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好像很久沒有在學校看見江轍了。
「我聽說江轍好久都沒來學校了,應該是出什麼事了,或者輟學了。」任茜在我耳邊八卦道。
我突然有個不成熟的猜測,江轍這傻子是不是被摳腳大漢騙去北緬了?
那天我離開 KTV 後,他又把我的微信加了回來。
然後,發給個「?」給我。
我的視線上移,看著之前那條聊天記錄。
「你不是喬薇,那你是誰?」
喬薇這兩個字莫名地扎眼,我想起了她提著蛋糕抱著禮物去給江轍過生日。
全場都是江轍的男性朋友,隻請了她一個女生。
我把江轍拉黑了。
他徹底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因為想著江轍,我一整天都在走神,課也沒怎麼聽。
老師注意到我,我也隻是解釋我身體不舒服。
我平時的表現都很好,老師關心了幾句後便不再多問,我就帶著這種好學生的特權摸了一天的魚。
直到快放學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該做的題一道沒做。
要考大學,切忌戀愛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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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振作起來,埋頭做了一個小時的題,抬頭發現周圍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周五,沒有晚自習。
外面的天幕灰沉,空氣湿湿的。
感覺又要開始下雨了,我連忙收拾好東西離開教室。
我們班的教室在三樓,我走到二樓的時候,天空響了一聲悶雷,雨越下越大。
我看了眼雨滴在操場上濺起的水花。
算了,雨太大了,還是回教室吧。
我又轉身往樓上走去。
8.
我剛走上樓,身後就衝來一個人。
他路過我時,我感覺臉上都被濺了些水。
他跑到我前面停住,回頭看我,揚唇笑道:「挺巧啊。」
我的動作頓住。
巧什麼啊?我和江轍的教室都不在一棟樓。
再說了,他不是輟學了嗎?
我懷疑他就是來蹲我的。
我警惕地看向他:「你找我幹嘛?」
他看向我,挑了挑眉:「暑假和我聊天的人真不是你?」
「都告訴你了,我被盜號了。」我嘟哝道。
他站在我前面的臺階上望著我,沉默了幾秒。
樓道光影晦暗,他的眼底漆黑如墨。
他忽地笑了聲:「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聞言,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提了提。
江轍這話什麼意思?他是誇我漂亮嗎?
有點害羞是怎麼回事?
「看來這句話說得也不對。」他嗤笑一聲,轉身朝樓上走去。
他什麼意思?我不漂亮?
我跟在他身後上樓。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瞥了我一眼:「你跟著我幹嘛?」
我覺得莫名其妙:「我要回教室,你們班的教室又不在這裡。」
江轍笑得肆無忌憚:「我想去哪還用你管?」
愛去哪去哪,誰想管他了,我小跑著超過他,回到了教室。
教室裡已經沒有人了,我打開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著。
沒過幾秒,他就跟了上來。
「你到底想幹嘛?」我有些不耐煩了。
「想和你確定一件事。」
他走到我前桌的位置,在我面前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模樣吊兒郎當的。
「都說了不是我。」我說這話的時候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是這個,我想問你,你是不是因為小時候遭遇過水災,所以害怕下大雨?」他的視線落在我桌上的雨傘上,「……所以其他人都走了你還躲在教室裡。」
小時候遇到過水災的事,我之前在微信上和他說過。
我沒想到他竟然那麼聰明,猜到我會因此害怕下大雨。
江轍眼睫半垂,微微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所以,我剛剛就說……漂亮的女人不一定會騙人,寧蔓,你簡直漏洞百出。」
我猛然睜大眼,原來江轍剛才的那句話是這個意思啊……
他還是在誇我漂亮……
我彎了彎唇又抿住。
「誰說我不會騙人了?我瞎的那件事你還不是信了。」我爭辯道。
江轍斂去唇角的笑意:「你承認你騙我了?」
他伸手過來掐我的臉,笑得陰森森的:「欺騙老子感情就算了,還給我整一出殺豬盤,你這樣的人才不去搞詐騙簡直可惜了。」
我傻愣在原地。
兵不厭詐,江轍你好手段啊!
我推開他的手:「這些事重要嗎?你不是都和喬薇在一起了嗎?」
「誰和她在一起了?」他掀起黝黑的眼睫看我,「我在你眼裡是那麼隨便的人?」
我點頭。
他眼底愣怔了一下,身子往後一仰,抬起下巴看我。
「我隻對暑假和我聊天的那個女孩感興趣。」
我「呵呵」笑了兩聲:「你當時不是還懷疑是個老爺們嗎?」
「寧蔓。」他低聲叫著我的名字,他下颌線利落冷硬,漆黑的眼裡帶著警告的意味,「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我垂下眼睛,有點兒不敢說話了。
沉默半晌,他又叫了我聲。
「我媽不讓我早戀。」我的語氣弱了幾分,「讓她知道得打斷我的腿。」
「沒關系。」他哂笑了聲,湊近了些,我能聞到他身上凜冽的薄荷味,「我出錢,到時候幫你把腿接上。」
真……真尼瑪感人……
9.
我還是以要專心考大學的理由拒絕了江轍。
他說他也要認真考大學,以他那全校倒數第十的成績。
我:???
毫不例外,第二天全校都震驚了。
江轍在認真聽課?江轍在做筆記?江轍在看書?
江轍不打球了,課間直接坐在球場邊看書。
他竟然還叫住了一個同學請教問題!
哦,他叫住的人就是剛下體育課路過球場的我。
「這個單詞怎麼讀來著?」他指著單詞書上的第一個詞。
「abandon.」我讀得很慢。
「額班登。」他跟著我讀。
「……」我頓了頓,看向他,「請問你背得了 26 個英文字母嗎?」
他挑眉看我:「英文字母有 26 個這麼多?」
「……」我無語地看向他,捂住單詞後的中文注解,「你知道 abandon 是什麼意思嗎?」
他頓了頓:「什麼意思來著?」
「abandon 是放棄的意思。」我開始勸他,「你應該是從小學開始就沒學習過吧?你這樣的基礎,怎麼可能在半年內考上大學?放棄吧。」
他關上單詞書,看向我,唇角勾著嘲諷的笑意:「我也知道我不是這塊料,我爸病了,他唯一的願望就是我能出息點。」
我還以為他努力考大學是因為我,結果是因為他爸。
我在他身邊坐下,安慰道:「你挺有出息的啊,學校裡都沒人敢惹你。」
他扔了一顆薄荷糖在嘴裡嚼著,漫不經心地掃了我一眼:「我在你眼裡就這點出息?還有呢?」
還有?這人怎麼得寸進尺的?
「還有就是……你挺聰明的,不太好騙。」
他的薄唇上挑:「還有呢?」
「還有嘛……長得不錯,情書收得多。」
「嗯,你寫的也收到了,知道你喜歡我。」
「……我寫的不是情書。」我抿了抿唇,嘟囔道,「我要是喜歡你,我就是狗。」
他笑了聲,又倒出顆薄荷糖扔進嘴裡,把糖盒遞到了我面前:「吃糖不?」
我攤出手,兩顆薄荷糖落在我的掌心。
我將糖放進嘴裡,口腔裡彌漫著濃鬱的薄荷味,我看著他問道:「你怎麼這麼愛吃薄荷糖?」
「誰 TM 愛吃這種玩意?」他眯著眼睛看向我,「你之前不是說過不喜歡抽煙的男生嗎?我就是靠吃這玩意戒煙的。」
我隨口說的一句話,他竟然放在了心上,有點心動是怎麼回事?
我眨了眨眼睛,平靜的臉頰忍不住泛起微笑。
「你就這麼在意我說的話啊?」
江轍「嗯」了聲,低沉的嗓音帶著磁性,落入我的耳中,心被撩撥得痒痒的。
他繼續低聲道:「我怕我嘴裡有煙味,你不給親。」
???
這……這是什麼虎狼直球選手?
10.
江轍知道考大學對我而言有多重要,所以他答應了在學校裡不會打擾我。
他放棄學習了,隻是偶爾會來學校打球。
他抱著籃球出現在我們班門口,漆黑深邃的眼睛肆無忌憚地看著我,然後扔下一袋子零食離開。
他離開後,任茜眼冒愛心:「是江轍啊,他這樣不就是擺明你是他的人嗎?他偶爾來這麼一下,誰敢覬覦你啊?」
嗯,確實沒人敢,他太兇了,搞得我周圍十米都沒有雄性生物了。
隔壁桌那個戴著眼鏡的木訥男生不過是多問了我兩道化學題,就挨了一記他的眼刀,那個男生怕挨揍,下午直接請了病假溜回家了。
周末,我去圖書館復習,他就在旁邊看著管理類的書和報表。
他父親病了,他現在開始學習接管家裡的公司。
我抬眼看他,和他商量道:「你以後能不能別對我的同學那麼兇啊?他們現在看見我都繞道走,怕惹上什麼事。」
他坐直了身子,垂眼看我:「我對誰兇了?」
「就我隔壁桌的那個戴眼鏡的男生,他隻是問了我幾道化學題而已。」
「哦,那個眼鏡啊?」他撩起眼皮,黑眸中泛著危險的光,「他離你太近了。」
「那是因為他眼睛不太好,眼鏡片都有玻璃瓶底那麼厚了。」我解釋道。
他笑了聲,一字一頓道:「他離你太近了,都快接近 50 釐米了。
「他是高度近視,又不是瞎。
「最 TM 討厭裝瞎的人。」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
「當然,你除外。」
他的語氣竟然帶著點兒寵溺。
「……」
我不敢說話了,埋頭繼續認真看著書。
11.
這學期結束的時候,江轍辦理了退學手續。
他很忙,我們見面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他在城市高空的酒店參加年會的時候,給我打了視頻電話。
屏幕那邊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下一秒,一簇簇光影驟然升起,璀璨美麗地綻放在夜空中。
一道低沉清冽的聲線在畫面外響起。
「蔓蔓,新年快樂。」
我的心跳漏掉半拍。
他把畫面轉向自己,他穿著西裝系著領帶,身後是一片燈紅酒綠。
漆黑的眼眸裡映著璀璨的煙火,漆黑的眉眼壓著一抹輕佻的傲氣,男人味中又帶著幾分少年感。
他輕輕「嗯」了聲,嗓音有些啞:「怎麼不說話?」
我這才回過神:「新……新年快樂,江轍。」
後面有人在叫著他名字,他對著我笑了笑,關掉了視頻。
他笑的時候,臉頰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眉眼間皆是溫柔,我有些招架不住。
12.
江轍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
他喜歡我這件事他也沒打算藏。
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歡我,他在學校裡的那群兄弟見了我都鞠躬叫嫂子。
每次在球場、食堂遇到這群人我都躲得遠遠的。
一群一米八的大漢一齊叫我嫂子,那畫面有些過於震撼了。
我羞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把這件事給江轍說了,讓他那群兄弟別叫我嫂子了。
他在回學校打球的時候直接當著我面和那群人說道。
「你們嫂子臉皮薄,在學校裡遇到了記得離遠一點,別嚇到她了。」
我一臉懵逼地看向江轍,他這是在解釋?
我拽了拽他的衣角,小聲道:「我還不是你的女朋友呢。」
他轉過身揉了揉我的頭,笑得有些痞:「遲早的事。」
我整個人都麻了。
心髒控制不住地開始狂跳。
13.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江轍的女朋友。
我也以為高考結束後,我會順理成章地成為江轍的女朋友。
可事實卻不是這樣。
我考得不錯,能讀本市最好的大學最好的專業。
而江轍就像是失去了聯系般。
我主動把高考成績發給他,又發了個問號過去。
他過了很久才回復:「這下我更配不上你了。」
江轍性子驕傲,這不是他該有的語氣。
我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我連忙打了他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的聲音,他直接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連忙打了他兄弟的電話。
「你知道江轍在哪嗎?」
「嫂子,轍哥心情不太好,喝醉了。」
他給我發了大排檔的地址,我連忙打車趕了過去。
車窗外的路燈如流光般劃過,我望著光影流動的夜景,回想著剛才在電話裡聽到的一切。
江轍的父親去世了,公司也跟著亂了,幾個高管乘亂搶走了不少股份,骨幹跳槽,搶走了不少的大項目。
前段時間,他還向我炫耀他撐起了父親的公司,他父親第一次誇他有出息。
那時的他穿著帥氣利落的黑色襯衫,單手插著兜,一身驕傲,沒想到這麼快,就跌入了低谷。
14.
我趕到的時候,江轍正獨自坐在臺階上抽煙。
他已經有一年沒有抽過煙了。
灰白的煙霧從他修長的指尖騰起,模糊了他冷硬的輪廓,他的背脊從來都是挺直的,此刻卻微弓著。
在我的印象裡,江轍的骨子都是帶著驕傲的。
現在……少年的傲骨好像被折斷了.……
我忍住喉間的澀意,走到了他面前。
他抬眸看我,沉默了幾秒後,慢悠悠地開口:「你怎麼來了?你不是應該去讀大學嗎?」
「我就想問問你,你說的暑假過後和我在一起的事情,還算不算數?」我的語氣認真。
「對不起。」江轍摁滅了煙,眸光黯了下去,「我現在沒出息,配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