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懷月之川》, 本章共3845字, 更新于: 2025-01-25 16:13:18

全場頓時噤若寒蟬。


徐嫋嫋就是在這時闖進來的。


翟衣披身,七尾鳳簪。


她在裴湛身側坐下,挑釁地衝我笑:「原來這就是賀小將軍的發妻,男才女貌,瞧著果然般配。」


「發妻」二字,她咬著極重。


裴湛手中的茶盞應聲碎裂。


他面無表情道:「出去。」


如同多年前撞破他們好事時。


徐嫋嫋笑容更盛。


下一刻卻直接僵在臉上。


裴湛冰冷的聲音在殿中回蕩:「傳朕旨意,貴妃徐氏天命不佑,生育艱難。居貴妃之位,卻多年無所出,難以服眾。即日起降位為徐昭儀,退居碧秀宮。」


23


徐嫋嫋的臉上出現片刻茫然。


她因為上次對自己下狠手,小產時留下病根。


即使自我調理多年,還是無法生育。


起初她也擔心就此失去裴湛的寵愛,沒想到非但沒有失去,反而更勝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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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過是出言挑釁而已。


徐嫋嫋可憐楚楚,拉住裴湛的衣袖:


「陛下!」


裴湛揮袖甩開,沒再看她一眼,沉著臉色宣布散席:「賀小將軍和蘇家之女且留下。」


眾人散盡。


裴湛沉默半晌,似是做了什麼決定。


最後痛苦地閉上眼道:「阿月,隻要你回到孤身邊,孤可以對你的背叛既往不咎。


「皇後的位置孤一直留著給你。隻要你回來,孤便當你和賀之川之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徐嫋嫋聞言驚慌失措道:「陛下!那臣妾算什麼!」


可裴湛始終看著我和賀之川緊扣的手,沒分給她一個眼神。


帝王之愛,涼薄似水。


賀之川怒極反笑,連陛下都不喊了:


「裴湛,阿月早在五年前就被你害死了,我們之間的年少情誼也早就隨之灰飛煙滅。


「而今你欲奪我妻,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24


大魏近年來不算太平。


倉河往外,便是遼闊的大草原。


突厥早對國土遼闊的大魏虎視眈眈,幾次侵襲,均被鎮守邊關的父兄及賀之川聯手鎮壓,這才安分了些。


大魏不能沒有他們。


換句話說,裴湛動不了賀之川。


這也是我們敢站在這裡與他對峙的底氣。


我與賀之川攜手出宮,將失魂落魄的裴湛拋之腦後。


當夜。


芙蓉帳,春水搖。


氣息交融間,賀之川咬牙切齒:「阿月真好,讓有的人惦記了這麼多年。」


真是打翻了陳年醋壇。


我涼涼地斜他一眼:「沒關系,總歸在有的人口中,我已經是他夫人了。」


他便委屈巴巴地埋在我的頸邊:「阿月,什麼時候才能真的給我一個名分?」


五年前,賀之川自薦枕席後便一直留在我身邊。


我望著他俊朗的面容,眉眼明亮,清晰地映著我的倒影。


指尖覆住他的眉眼,被他伸手捉住。


他笑了笑:「罷了,我們來日方長。


「做這種事的時候是該專心些。」


25


我和賀之川暫時在京中住下。


我闲不住,盤下東街的一家小醫館,日日坐診看病,賀之川仍是每日來給我打下手。


但平靜的日子很快被打破。


近日,來看診的人多數無故發熱,伴隨惡心、嘔吐症狀。


我面露凝重:「疾醫掌養萬民之疾病,四時皆有疠疾。」


疫病不分季節。


永昌十八年,江南大水,疫尤甚。


人畜飢疫,大魏死耗大半。


哪怕是我堪稱神醫的阿娘,亦折損其中。


所以永昌二十年,江南水患,聖上無比重視,派身為太子的裴湛親自前往治理。


也是那年,裴湛帶回徐嫋嫋,親自為我們多年青梅竹馬的故事畫上句號。


而今,相同的歷史在京中上演。


若是簡單疫疾倒是好辦。


若不是……


我望向正替我整理藥材的賀之川:


「事關體大,我要進宮見裴湛。」


26


宮中高熱不退的人亦不在少數。


可裴湛終日沉浸在對過去的緬懷中,竟對此一無所覺。


我忍不住怒斥他。


他怔了半晌,開口卻是:「阿月,你終於肯承認你是阿月。」


賀之川攔住上前的他,眉眼沉沉:「陛下自重。」


這些陳芝麻爛谷子之事都可以往後捎捎。


如今查明疫病來源才是最重要的。


根據御醫記載,最早一例發現於十日前。


正是我與賀之川回京的時候。


發病人正巧在宮中。


裴湛派親衛去尋,親衛卻帶回那宮女早已渾身潰爛,暴斃而亡的消息。


此時裴湛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擲出瓷杯,親衛的額角被砸得頭破血流:「高熱暈厥,渾身潰爛,暴斃而亡!


「這麼要緊的事!為什麼沒人上報!」


親衛沉默地受著帝王的怒火。


其實是上報過的。


隻是面前這位少年帝王不曾放在心上。


而後宮中,徐嫋嫋縱然被降位,餘威猶在。


最後她下令將那名宮女的屍體填了井。


水井。


27


徐嫋嫋本就不是什麼江南孤女。


她的母親是魏人,父親卻是突厥某個部落的王。


突厥人喜愛生食動物血肉,多發疫病。


永昌十八年,大魏因疫病傷亡慘重,若不是我的阿娘及時幹預,大魏或許早就不復存在。


這提醒了突厥人:大魏地域遼闊,魏人眾多,強攻是攻不下的。


但疫病可以。


永昌二十年,江南雨水充沛。


突厥人知道,機會來了。


於是他們派出徐嫋嫋。


她的身上一半流著大魏的血,外貌也更與大魏人相近。


徐嫋嫋奉命來到江南,這場災難本該從那年就開啟。


誰也沒料到,她對裴湛一見傾心。


突厥人認為她血統不正,多年來始終將她視作賤民。


而裴湛溫文爾雅,待她好極。


心中天平迅速傾斜,徐嫋嫋果斷背叛突厥,誓與裴湛長相廝守。


在我「死」後,那罐被帶來大魏的動物骨血就此封存。


直到十日前,我死而復生。


而她被當場降為昭儀。


28


徐嫋嫋被押上大殿時,口中仍在歇斯底裡地咒罵。


一會罵我怎麼沒死幹淨,一會罵裴湛薄情寡義。


最後罵她自己瞎了眼,早知今日,當年就該果斷投毒,讓大家一起死。


裴湛命人當場拔了她的舌頭。


賀之川輕覆住我的眉眼:「難看,別看。」


我想起那份御醫獻上來的名單。


名單十之七八,皆已暴斃而亡。


而京中還在感染者,不計其數。


我怒從心起,摁住她喝下從那口井中打上來的水:


「當年如你的願,讓你見識了我的醫術。」


我居高臨下地望著狼狽不堪的她:「現在該讓我見識見識你的了。」


29


徐嫋嫋被獨自囚於地牢,最後自食其果,渾身潰爛而死。


我找到阿娘留給我的手札,裡面記載了克制疫病的藥方,而後聯合眾多御醫,將我的醫館作為據點,每日分發藥湯。


裴湛下了詔令:「凡民之有疾病者,分遣醫官而治之。」


除卻我。


「阿月算不得醫官,孤不準你去。」


裴湛冷著臉:「孤不能再一次失去阿月。此行危險,想必賀小將軍也是如此想的吧?」


殿中空蕩。


賀之川的輕笑聲便尤其清晰:「不。


「臣會永遠支持阿月的決定。倘若一去不回,臣也願同她一起。


「陛下你看,你這一生,永遠做出錯誤的選擇,到頭來終究什麼也抓不住。」


起初,隻有我們二人與御醫日夜輪流熬藥,照顧病患,防止疫病擴散出京。


後來,鄰近幾城的大夫聞聲而來。


再後來,許多康復的病人也加入其中。


史書記:永昌二十五年冬,京都大疫,盧氏女出柴胡制藥,從者眾,疫於春乃止,活者甚眾。


我們熬過了最寒冷的冬天。


30


我從未見過裴湛哭。


此刻他卻抱著我的畫像,不住掉淚:「阿月,阿月,我後悔了。


「我不該帶那個賤人回京,不該辜負我們多年情誼,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恍然意識到,我們三人竟已經背道而馳這麼久了。


賀之川低聲說:「阿月,你且去休息,這裡有我。」


殿外,春光爛漫。


鳥啼連綿不絕,掩蓋住殿內微弱的掙扎聲。


片刻後,身後傳來腳步聲。


「阿月。」


賀之川頓了頓:「他自戕了。」


裴湛無子。


大臣們達成共識,推舉他的三皇弟裴慎上位,改年號新元。而我和賀之川重新回到倉河鎮。


裴慎在位期間,對內施行仁政,愛護百姓。對外雷霆手段,開疆拓土。


新元三年,裴慎御駕親徵,一舉殲滅突厥十二部。


從此,大魏風調雨順,長治久安。


31


突厥被滅後。


阿父阿兄皆交出兵符,同我與賀之川一起,歸田卸甲,隱於山林。


我重操舊業,開起小醫館。


又過去兩年,我有了身孕。


賀之川照例可憐巴巴道:「阿月,如今我可有名分了?」


我拍開他的手:「別擋著我曬太陽。」


微風吹過。


阿父和阿兄在屋中朗聲交談著。


身側人的目光長久如一日的溫柔。


這樣的日子便很好。


我很喜歡。


賀之川番外


我啊,並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可從前阿月喜歡的是裴湛。


我不願她為難,所以得知裴湛在名單中做手腳時,我也沒有再爭。


總歸,她幸福便好。


可沒想到, 裴湛誤以為我們有什麼,竟然辜負了她。


整整三年。


我心疼的同時止不住陰暗地想——我的機會來了。


我的阿月聰明機敏, 勇敢果斷,不該被如此對待。


逼宮那日,我公報私仇, 親手了結裴湛。


我怕阿月覺得我是個心狠手辣的小人,隻告訴她:「裴湛自戕了。」


阿月沒有起疑心。


可我騙了她,終日坐立難安。


我不該騙她,也不能騙她的。


我終於找到機會坦白:她在享受完歡愉之後, 心情最好。


我惴惴不安:「阿月, 裴湛是我殺的。」


「嗯。」


她閉著眼, 懶洋洋地應和:「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啊,我又不傻。」


我的阿月啊,果然天下第一聰明。


最重要的是,她說:「全家就你最傻。名分啊, 早就給你啦。」


裴湛番外


父皇下旨將阿月賜給我,我很高興。


我的阿月雙眼明亮, 眼中承載著日月星辰,世間萬物。


有我。


卻也不隻有我。


我們三人自小青梅竹馬, 賀之川將我的心思看得分明, 我自然也能看懂他望向阿月時的眼神。


所以我總擔心她與賀之川。


我無數次告訴自己, 他們二人什麼也不會發生。


良久,我輕嘆道:「殿下既心悅徐姑娘,就讓她入主東宮。


「(可」我後悔了。


若是那次不執意支走賀之川,我們便不會吵架, 懷疑的種子也不會在心口種下。


我好想回到那天啊。


出發治理水患前,我親吻她:「等孤回來。」


等我回來,就將一切全盤託出。


那些難以言喻的嫉妒,深植於心的懷疑, 我要統統拔掉。


我的阿月是神醫,能療愈我的。


可我沒想到,我會在江南碰見徐嫋嫋。


她的眉眼之間有幾分與阿月相像,性格卻與阿月截然不同,嬌弱得要命。


她全身心依靠我,仿佛沒有我便活不下去。


不像阿月, 卻更像我心中期待的阿月。


依附於我,全身心都是我, 除卻我, 再不想旁的。


阿月做不到的,徐嫋嫋做到了。


於是多年來壓抑的感情傾瀉而出, 我將她當作阿月,極盡寵愛。


然後,我的阿月便不要我了。


再次相逢,她牽著別人。


那樣明媚的笑容, 是我從未見過的。


臨死前, 我的少年玩伴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裴湛,你怎麼敢那樣對阿月。


「你看,我說過的,你這一生, 什麼也抓不住。」


我閉上眼,隻有出於身體本能的微弱掙扎。


我後悔了。


可世間沒有後悔藥。


月亮很亮。


可懷抱月亮的,另有其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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