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次日她便頂著一張令暗室生輝的臉大搖大擺地去了清輝苑。給梁氏請安。王姝是有一手不錯的化妝手藝的,倒不是說她琢磨的多,而是上上輩子信息大爆炸時代見過的妝容太多,兼之不是個手殘黨,她學得非常快。平日裡不上妝不代表不會。
她這一收拾,眼睛還是那個眼睛,卻莫名比旁人要清亮許多。仿佛墜落星光的一彎湖水。鼻子也是那個鼻子,偏偏就比一般人精致秀美。
面頰紅潤且白皙無暇,不像是妝容,反倒像是天生就長這般美得叫人挪不開眼。
且不說溫氏劉氏等人震驚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仿佛第一次見到她。梁氏第一眼瞧見王姝,那嘴角的笑容就沒有再掛上去過。那素來以樣貌自傲的柳如慧也抿緊了嘴角,死死盯著王姝。
王姝不以為意,老神在在地站在人群中眼觀鼻鼻觀心。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反而越發的叫人心裡不舒服。她們這些女子費盡了心思收拾自個兒,也才將將露出嬌豔姿態,這王姝站在那不動,仿佛就在說——我就隨便拾掇拾掇便能叫你們望塵莫及。
“你是清河王家的?”梁氏頭一次主動跟王姝說話。
王姝被點名了抬起頭,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狀似無辜地點頭:“是的。”
“模樣生得不錯。”梁氏後牙槽都快要咬碎了,面上卻瞧不出分毫異色。隻是昂著下巴,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審視了王姝許久,意味不明地點評了一句:“今年幾歲?”
“十六。”
梁氏身子一僵,點點頭:“……倒是年輕。”
梁氏其實才雙十不到的年紀,這個時候在後世還是剛成年,在如今的時代卻已經是為人母的年歲。這個時代最好的年歲,乃是二八年華。王姝佔了相貌的好處,年歲居然也鮮嫩。
王姝勾唇笑了笑,沒有說話,一副承了這幅誇贊的意思。
梁氏倒也難得不吝嗇,順勢多誇贊了王姝好幾句。
她誇贊完王姝還不忘叱罵旁人,來請安的好幾個人都被她給訓斥的面紅耳赤。同一件事,兩樣的態度對待。這兩廂一對比,挨了罵的人瞧著王姝便心裡不那麼舒坦了。
借力打牛,不得不說,梁氏心眼兒不大,對付人的花招倒是多。
王姝瞥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溫氏,以及努力笑卻不大笑得出來的劉氏,心裡嘆了口氣。招數雖然挺不好看,但勝在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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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然,走出清輝苑,王姝就被幾個女眷給攔住了。
溫氏忍不住諷刺王姝道:“……瞧不出來啊,沒想到你收拾收拾還挺能招人的。不過有些可惜,爺如今正在事頭上,分不出心神來。難為你收拾的這麼精巧,媚眼拋給瞎子看。”
劉氏雖然沒說話,但那臉色也是差不多的難看。
王姝沒有搭理她們這些算話,今日的目的達到了,後期就看梁氏怎麼安排。心裡有了點兒底,她帶著芍藥鈴蘭就疾步離開了。
不過顯然梁氏沒那麼容易上當,第二個被趕出府邸的不是王姝,而是時不時去葬花的劉氏。
劉氏被處理的理由就有些難聽了,至少這個罪名在古代,算得上非常嚴重。平常女子若是犯了這個事兒,家中規矩更嚴厲些,估計要人命的。
在梁氏入府的半個月後,劉氏因為與外男有私情被捉奸在床。
第三十五章
劉氏被驅逐出後宅還不是結束。
如今太子府邸和家財被抄沒, 隻剩下這個供人居住的小宅子。這麼多嬌生慣養的女眷,奴僕一堆。以如今的蕭家是根本維持不下去的。想要維持體面,就必須將不必要的人全清理出去。
之所以先動民間納入府的四個妾, 自然是這幾人最好處理。至少在梁氏的心中,這幾人是最好處理的。
後頭跟著她從涼州府來的三個,柳氏便不多說, 父親鴻胪寺卿。說起來身份也不差她梁氏什麼。梁國公府確實如林氏所言,空有爵位,內裡早就空空。真論起來, 確實不如一個正四品官有實權。楊氏也不必說,禮部侍郎的庶次女, 禮部侍郎乃從二品。楊氏雖是庶女, 但這個身份也足夠叫梁氏不敢動她。最後一個梅氏,翰林院侍讀學士的嫡女。
這三個妾,是她還未入府前就被安排進太子府的。出身不論, 資歷都比她老。
側妃林氏就更不必說了, 林氏無論是出身,還是家世都在她之上。若非當初聖上欽點她為太子妃, 她根本不可能壓在林氏頭上。
柿子挑軟的捏, 趕人自然挑好欺辱的來。
四個人裡如今剩下的兩個人,一個溫氏一個王姝。相較於涼州府邸來的三位, 自然是好拿捏的。但梁氏暫時不動她們。如今的太子府遭此重創, 遊龍入淺灘, 已經得罪了兩家人,就不能將另外兩家都得罪光。梁氏把目標投向了京都送來的四個美人。
其實她比旁人都清楚, 這四個美人打著為主子爺綿延子嗣的名號送進來。真正的目的不一定如此。
主子爺不討聖上的歡心,甚至因為生母強勢而被遷怒和深深地厭惡。聖上巴不得他鬱鬱而終, 哪裡會有那等好心專門關心主子爺膝下無子?
人送進來,不過是監視罷了。
監視他是否真的瘋傻,探聽他是否陽奉陰違,私下裡與韓氏黨羽勾結。
當今聖上最是疑心病重,哪怕主子爺退出了京城的權利中心,他依舊不會放心。因為他太清楚,太子的才能勝過他遠矣。京城那些老臣擁護太子的心比擁護他更甚。就等著他退位,讓太子取而代之。他當然不會退位,這座下龍椅誰也不能搶走。
梁氏明白當今聖上的用意,還是將美人兒送進了臨安縣的蕭府後宅。梁氏的想法也簡單,她的品貌性情不得太子歡心。太子離府寧願帶走林氏也不多遷就她,可見一斑。
既然如此,那人不仁,她便不義,她便也不必維護太子府的體面。聖上想要什麼她便給什麼,也好叫聖上知曉她這個兒媳婦是個好的,心是向著正統的。將來清算太子府舊事時,可以對她網開一面。雖說皇家姻緣沒法和離,但皇子妃卻是可以喪夫的。
梁氏打著這個算盤,對京城送來的四個美人自然是諸多寬容。
不過這基於太子還有被監視的價值。如今太子府的東西都被抄沒完了,剩了一堆光吃飯不幹活的鶯鶯燕燕,這幾個美人兒的價值便也大打折扣了。
既如此,梁氏自然就不必太客氣。雖不至於像對鄭氏劉氏那般狠辣,但也鈍刀子磨人,膈應的很。
梁氏做事向來如此,很是會抓人心的弱點。
她幹的第一樁事兒,便是發賣了幾人身邊伺候的丫頭,降低了配置。原先一人可以有六個伺候的,如今隻能留一個。月例也銷了一半,吃穿用度全都縮水。不僅衣裳不給做了,首飾也沒有了。每日的飯菜少了兩個菜,瓜果點心也沒有了。
這下人一少,院子不就空出來了?往後遇上什麼事也不至於場地窘迫。
這些安排每件事都有理有據,且也十分符合如今蕭家的現狀,任誰都挑不出理兒來。
但在後院的這些女子,除了王姝過得糙習慣了,無論哪一個都適應不了。再來,好些人是身無長物的,有嫁妝被抄沒的,沒嫁妝的,都是靠著月例過日子。梁氏這一出手就掐住了過慣了奢侈日子的姬妾們的喉嚨管子,她們哪裡能受得住這份窮苦?
可有怨言也無處發,因為主子爺人在寺廟,無人能為她們做主。
王姝冷眼看著,這段時日倒是沒有故意招惹麻煩。趁著梁氏的人發賣下人,叫在外的錢師傅將芍藥鈴蘭等幾個丫頭的身契都買到了手上。
往日她們雖說跟著王姝,身契卻在蕭家。如今算徹底是王姝的人。
王姝留了個能幹體力活的喜鵲在身邊,將芍藥鈴蘭等五個丫頭送去了北郊的宅子。
正好那邊王玄之一人她不是很放心,把幾個姑娘送過去照顧他起居。順便再替王姝管著北郊山腳下試驗田的事兒。
芍藥鈴蘭跟著王姝不短的時日,也算慢慢顯露出了特性。兩人都是讀過書識字之人,芍藥的性子天真機靈,有眼力勁,會來事兒。口舌伶俐,是懂得跟人交流協商的。鈴蘭話少,性子沉穩細心,觀察入微。雖說不大開口,但其實心裡門清,還懂得看賬打算盤。
之前王姝在王家整理賬簿資料時,鈴蘭就幫著做了不少事兒。
兩個丫頭練一練,也都是能獨當一面的。王姝自然給她們機會多歷練,培養起自己的人手。
梁氏清理了一批人,後宅確實清淨了許多。至少咋咋呼呼的溫氏老實了,她顯然沒想到真正的豪門貴婦人下手要見血,跟她家後宅她爹的那群女人的爭鬥不是一個檔次的。
她有些被嚇到,這段時日都十分安靜。
王姝跟她住一個院子,離得近。她安靜了,北苑就消停了。
至於後搬進來的柳氏,這位根本不屑搭理兩人。所有人的配置被消減了。柳氏、楊氏、梅氏這幾人卻沒受影響。她們的奴婢一個也沒被發賣。
理由也很簡單粗暴,隻因這些奴婢的身契是她們自個兒的,不是蕭家的。
“這日子還有什麼盼頭?”溫氏如今不知是覺出王姝的好,還是覺得她倆同病相憐。有事沒事,總愛來王姝的屋子感慨,“主子爺整日裡禮佛,不近女色。主母又是個心狠手辣,不講仁義的。你我在這後宅連多吃一個菜都不行,這日子還有什麼盼頭?”
王姝這段時間看似安靜,其實一直沒闲著。北苑就是這點方便,靠小門近。想出去,隻要打點了看守小門的婆子。她偷摸的出去個半天幾個時辰,並不會被發現。
試驗田那邊第一次套袋結束了,如今是人工授粉的關鍵時期。
就算是天塌下來,五道雷轟在她的頭頂,王姝也要去試驗田那邊親自示範的。雖說沒辦法從早待到晚,但待個半天三個時辰的,在天黑之前趕回去就能瞞天過海。
左右後宅人少,梁氏忙著整頓後宅和給別人教訓,尤其是林氏,沒人整天盯著王姝。
話說完了,見久久不得回應。抬頭看了眼對面奮筆疾書的王姝,溫氏不由皺起眉頭:“你在寫什麼?跟你說話呢,你也不搭理。”
王姝正在寫實驗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