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在開封府坐牢》, 本章共3432字, 更新于: 2025-01-17 15:39:39

  “巷子草垛裡有個死人就夠晦氣了,哄你兩句你好了就罷了,非要鬧騰個沒完。七歲了,不小了!人家七歲的孩子都能打柴挑水了,你倒好整日就知偷懶瞎玩,你若不瞎跑出去,能倒霉見看見死人麼?瞧你這膽子,以後還怎麼指望你成家立業,孝敬我們,給我們養老!真真養了個沒用的東西,跟你爹爹一個窩囊樣!”


  婦人一邊罵,一邊嫌棄的用木棍子撥弄掉身上汙穢,才轉身進屋去清洗。


  崔桃和韓琦聽到罵聲,都朝那邊看去。


  林莽抱著兒子忙給他們點頭道歉,“內人近兩日心情不好,抱歉,抱歉!”


  “這草垛誰家的?一早就有了?”李遠照例要詢問案發現場附近的所有證人。


  “隔壁李三郎家的,堆放了也有兩三個月了,不過李三十來天都不見人了。”


  林莽告知李遠,這李三是坊郭客戶,屋子是從店宅務那裡廉價租來。那裡原本就是一處兇宅,前主人是個寡婦,一年前自己在屋裡上吊死了。


  進入東京汴梁的流民一般都會登記在冊,這類流民被統稱為‘坊郭流民’。坊郭流民在東京居住勞作一年,即可擁有戶籍。但戶籍也是分類型等級的,其中居住在城裡有房產的叫‘坊郭主戶’,相對應沒有固定房產的便叫‘坊郭客戶’。坊郭客戶則可從‘店宅務’那裡租到朝廷提供的廉價房屋居住。


  “你昨日半夜可聽到有異響?”李遠再問。


  林莽搖頭,“幹了一天的活兒,晚上太累了,睡得熟,雷劈到頭上怕是都難醒。”


  李遠點點頭,將林莽的證詞都一一記錄下來。


  崔桃則盯著林莽的後脖頸,示意韓琦去看。韓琦跟著去看一眼,發現林莽的後脖頸有紅色的抓痕,已經結痂。再觀察這林莽的身材,高大強壯,必有十足的力氣。


  韓琦召來王釗,小聲吩咐了兩句,便帶著餘下的眾人撤回。


  崔桃騎上馬,跟在韓琦身後,“韓推官不好奇我為何會騎馬麼?”


  韓琦瞥一眼崔桃,沒說話。大概是對崔桃‘懂太多’這個設定已經習慣了,會騎馬這種事早已經不在令他驚訝的範疇之內。


  從東大街出來往御街走的時候,正能遙望見州橋,此刻雖白晝,沒夜市,卻也有幾個攤販在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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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來一陣風,有淡淡的肉香味兒飄來,崔桃立刻打了激靈,挺直腰身吸鼻子一聞,“是炙鴨的香味!”


  說完,她就眼巴巴地望向韓琦。


第14章


  人有的時候太聰明未必是一件好事,隻一眼,韓琦已經能直白地譯出崔桃的心裡話:大人你看我又幫你驗屍立功了,好歹獎勵個鴨子吃呀。


  韓琦打發張昌去。


  “要火頭大點的,別忘了把鴨架熬成湯,下綠豆面條!”崔桃立刻積極地對張昌囑咐道。


  張昌無奈地看一眼崔桃,又看向韓琦,見自家主人沒有反駁的意思,隻得乖乖應承去辦。


  在回開封府的路上,崔桃看到街邊掛著自己畫像的告示前,正有幾名百姓在前頭圍觀。


  他們多數不認字,隻覺得畫像上的人好看,議論著這麼漂亮的小娘子也不知犯了什麼罪,真是可惜了。還說長成這樣坐大牢,隻怕危險,早晚會就被當官的給禍害了。


  崔桃扭頭對韓琦半開玩笑道:“瞧瞧,他們在汙蔑韓推官!”


  一般的女子若聽別人議論其清白,隻怕早就羞憤得幾欲尋死。她倒好,居然還有心情來調笑他。當官的可不止他一個,但所說的女犯可指的就是她。


  “你不在乎名聲?”韓琦覺得崔桃的想法有點脫於世俗。


  “也不是。”崔桃看看左右,用隻能讓韓琦聽到的音量說道,“那要看跟誰了,如果是被大人‘禍害’,我算佔便宜。”


  韓琦怔了下,瞪一眼崔桃,隨即扭頭瞧向別處。接著,他手抵在唇邊咳嗽了一聲,便策馬先行而去。


  崔桃望著遠去的韓琦,心裡樂了,終究還是輸在臉皮薄上。


  崔桃趁著韓琦走遠身影還沒有消失的時候,故意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喊:“韓推官,那炙鴨妾能不能吃兩頓啊?”


  對方沒反應,轉即身影就消失了。


  “那妾就當您答應了!”崔桃提高音量,再喊一句。


  等張昌給她送炙鴨的時候,崔桃告訴他,她可以再吃一頓,韓推官沒有不同意。


  張昌狐疑地看一眼崔桃。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問問當時在場的人吶,大家都聽到了。”


  讓她多吃一隻炙鴨的小事,張昌應該不會特意為此去跟百忙之中的韓琦核實。即便求證了,崔桃也不怕,她又沒有撒謊。當時韓琦卻是沒有說不同意,當然,他也沒有說同意。


  “傍晚給你送。”張昌最終還是應下了。


  崔桃連忙道謝,掛著長長睫毛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形,笑得很甜。


  張昌見了,心裡的不爽感莫名其妙地消減了不少,便拎著食盒出去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


  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


  俗語果然有俗語的道理。


  套路不怕老,就怕你不用。


  崔桃開開心心地夾了一塊柿黃色的鴨肉送進嘴裡,咀嚼時發出‘咔咔’的脆響。


  炙鴨皮焦脆而微甜,肉豐腴而軟嫩,入口便是滿滿的醇香。配著糖醋蘿卜和甜醬、小蔥一起食用,葷素搭配,口感多樣,相得益彰。然後再喝一口鮮美的鴨架湯,吸溜一口綠豆面條,絕對不存在‘膩’,不存在‘幹’,隻有‘香’和‘吃不夠’。直至光盤,崔桃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吃得肚圓,很飽了。


  崔桃站起身來,邊揉肚子邊在屋裡闲走遛食。


  差不多半個時辰後,她就繼續練功打拳,每日堅持不輟。


  得益於可以引氣入體來調理身體,加上這幾日吃得好睡得好,對比重生之初時柔弱不堪的身體,崔桃現在的身體可以說非常健康,甚至比一般女子更有力氣。再繼續引氣調理外加鍛煉一兩個月,一人搞定三兩名普通衙役肯定沒問題。但人數如果再多,又或者像王釗那種武功好的,恐怕還不行。


  這廂崔桃在自己的牢房裡練武練得氣喘籲籲,臉頰通紅。那廂女牢之內,王四娘和萍兒也氣喘籲籲,臉頰通紅,倆人卻不是因為也在練武,而是因為打架。


  王四娘薅掉了萍兒的數撮頭發,歇斯底裡地罵她就個嘴欠的賤婦,活該去死。萍兒終究抵不過王四娘的蠻勁兒,疼得捂著腦袋直哭,更悶氣惱恨王四娘居然說了很多腌臜難聽的話侮辱自己。


  若說王四娘之前受了杖刑,的確因傷不大方便行動,那會兒自然也沒揍別人的能耐。可這兩日不一樣了,因為她提供鬼槐寨的線索有功,府衙特意為她請了大夫診治傷口,敷了上等草藥。王四娘本就身體結實,容易恢復,如此便好得很快。


  如今她傷處雖然還有些疼,但跟萍兒打架那還是沒問題的。


  說起來倆人廝打的起因,還是因為崔桃。


  那日王四娘供述完鬼槐寨的情況回來後,萍兒就趕緊告訴王四娘她中計了,一切都是崔桃的算計,崔桃在故意挑唆撒謊,通過刺激她招供立功,好讓她自己離開了大牢。


  王四娘一聽自己被利用了、被耍了,那當然生氣。而且她提供的重要線索,功勞為什麼讓別人奪了去?要緊的是,崔桃真的不在大牢內,之後兩日也沒見到她。王四娘便完全信了萍兒的話,天天氣得晚上睡不著,想起來就罵崔桃。


  直到今天下午,府衙的王判官因剿匪成功一事,再次提審她。王四娘這才知道,崔桃當初所言不假,她那個陰損的奸夫汪大發當真娶了另一個女人,是他們寨子裡老輩分‘周二叔’的女兒。而且這二人早在她沒坐牢的時候,就背著她有了奸情。


  崔桃當初對她說的那些推斷,一句都沒錯!


  王四娘在堂審之後,特意跟衙役打聽崔桃是否被釋放出獄的消息。於是這才得知,崔桃根本沒有被釋放,而是府衙因為她的案件特殊,將她單獨關押了。


  一想到自己白生了兩天氣,怨錯了人,王四娘就十分憋火。故而她一回到牢房,她便罵起萍兒,跟萍兒廝打起來。王四娘的性格素來粗鄙潑辣,打夠了人,嘴巴依舊不饒人,想起來就罵起萍兒,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萍兒幾次被揍得嗷嗷直叫,哭喊著向獄卒求助,要求換牢房,卻都被無視了。這些日子萍兒所吃的‘官給飯’也都是餿的,十分難下咽。最後她實在餓得不行了,不得不吃,吃了便鬧肚子,如廁的時候便會聲響且臭。因此更惹來了王四娘的火氣,遭到了王四娘更多的欺辱和謾罵。


  就這樣在牢裡被磋磨了五六日之後,萍兒整個人又髒又亂,癱在地上有氣無力。她感覺自己跟死隻有一步之遙了,這樣的日子她受不了了!


  次日清早,王四娘又來踹萍兒,萍兒瀕臨崩潰,哭著對牢門的方向大喊:“我要見韓推官!我答應!我答應!他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王四娘聽這話樂了,又踹一腳萍兒,“說得好像韓推官覬覦你美色,想把你怎麼樣了似得。少在那臭美!就算韓推官想玩女人,那也有崔桃在前,輪不到你!”


  崔桃:“……”


  韓琦:“……”


  李遠等衙役:“……”


  巧不巧,崔桃和韓琦等人剛好從屍房那邊過來,準備去刑房調出前兩名被害者的屍單進行對比。王四娘響亮的大嗓門就通過牢房的通風口,傳到了外面。


  這時,孫牢頭高興地跑來回稟韓琦:“萍兒答應了。”


  “先帶去側堂。”韓琦淡聲道。


  一行人往刑房走的時候,崔桃回頭忘了一眼被獄卒從牢房裡拖拽出來的萍兒。這景象莫名的熟悉,尤似當初剛重生歸來的自己。


  崔桃不禁偷瞄了一眼韓琦,面如冠玉,衣冠楚楚,表情冷冷清清的,好一副看似性淡如水的正人君子樣兒。


  實則呢?瞧萍兒不過區區幾日,就被折磨成那副樣子!萍兒對仇大娘的感情其實挺深的,崔桃以為至少要等一兩個月才能讓萍兒心理轉變,才能決定背叛亡師,去選擇跟開封府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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