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妹妹就闖了個天大的爛攤子，這個攤子，我媽也收拾不了。
於是，他們想到了我。
15
下了晚自習，我媽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是想讓我回家吃個團圓飯。
又不是逢年過節的，有什麼飯非得現在吃？
我媽在電話那頭，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叫我的小名：
「暖寶，你周五有沒有時間回家一趟？媽想你了，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吃個團圓飯。
「媽買了大蝦，到時候親自下廚。」
電話那頭殷勤熱烈，我的內心卻毫無波瀾：
「我對海鮮過敏，學校還有事，就不回去了。」
一直以來，我媽的眼裡隻有林寧一個。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每次吃飯她隻會把雞腿往妹妹的碗裡塞，出去吃飯聚會帶的人也是妹妹。
她哪裡知道我的口味。
前世我為了能得到媽媽多一點的關注，一直小心翼翼地討好。
可是到我死了，他們對我的關心也不及對林寧的絲毫。
那邊著了急，立刻改了口：
Advertisement
「那咱們不吃蝦了，媽給你做可樂雞翅。」
我再次冷冷地開口：
「我不喜歡吃雞翅。
「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不等她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她又打了幾個進來，我都沒接。
她這麼急切地給我打電話，甚至搬出了親情，那麼目的隻有一個。
他們想見我，但是又有事情瞞著我。
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他們平時對我關心一點，我也不會像現在一樣一眼就看穿他們的想法。
我把手機揣兜裡，內心毫無波瀾地在回宿舍的路上走著。
重來一世，不再去為了那點稀薄的親情去討好家人，也挺好的。
16
我還是不得不回家一趟。
保送要用的證件有些在家裡，戶口本也在爸媽的房間裡。
讓他們來送儼然是不可能的，說不準還能成為他們拿捏我的把柄。
回家前，我先繞路去了趟五金店，然後再回的家。
等我找到所有證件正在臥室裡歸納整理時，我媽和林寧突然回來了。
她們看到我在家後大喜過望，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笑得甚至有些瘆人。
我媽過來親昵地挽我的胳膊，被我擋開了：
「有事嗎？沒事我回學校了。」
林寧趕緊拉住我：
「你不能走！」
林寧死死地拽住我的胳膊，我疑惑地看向她，她心虛地松了手，臉上都是諂媚的笑：
「姐，我是說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如吃頓飯再走，再說天也黑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我態度堅決：
「不用了，你要是真擔心我就別攔我，我現在打車到學校時說不定天還沒黑透。」
從小到大，林寧仗著自己的聰明對我向來是低看一等的，她認為自己處處比我優秀，從來都沒有喊過我「姐姐」。
今天這是第一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才不相信她會那麼好心。
林寧是個沉不住氣的，我三言兩語就激怒了她：
「林暖，我都這麼低三下四地求你了，別不知好歹！」
我雙手環胸，看著她們演戲：
「哦？你求我的事，真的隻是讓我在家吃一頓飯嗎？」
我挑眉看向她們母女：
「媽，妹妹，我不是三歲小孩了。
「你們就算騙我也要演得真一點，至少有點誠意吧？」
心思被戳破，我媽掛不住面子，臉上都是尷尬。
她扯著我，面帶假笑，又開始親情綁架：
「暖寶既然猜出來了，我們也不拐彎抹角了。」
接著她開始破口大罵：
「我還以為江風那孩子是個好的，沒想到他居然趁著寧寧懷孕出軌！我們捉奸逮了個正著！
「就是寧寧啊……她，哎，就是……唉，我怎麼說呢。」
她猶豫了好久，都沒能說出了囫囵話。
我聽得雲裡霧裡。
林寧受不了了，直接攤牌：
「你說啊！難不成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啊？！
「好，你不好意思說，那就由我來說。」
她趾高氣揚地指著我：
「你沒事跟我們去警察局一趟，不管警察問什麼，就全都承認是你做的就行，聽懂沒？」
我：「？」
我看起來很像傻子嗎？
因為孕期林寧身材走樣發福了不少，臃腫的身體外穿的又是寬松的衣服。
直到現在我才注意到她的肚子癟了下去。
我盯著她的肚子自嘲一笑。
呵，原來是這樣。
17
一切的一切我都想通了。
江風本來就是個浪子，林寧變醜後他出了軌，被妹妹捉奸在床。
如果隻是出軌，那麼慌的人也不會是林寧。
能讓她們母女都六神無主的，隻能是林寧犯了大事，她闖出了個連我媽都收拾不了的爛攤子。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林寧在情急中失手傷了小三，又在混亂裡磕碰到了而流了產。
可那是她造的孽，為什麼要我來換？
我擺擺手翻了個白眼：
「傻逼。」
正準備走，我媽突然向我跪下來，匍匐在地上，拉著我的腿不讓我走：
「暖暖，你救救你妹妹，她不是故意殺人的啊！
「誰知道花瓶就那麼輕輕一砸，她就死了呢？
「暖暖，你是寧寧的親姐姐，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火坑裡跳。
「你忘了你小時候每次犯錯，都是妹妹給你說的好話嗎？
「她小時候還把自己的零食分給你，她對你那麼好，你可憐可憐她吧，她才十八歲，要是坐了牢，這一輩子就毀了！」
原來不隻是把人打傷那麼簡單，林寧居然殺人了。
我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著過往的種種。
可是卻絲毫激不起我的一點憐憫心。
我踢開她的手，俯視著她。
「媽，你現在摸著自己的良心，捫心自問，真的是這樣的嗎？
「你不願意承認，那我來告訴你。
「小時候明明是妹妹犯的錯，她卻每次把錯推在我的身上，然後又在您的身邊說好話，顯得她多麼善良懂事。
「以前是我傻，沒有妹妹心思活絡，後來長大我才知道那是捧殺。
「她分給我的零食全都是她自己不愛吃的，她不要的才會給我，而你一碗水端不平，從小到大一直偏心妹妹，她有的我全都沒有。
「我念著親情不計較，可是結果呢？
「林寧十八歲，那我不也才十八嗎？你讓我心疼她，那你有沒有心疼過我？」
沒有人會相信鱷魚的眼淚的。
我閉上眼深呼一口氣：
「媽，你起來吧，再怎麼求我都沒有用的。」
林寧不僅沒了穩穩嫁入江家的籌碼，還攤上了人命官司。
怪不得她們幾次三番地讓我回家。
看著這場鬧劇，我隻覺得可笑，她們還真敢想啊。
讓我替她坐牢，想得美！
我正準備抬腳，我媽再次拉住了我：
「不一樣的，你倆不一樣的，寧寧是天才，從小醫生就這麼說，醫生不會有錯的。
「寧寧的腦子比你好，她以後肯定前途坦蕩，她和你不一樣，你太平庸了。
「暖暖，你原諒媽媽的自私，沒有哪一個母親會喜歡一個笨小孩的，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聰明吧。」
到現在她還在為自己開脫，不願意放下自己那可憐的自尊心。
那好，那我就讓她徹底死心。
「要是我說，我被保送了呢？
「我不僅被保送了，而且被保送的學校還是國內頂尖學府，大學學的課程是當下的熱門專業。
「媽媽，現在的我和背上人命被人退婚又退學的妹妹相比，你又該怎麼選？」
18
我媽猶豫了。
在選我和妹妹之間，她第一次猶豫了。
看吧，什麼平庸不平庸，什麼不喜歡笨小孩的借口。
她隻是不喜歡不能讓她出門炫耀的小孩罷了。
她不知道怎麼選，她松開我的褲腳，對著天號啕大哭：
「天爺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媽媽雖然沒有明確表態，我卻知道這一次她不會再幫助林寧了。
妹妹現在儼然變成了枚棄子。
她徹底慌了，拉扯著我媽的領子聲嘶力竭地吼：
「媽，我是寧寧啊，你不能放棄我，你說過你最愛的就是我了！
「媽，半歲開口說話，四歲就能把九九乘法表倒背如流，醫生都說我是天才，我是天才啊, 我能為家裡爭光的！」
帶頭霸凌，未婚先孕，失手殺人。
呵，她倒是會爭光。
我媽的眼神木木的, 她掰開林寧的手, 忍痛扭頭：
「寧寧, 做了錯事就要承擔。
「這次媽媽也幫不了你。」
林寧被退了婚，和江家的婚事泡了湯，她早就退學了，現在媽媽也不幫她。
她再也沒有退路了。
媽媽的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寧懷孕後本來就脾氣暴躁，現在她直接情緒失控，從廚房裡拿出菜刀就要過來砍我：
「賤人！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既然我活不了, 那你們也陪著我一起下地獄！」
林寧徹底瘋了。
她在屋子裡亂砍，媽媽被她砍傷昏迷，當她拿著刀一步步地向我走來時，門外響起了警笛聲……
回家前我在五金店裡買了攝像頭，為以防萬一我在她們回家之前就開了分享保送經驗的直播。
剛才她們的話和所有罪行都被上百萬人實時觀看。
當我媽說出妹妹意外殺人讓我替她坐牢的那一刻起，觀眾就已經報了警。
林寧，你逃不掉了。
19
林寧鋃鐺入獄，所謂的天才，下輩子都要在監獄裡度過了。
聽說她在裡面精神失常了，整天瘋瘋癲癲的，再也沒有了以前的精明。
我媽被砍傷了雙腿和一條手臂, 變得生活不能自理, 我爸嫌照顧她麻煩而離了婚。
又覺得妹妹丟人現眼，和她斷絕了父女關系。
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後，我已經在大學裡讀了一年書了。
這時候我爸暗戳戳地想跟我緩和關系, 我隻當作沒看見。
他還埋怨我說又不是他偏心, 我沒必要把關系搞得那麼僵。
可是你也看到了媽媽的偏心不是嗎？
你保持沉默、冷眼旁觀的同時, 又何嘗不是在變相地傷害我？
而我的家人棄帥保車，為了妹妹的天才基因能夠延續，花錢找人頂替了妹妹的罪行。
「（追」我依舊上著我的學，讀著我的商科書。
大三時我被保送碩博連讀, 畢業後我靠著自己多年積攢的知識和人脈開了家公司。
十年前高三的夜晚挑燈學商科的我，在這一刻有了回應。
多年的積累讓我的公司一上市就股票暴漲。
我不嫁人，靠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慶功宴後, 我躺在床上對著露天星空頂數著星星。
回想重活的這一生，真的很感謝十幾歲時平庸卻又不肯放棄的我。
我想起了妹妹。
妹妹從小就被告知有絕對天賦，我想, 如果她稍微學習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有像傷仲永一樣的結果了？
思及此處, 我搖了搖頭。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她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聽說是在瘋人院裡自殺的。
關掉露天星空頂, 我翻了個身安然入睡。
夢裡有個聲音一直在我的耳邊呢喃，我知道，那是前世的我。
她對我說：
乖乖, 永遠不要自輕自賤。
努力在天賦面前不是一文不值，結果不會辜負每一個努力的日夜。
一個人使勁踮起腳尖靠近太陽的時候，全世界都擋不住她的陽光。
親愛的，請記住。
當你決定燦爛, 山無攔，海無遮。
追光的人，終將會光芒萬丈！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