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嬰啼》, 本章共2703字, 更新于: 2025-01-22 15:29:40

  是啊,林春隻會“啊啊啊啊”,照顧林春費心費力,她的丈夫、她的公婆大概率是時常暴躁的,同時林春不會說話、不會求助,更不會報警,甚至無法告訴父母她遭遇了什麼事情,是絕對的弱勢方,男人當然有恃無恐。畢竟,極有可能,今年已經48歲的男人單純是為了子孫後代,才娶了林春這個重度智力低下者的,沒有任何感情基礎。


  雖說林春父母還有婦聯等等部門可以監督,但監督監護人的制度並不完善,林春父母也有可能疏忽大意,甚至可能故意視而不見!再說了,監督總歸是不可能360度無死角的。


  無意識地,應笑的手輕輕撫摸林春腿上的傷痕,想:這個女孩……怎麼辦呢?


第28章 智力障礙(二)


  送走林春一大家人,應笑竟然有些疲憊。


  結婚生子……對於林春是最好的嗎?


  不過,還沒等應笑細想呢,她就聽見走廊裡面乒乒乓乓一陣聲響,一大群基層醫護呼啦啦地飛奔過去!!!


  “???”應笑急忙走了出去,問,“怎麼了怎麼了?”


  “生了!哎!”一個內科的醫生說,“上午那個25周5天胎膜早破來保胎的,急產了!應醫生,你也懂婦產,趕緊一起去看看吧!”


  “我天……就生了……”應笑也倒吸一口涼氣,而後跟著那一大群呼啦啦地跑了起來。


  產房外面已經圍了十幾號人,應笑也不管素質不素質的了,“借過借過”地擠進去,趴窗子上往裡面看。


  產婦在哭。可她努力地壓抑著,雙手捂著自己的嘴,胸膛起伏,鼻孔張著,一抽一抽的。


  穆濟生將寶寶放在屋子一角的臺子上——這家醫院甚至沒有新生兒的輻射臺。


  他依然是全場焦點。穆濟生這個人即使不說話也總是焦點,何況現在他的確正在承擔最重要的一個角色——早產兒的搶救者,所有人的指揮者。


  基層醫院產房隔音可以說是非常不好,應笑聽見穆濟生問:“救護車還有多久?”


  另一人答:“40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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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濟生點點頭,捏開孩子兩片嘴唇,望望裡邊。


  應笑並未聽見那個孩子的哭聲,而且,由她的角度望過去,孩子全身是青紫的,潔白的產房地上也有墨綠粘稠的羊水。


  也懂婦產的應笑知道,這個孩子吸入羊水並且發生嚴重窒息了——它在媽媽的子宮裡呼吸還有排便了。正常胎兒並不會在子宮內呼吸與排便,羊水也是淺顏色的,除非有了意外狀況。新生兒吸入羊水是很危險的狀況,嬰兒如果氣管堵塞,搶救時間可能隻有非常短的幾分鍾。


  雲京三院的產房裡一直是有負壓吸引器的,產科醫生也都知道新生兒用8號管子,閉合負壓不超過100mmHg……可現在的鎮衛生院並未安置太多設備。


  ……怎麼辦?


  應笑看見穆濟生高高大大的背弓下去,以口封住口,竟用他自己的嘴巴去吸羊水和胎糞!


  羊水的很大一部分是胎兒尿液,此時混著胎糞,那些東西粘粘稠稠、非常惡心,穆濟生吸出一口,頭轉到一邊,吐到白色的瓷磚上,再吸出一口,再吐到一邊的地上。


  其他的人也看呆了。


  吸了幾大口,小嬰兒的呼吸道似乎終於是暢通了。穆濟生又看著嘴裡,用洗耳球吸了兩下,徹徹底底地清理幹淨。


  然而嬰兒還是沒哭,心跳小於60次/分鍾。嬰兒心率與成人不同,活動時應該是120-140/分鍾,小於60次/分鍾已經相當低了。


  穆濟生開始做胸外按壓與人工呼吸,新生兒的心律低於60次/分鍾就可以做。嬰兒的cpr與成人不同,醫生是用兩根手指“卡嗒卡嗒”地按壓的。他抬起嬰兒下颌,吹兩口氣,按壓30次嬰兒心髒,再吹兩口氣,循環往復。


  一邊按,穆濟生一邊說:“腎上腺素,0.2毫升,1:10000稀釋,靜脈注射。”


  “嗯……”基層醫院的護士沒太見過這個架勢,道,“血管太細了。”


  穆濟生輕瞥她一眼:“臍靜脈。3.5F的置管,回血2到4釐米就可以了。”他一邊說話,竟然還可以一邊默默地數胸外按壓的次數。


  護士:“哦哦哦哦!”


  鎮醫生的兒科醫生問:“要用一點阿託品嗎?”


  穆濟生搖頭。


  用阿託品是歷史了。對於新生兒的窒息,AAP(美國兒科學會)和AHA(美國心髒協會)已經不推薦阿託品了,除非有反復吸引和氣管插管後迷走神經興奮導致的長時間心動過緩。可鎮衛生院的兒科醫生卻並不知道。


  大約過了兩三分鍾,嬰兒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好,逐漸正常。


  穆濟生又問:“救護車還有多久?”


  “三十分鍾!”


  穆濟生又點點頭,而後繼續人工呼吸。他說:“有保溫箱嗎?”早產兒對自身體溫的控制是非常差的,可能會有嚴重後果。


  “沒有……”


  早產兒的保溫箱是非常昂貴的,鎮衛生院不大可能有這樣的醫療設備。


  “那,”穆濟生又點點頭,說:“保鮮膜。”


  護士:“啊?什麼?”


  應笑有點看不下去,她飛速地跑進醫院不遠處的休息室,一把抓起微波爐上的保鮮膜,又跑回產房,推門進屋,將她手裡的保鮮膜給穆濟生。


  屋內氣味非常難聞。滿地的羊水和胎糞。


  穆濟生轉頭瞥瞥來當幫手的應笑,沒說話,隻接過了保鮮膜,幹脆利落地纏在了小嬰兒的全身上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應笑告訴一邊的人:“保鮮膜能減少散熱、保持體溫。”


  “哦哦……”


  穆濟生又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將帶著體溫的白大褂緊緊裹在嬰兒身上。


  接著,穆濟生改用簡易呼吸器,一邊輔助嬰兒呼吸一邊處理新的東西。比如給予肺表面活性物質,他說,用藥30分鍾後呼吸參數最為穩定,更適合轉運,他已經算過了時間。還有……


  總之,他一直在忙忙碌碌。


  應笑給他當幫手。很奇怪,應笑明明並不是新生兒科的醫護,可她總能瞬間明白穆濟生的意思,兩個人珠聯璧合的。


  期間醫院護士拿來一瓶礦泉水,還有一個紙杯,說:“呃,穆醫生,你要不要漱漱口啊?羊水……啊,應該味道不好。”當時穆濟生也接了過來,淡淡地道了聲謝,背過身去漱了漱口,又吐在紙杯裡。


  最後終於救護車來了,小嬰兒可以轉院了。


  穆濟生與救護車的醫療人員一起走了,同行的還有孩子的父親。


  …………


  應笑不敢打擾對方,一邊想,一邊等,大約過了兩三個小時,穆濟生才回到醫院來。


  生殖那邊沒有患者,應笑作為婦產幫手正在處理媽媽的事。生完孩子後,胎膜早破的媽媽總覺得自己流血太多,於是應笑去看一眼,結果發現是正常的。


  “恭喜,”離開前應笑說:“聽說寶寶狀況很好。呼呼呼地睡覺呢,很可愛。”


  “對。”那個媽媽不住地嘆:“我老公打電話來說……三甲醫院新生兒科的大夫們一直說,幸虧下基層的醫生每一步都處置得當,太厲害了,如果沒有他,我們……我們是一定會失去我們的寶寶的。”


  “嗯,”應笑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表情有多溫柔,她說,“是啊,他一直是最厲害的。你們遇見他……很幸運。我也是。”聰明、強大、自律、成熟,卻帶著些懸壺濟世的天真,應笑覺得自己好像完全沒有抵抗力。


  應笑那天剛剛聽說當年穆濟生是全省狀元,結果呢,他並沒選金融、經濟、工商管理,也沒有選計算機等等,反而學醫,所有的人驚掉下巴。


  “而且,”產婦又說,“他還用嘴……還用嘴……”


  “嗯,”應笑依然帶著笑意,“他不會在意的,你也不要在意啦。”


  產婦點點頭:“謝謝。”


  “行啦,”最後,應笑道,“好好休息。明天應該就能出院了,可以去看寶寶了。”


  “謝謝醫生。”


  “不客氣。”


  出來以後,應笑立即蹬蹬地到穆濟生的兒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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