人口中的暴君。
梨花瓣瓣如雨落下,花香依舊,伊人玉殒。
合眼之前,梁玄心情卻格外地好,他終於能與她相見了。
陰陽相隔多年後,他們終於在死後相擁......
誰知當梁玄睜開眼時,翁嫣就在自己眼前,她正低頭仔細地替他上藥。
他將欣喜壓在心底,背地裡開始迅速地拉攏梁國的各方勢力,這一次,他要前世負過阿嫣的人, 統統都下地獄。
可就在他準備除去翁棠時,卻意外得知阿嫣前往邺州的消息......
梁玄很快就猜到, 阿嫣也回來了。
他雖不知道阿嫣的計劃,但她所做的一切定有自己的想法, 梁玄並未出手制止。
他亦不敢告訴她自己亦重來了一世,直至她來問他。
她問他為何不早些告訴她, 梁玄隻能苦笑。
他沒有任何告訴她的理由, 他覺得自己不配, 前世是他她才被踩踏致死。
「不練了,我要去邺州。」上一世翁棠就是被拐至邺州,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回來。如今,我要將她親自帶回來,將原本屬於她的人生還給她。
「(這」如果她要復仇,他願意做她的刀。
反正前世他早已罪孽深重, 那些人他前世已經殺過一回,他不介意再殺一次。
可她不允許,她希望靠自己報仇。
那一刻, 梁玄才發覺當年那個給自己遞手帕的姑娘自己長大了, 她不想再活在他的庇護之下, 她想要與他並肩而立。
她知道梁玄前世所做的一切, 但她並未怪他, 她反而心疼他。
所有人都視他為惡魔時, 隻有她還想伸手將他拉出深淵。
回到梁國後,他替何氏一族翻案, 那個曾對他棄之如履的父皇求著他放過自己。
梁玄隻是笑笑,讓人將他沉了湖。
每回朝臣與宮人犯了錯, 總祈求梁玄會收到鄰國的急信, 因為在這時候, 無論這位暴戾的君王怒火有多旺盛,都能被一瞬撫平。
但梁玄也並非看每一封信都會高興,有一次,阿嫣來信讓他娶旁人, 又說那女子被人逼婚,希望梁玄助她假死與心上人離開。
順便將消息傳到謝徵耳中,繼續讓他放松警惕。
梁玄本是不願的,他不想還有其他女子的名字與他一起寫入史書中,但耐不住阿嫣開口求情。
與阿嫣大婚那日,是他兩世最高興的日子。
他穿上她親手為他繡制的喜服,與她成了真正的夫妻。
......
回梁國的路上, 寒風漸起。
梁玄替身旁的人加上一件披風,不料她竟睜開了眼。
環住他的腰的雙手漸漸收緊,阿嫣嗔道:「不睡了, 再睡人都要迷糊了。」
「那正好, 」梁玄說著, 將一個木盒遞給她。「這些都是我在梁國的店鋪,宅院和田地。之前為了引謝徵上鉤你損失了不少。我知你嫌宮中煩悶無聊, 喜歡經商。」
「你不會以為我外祖在梁國沒有生意吧?」
梁玄看著她雙眸狡黠的笑意,搖頭失笑, 「他的是他的, 我的是我的, 你隻管收好便是。」
「你難道不怕我將生意做大,到時候壟斷梁國各行各業?」她繼續挑逗他。
「好啊,反正我也離不開你了。」梁玄答道, 吻住了眼裡的兩瓣櫻紅。
......
在暗無天日中忽然照進了光,自此隨光奔走。
這一次,他抓住了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