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我剛被一個男人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幡然醒悟,轉身就被另一個男人害了性命,支撐著我走了好久的那股氣突然就泄了。
我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一邊哭,一邊在段城的身上摸索著。
心裡還存著最後一絲僥幸。
萬一呢,萬一他就把解藥放在身上呢?
摸著摸著,身下的男人說話了。
「姑娘,你哭夠了沒?
「被佔便宜的是我,我還沒哭呢。」
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處,如燙了般立馬收了回來。
視線上移,段城微眯著眼看著我。
我總覺得,他像是在笑……
6
段城用那所謂的秘制毒藥把我留在了山洞裡,讓我當起了他的貼身丫鬟。
每天伺候他擦拭身體,去附近村子裡買糧食和草藥。
這日,我如往常一樣閉著眼睛慢慢扯開了他的衣裳。
段城的胸前有很嚴重的劍傷,需要每日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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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還未摸到他的胸口便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啊!」
我嚇了一跳,立馬抽回手。
「你這人真有意思。」段城的聲音比前幾日要有力多了。
「每次給我換藥就跟會要了你的命似的。」
我沒好氣地把藥扔給他:「你自己換吧。」
段城低低地笑了兩聲,又道:「難不成我比那周越還可惡?」
他這句話一出口,我腳步猛地一頓。
隨即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他:「你說什麼?」
段城:「這幾天晚上你天天說夢話,一直在罵這個叫周越的人。」
「怎麼?他是你仇人?」
我沉了臉:「以後別在我面前提他。」
段城一愣,隨即又笑了:「沒想到你還挺有脾氣。」
他這一笑,我才反應過來他此刻正赤裸著上身。
視線不自覺落在他精壯卻布滿傷疤的胸口,我臉皮一熱,整個人都僵硬了。
在段城再次開口之前,直接轉身出了山洞。
近乎落荒而逃。
……
我懷疑段城在騙我。
我肩上被飛鏢擦出來的傷口都要愈合了,也沒感覺到半點中毒的樣子。
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什麼所以然,一轉頭,我便看見了靠在樹上的段城。
他的傷好了不少,眼下已經逐漸可以自己走了。
他朝我吹了個口哨,像極了一個流氓。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看了他一眼:「沒必要知道了,以後山高水遠,不會再見了。」
段城聳了聳肩:「那可不一定。」
我走到他面前,攤開手:「解藥呢?」
段城看著我,勾了勾唇:「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是啊,我早就猜到了,根本就沒有解藥。
這隻是他為了讓我救他才找出來的借口。
這世上的男人都是一個樣,就會騙人!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進了山洞快速收拾了包袱。
彎腰走出山洞的時候,一個綠色的東西徑直朝我落了下來。
我下意識伸手接住,入手一片溫涼。
是塊成色極好的玉佩。
「騙了你是我不對,這塊玉佩算是賠罪。
「以後拿著這玉佩,我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
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走吧,一起下山。」
我看著他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跟了上去。
至於他說的話,當時的我根本沒有當回事。
沒等走到驛館。
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飛速傳來。
我驚慌轉身,隻見一隊黑甲兵呼嘯而來,轉眼間便已到眼前。
急停的馬兒在地上激揚起大片塵土。
我被面前的嘶鳴的駿馬嚇了一跳,整個人朝後仰去,身子瞬間不受控制。
一隻溫熱的手掌攬住了我的腰,把我穩穩地撐了回去。
段城站在我身後,與我離得極近。
他在我耳邊說話,語氣滿是揶揄:「小心點。」
我隻覺得心髒跳得有些快,也許是被馬嚇的,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那些黑甲兵齊齊下馬,在段城面前單膝跪地。
「屬下來遲,請將軍恕罪!」
7
原來,他就是赫赫有名的鎮北將軍。
此番回京途中隻帶了小隊親兵,卻不想遇襲與親兵失散,險些出事。
段城翻身上馬,坐在馬上低眸看著我:「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我:「雲州。」
我原本就是要回老家雲州的。
可我這話一說出口,段城反而沉默了,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
「雲州如今並不安生,聽說陛下已經準備把雲州割讓給北狄了。」段城問我,「你真要回去嗎?」
我不知道。
可我更不知道除了雲州我還能去哪?
許是看出了我的猶豫與窘迫,他隻朝我伸出了手:「先上來吧,一路上你可以慢慢考慮。」
那些黑甲軍齊齊上馬,訓練有素地在一旁等著,莫名有種壓迫感。
我有些緊張,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段城的手掌。
段城輕松一拉,我瞬間被拉上了馬。
他在我背後半抱著我,拽著韁繩,低喝一聲:「駕!」
戰馬奔騰,我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清風,難得地感到了一絲暢快。
臨到驛站之前,路邊出現了一隊人,正拿著畫像對比著過路人。
我一眼就看到了畫像中,那與我別無二致的臉。
「端王府尋人!行人暫留!」
他們拿著畫像仔細對比著過路的年輕女子。
我心頭一驚,整個人都僵硬了一瞬。
周越在找我?
為什麼找我?
因為我讓他失了面子,所以惱羞成怒了?
無數想ṱū́₍法在我腦海裡閃過。
段城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那畫像上的人,與你生得倒是極像。」
我沒說話。
他輕笑一聲,用左手輕遮住了我的臉,駕馬上前,直直越過了那群人。
有人瞧見了我,正要上前,卻被旁邊的年長者一把拉住。
「你不要命了?!
「那可是活閻羅段城,誰敢攔?」
託段城的福,我輕而易舉地躲過了他們的搜尋。
走出了好遠後,段城把手放了下來。
「現在看來,ẗù₈你的處境似乎並不好。」
我沒有反駁:「如你所見。」
段城漫不經心道:「我可以幫你。」
我問他:「怎麼幫?」
段城:「跟我回將軍府,有我在沒人動得了你。」
我愣了一下,沉默著沒說話。
隻不動聲色地跟他拉開了距離。
段城察覺到了我的不自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別誤會。
「我是覺得你手腳麻利,伺候我伺候得很舒心,想讓你去我府裡當個丫鬟。
「你進了我的府,我保你周全,這場買賣不虧。」
雖說他說的這番話不太好聽,但不可否認,確實讓我自在了不少。
他沒有催我,隻是當我們在驛館門口又遇到一伙拿著畫像到處尋人的人時,我立刻便同意了。
當丫鬟而已,這點苦我還是能吃的。
段城勾了勾唇角,一揚馬鞭:「駕!」
8
我以丫鬟的身份住進了段城的鎮北將軍府。
但我總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丫鬟。
我剛把掃帚拿起來,一旁的小廝連忙跑過來奪走:「蘇姑娘,這個活是我的。」
我剛把髒衣服放進桶裡,又有丫鬟跑過來抱著桶就走。
將軍府下人似乎很喜歡跟我搶活幹。
我正坐在院子裡無所事事,有人來尋我了。
「蘇姑娘,將軍回來了,在前廳準備用用飯呢。」
我點了點頭,起身朝那邊走去。
段城回京之後格外忙碌,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下帖宴請了一遍。
他在府用膳的時間不多。
但每次用膳都讓我陪他一起,也不讓我在一旁布菜伺候。
他說看著我吃飯食欲會變好。
我剛走到前廳便瞧見段城朝我招了招手。
「今日京城發生了一件趣事。」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邊的芙蓉糕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坐在他身邊:「什麼事?」
段城笑了笑:「聽說端王世子嶽洲公然拒了與吏部尚書家千金的婚,端王爺氣壞了,聽說打斷了他的一條腿呢。」
我拿筷子的手一頓。
段城恍然未覺,繼續道:「先前那些滿京城內外找人的人都是那位世子爺派的。」
「據說他在找一位賣魚娘……」
啪嗒!
手上的筷子被我不小心掉落在地,段城停了下來。
他抬頭看向我:「怎麼了?」
我正要說話,他卻漫不經心又來了一句。
「莫不是心疼了?」
我驚詫地抬頭看向他:「你說什麼?」
段城:「若我真就這麼把不知底細的人帶進府裡了,我在戰場上早就死了千次萬次了。」
他伸手在我額頭輕敲了一下:「蘇蓉,你小瞧我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我與那嶽洲是什麼關系。
以他的心機,隻要用心打探,甚至能猜出我不辭而別的理由。
那他把我帶進將軍府又是為了什麼?
我突然發現,我其實對段城,一無所知。
這個認識讓我瞬間變得有些恐慌。
確切地來說,是對他這種莫名的信任讓我害怕。
也許是我的緊張太過明顯,段城反手拿了一塊糕點塞進了我嘴裡。
「行了,別緊張。
「你跟嶽洲之間的事我確實知道了,但卻並不怎麼感興趣。
「我承認,我把你帶進將軍府確實別有所圖。」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段城自顧自道:「我與那嶽洲有點私仇。」
他頓了頓,抬眸看向我:「想借蘇姑娘好好氣他一氣。」
「姑娘這樣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你難道就不想與他斷得幹淨嗎?」
都說段城是戰場上的戰術奇才,直到現在我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
他的話看似漫不經心,卻每一句都在把我往他的方向引。
就像是技術精湛的獵戶,精心制造了一個個陷阱,把他目標的獵物引入囚籠。
我承認,我被他的提議說動了。
9
七月十九那日,丞相壽宴,廣發邀帖。
段城眼下是聖上面前的紅人,自然在受邀之列。
天還沒亮,他便差使好幾個丫鬟湧進了我的屋子,把我拽起來梳妝打扮。
我從沒穿過那般金貴柔軟的料子,也不曾梳過那麼復雜靈巧的發髻。
待我好不容易收拾好後,隻覺得哪哪都不自在。
房門打開,我猶豫地走了出去。
段城就站在院子裡等我,習武之人身姿極好。
聽到動靜,他轉頭看了過來。
臉上訝異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便浮現出了笑意。
我有些窘迫:「你笑什麼?是不是不好看?」
越想越覺得奇怪,我下意識轉身:「我去把衣裳換回來。」
「等等。」
段城叫住了我,然後大步走到了我身旁。
他微微彎腰,將臉湊了過來,目光落在我臉上,直白得有些放肆。
我愣了一下,正要躲開他便已經退了回去。
「很好看。」他說。
「你這麼好看,我有點舍不得給嶽洲看了。」
又來了,他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大概一炷香後便到了丞相府。
丞相長子陸橋親自迎了過來:「段將軍!有失遠迎!」
他這一聲喊,尚且還站在門口的賓客們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段城恍若未覺,自行跳下了馬車,然後將手伸進車內,牽著我下了車。
陸橋一愣:「這位是?」
段城笑了笑:「這是……段某的未婚妻。」
「實在不放心她一人在家,便帶她一同過來了,多有叨擾。」
陸橋震驚地抬頭看了過來。
不隻是他ṱū́⁺,眾人的目光在段城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齊刷刷朝我射了過來。
我動作一頓,也是不可思議地看向段城。
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