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了出去便更好了,這樣你再也不能說什麼我後悔就能隨時離開的話了。」
裴澈無奈嘆了口氣,胸腔的起伏愈加明顯起來。
3.
皇帝定下的婚期很近,禮部準備得十分匆忙,許多東西一看就是粗制濫造的。
萬幸的是裴澈另派人準備了,喜服很合身,做工精細。
娘親說,這件喜服四五個繡娘忙活一個月也未必能完成。
我看著金絲繡成的繁復花紋,淚水很快將雙眸浸湿。
裴澈啊,你究竟準備了多久?
就在我滿心歡喜地在轎中等待時,隻聽馬嘶鳴一聲。
喜轎忽然落地,巨大的晃動讓我頭頂的發飾落了一地,還未等我扯下蓋頭。
直覺迎面一涼,轎簾被人掀開。
接著是肩頸一痛,雙眸不受控地閉合。
失去知覺之前,我隱隱聞到了來者身上熟悉的異香。
裴寂生母是鄰國進獻的舞姬,因身懷異香被皇帝寵幸……
果然不出我所料,再睜眼時,頭頂的蓋頭已不知所終,眼前隻有裴寂那張陰戾的臉。
「鬧夠了,滿意了?」裴寂劍眉微挑,眸光淡淡掠過我身上的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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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殿下將我搶到這裡來不會就是想說這些吧?這件事若是揚了出去,秦王這張臉還能不能要了?」裴寂大費周章將我帶到此處,恐是另有所圖。
裴寂勾唇淺笑,「你當真以為父皇會允許你嫁給裴澈那個廢人?沒有他的默許,我又敢光明正大地將你從喜轎裡帶走?」
「程苑文,你欲擒故縱的招數奏效了,跟我走,本王不想說第二次。」裴寂朝我伸手。
這是他第一次朝我伸手,秋闱時,我不會騎馬,追著他騎馬的背影跑,最後摔得滿腿是傷,他也從未回頭。
後來林琅來了,我與她一同失足落水,他將林琅救上岸,冷眼看著我在冰涼的湖水裡撲騰,隻丟下一句「男女有別」便帶著林琅離去。
在我嫁人這天,他卻對我伸手讓我跟他走。
我冷笑道:「男女有別,今日還是我成婚的日子,秦王殿下是記性不好,還是腦子不好?」
「程苑文你……」裴寂眸色大變,他大抵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們兩人的態度會互換。
「你不是說,你要嫁給儲君?」裴寂話裡怒意散了大半。
「那些不過是诓你的話,我一直都心悅洛王殿下,至於你……」我指著裴寂的鼻尖,「不過是我用來刺激他的棋子罷了。」
我一字一指地戳向他的胸口,「想娶我,你也配?」
裴寂雙手用力地握住我的肩,「程苑文,你……一直在騙我?」
他滿眼寫著難以置信,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眼裡看到痛。
話音剛落,隻聽「砰」的一聲,門被砸開。
不同的是,用來砸門的是人。
灰塵散去後,我看清那人的臉,是林琅。
隻見她灰頭土臉地從殘破的木門裡爬出來,裴寂不禁一震,急忙松開了鉗制著我雙肩的手朝她走去。
「殿下……」林琅雙眼盈滿淚水,楚楚可憐地靠在裴寂身旁,隻一瞬間,又朝我拋來一個挑釁的目光。
「琅兒,你怎麼會在這裡?」裴寂眸底滿是心疼。
「我……」
「皇弟的貼身侍女尋不到你心急如焚,正巧我也尋不到王妃,所以便將她帶出宮一起,也算是有個照應。」裴澈被侍衛推了進來。
看到裴澈後我頓時松了口氣,強撐著肩頸的痛意朝他跑去。
裴寂下意識地想攔我,但裴澈同時朝林琅飛去一把小刀。
裴寂急忙將林琅護在懷裡,而我也順利跑回裴澈身邊。
松木的香氣讓人安神,我貪婪地呼吸著來撫平餘驚。
「皇兄這是在做什麼?」裴寂怒道。
裴澈並未理會,目光落到我身上,仔細地檢查我身上是否有傷。
「澈哥哥,我沒事。就是……」視線在裙尾的破口停留,我不禁有些遺憾道,「就是喜服破了。」
裴澈笑了笑,安慰我道:「一件喜服罷了,人沒事就好。」
隨後他看向裴寂的目光泛著寒光,「皇弟想來喝喜酒我隨時歡迎,但若是再對王妃有半點不敬,下次可不隻是用你的侍女破門而入了。」
裴澈眯起眼,素來溫和的臉上溢出殺意,「畢竟,殺死一個宮女跟碾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麼區別。」
裴寂勾起嘴角,目光轉向我,「是嗎?那我真想看看,皇兄還能護她多久?」
「秦王殿下,自重。」我握緊裴澈的手,心一陣陣地抽痛著。
直至上了馬車,我懸著的一顆心才徹底落下。
「澈哥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可還沒等我話音落下,手背就染上點點殷紅。
猛地抬眼一看,是裴澈……
他虛弱地掏出手帕擦拭著嘴角的鮮血,殷紅滲入大紅色的喜服中。
「澈哥哥!」裴澈怎麼突然傷得這麼重!
「苑文,我沒事,隻是舊患罷了。」裴澈小心翼翼地用幹淨的袖口替我拭去眼淚,似乎是為了安慰我,失去血色的雙唇抿起一抹笑意。
「怎麼會沒事?先前墜馬重傷,還沒養好就匆忙趕來。宿主,溫馨提示,原書裴澈的陽壽還有三年,若想延長壽命,你須竭盡全力。」系統的聲音在腦海裡回蕩。
「我應該怎麼做?」我看著昏睡過去的裴澈,擔心不已。
「由於穿書女主打破劇情,裴澈的壽命如今不能確定。宿主可以選擇使用道具或改變劇情來延長裴澈的壽命。」
道具……
我突然想起上次裴澈離京前往邊境時,我曾到國寺中為他求過一枚平安符。
那本是我用來攻略裴寂的道具,但我出於私心為裴澈所求,誰知最後還是沒能送出去。
4.
可當我回到洛王府後,徹夜將從程府帶來的物品翻了一遍都沒能找到那枚平安符。
直至成婚後的第三日,皇帝攜宮妃與皇室眾人上國寺祈福,我在裴寂的腰間看到了那枚月色的平安符……
符下的結是我親手所系,我為了美觀,還摻了些許銀絲。
我絕不相信這是巧合!
「宿主,穿書女主會奪走你的女主氣運,那個道具也是其中之一。」系統在腦海裡提醒著我,聲音難掩失落。「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沒事,我可以再求。」我看著裴寂與林琅二人黏膩的目光,指尖死死地嵌進掌心中。
祈福完後,眾人都在寺裡走動。
我故意在裴寂和林琅面前叫來了之前替我安排請平安符的弘慧小師傅。
果然如我所料,他一眼就認出了裴寂腰間的平安符。
「王妃每年都來還願,終於如願以償嫁得良人。」弘慧笑道。
「王妃對王爺一片真心,希望王爺能與王妃白頭偕老。」弘慧又對裴寂說道。
裴寂並未出口糾正弘慧,反倒饒有興致地問他:「哦?何以見得?」
弘慧目光落到裴寂腰間的平安符上,「此符乃王妃在虔拜寺前三千階所求,我不會認錯。當年王妃在寺前求符,磨破了膝還磕破了頭,如此誠心之人,我入寺隻見過王妃一個。」
我對上裴寂震驚的目光,匆匆移開後開口道:「弘慧師傅你誤會了,這是秦王殿下,我如今是洛王的王妃。我的良人是洛王。」
「當年求的符沒來得及送出去就弄丟了,所以特地來再求一次。」餘光瞄到裴寂睜大雙眼,雙唇欲言又閉。
弘慧先是一怔,隨後似是明白了些什麼,「原是如此,還請王妃隨我來。」
說完,弘慧便匆匆離去。
就在我準備跟上時,裴寂忽然拉住我。
他用力攥著我的手腕讓我轉身與他對視,褐色瞳仁裡的身影不斷地情緒吞噬。
「你求過符,每年都來?」他迫近我,溫熱的鼻息撲落。
「與殿下無關。」
「這符是不是你讓林琅給我的?」裴寂力氣比我大上許多,所有掙扎都是徒勞。
「是師傅記錯了,殿下不要自作多情。」我伸手,巴掌落到他臉上。
「平安符有很多個,我的那個已經弄丟了。」
「殿下。」林琅匆匆從裴寂身後趕來,看向我的目光如淬了毒一般。
裴寂聞聲回頭,我從林琅臉上讀到了驚嚇。
「林琅,這平安符是誰給你的?」裴寂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質問。
「上次不是告訴過殿下嗎?這是我出府為殿下求的。」林琅怯怯地看著裴寂,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聽清楚了?」我抽回手,「我隻為洛王殿下求過符,還請你少自作多情。」
話音剛落,隻見林琅正死死地睨著我,眸中閃過一絲驚慌。
事情自然不會到此而止,裴寂身為男主,自幼多疑,他一定會查個究竟。
果然,離寺時,裴寂忽然跳上了我的馬車,還搶過車夫手中的馬鞭。
隻聽一聲嘶鳴,馬車飛馳,隱隱聽到後方傳來微弱的哭喊聲,是林琅。
掀開車簾一看,她果真在追著馬車,淚水隨風吹向兩旁,狼狽極了。
我被裴寂摁回馬車,撞入他的眼中復雜的情緒中。
他似乎想證明什麼,指著名簿上我的名字。「我沒有找到林琅的名字,但卻看到了你的。我追問過弘慧,他說你當時特地往平安符的結裡摻了銀絲……」
裴寂取下平安符,「這就是你求的,對不對?」
我從他的語氣裡讀出了不甘,但更多是懊悔。
「是又如何?」我冷笑地搶過丟到馬車外,「被弄髒了的東西,我可不想要了。」
林琅想靠金手指搶走我的平安符,那我就讓她失去在這個世界的唯一依靠。
裴寂眸中的亮光一點一點地隱沒,黯淡地追隨平安符而去。
「但我想要……」裴寂說著,轉身跳下了馬車。
此時系統的提示音又在腦中響起:「宿主,目前男主裴寂對你的好感度漲到了 99。」
5.
待皇室眾人離去,我又重返寺中,捏著新求來的平安符叩著三千臺階上山。
隻聽耳後也傳來聲聲叩響,我起初並未在意,但那聲響很急,完全不似虔誠求符的。
直至我餘光瞄到那人的側臉,是林琅。
也是,她給裴寂送平安符一事被拆穿,不做些什麼,隻怕最後會落得攻略失敗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