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怎敵他晚來瘋急》, 本章共3120字, 更新于: 2025-01-16 17:33:32

  林有刀問:“那樹怎麼了嗎,殿下?”


  薛璎直直盯著那棵老松,莫名其妙喃喃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卻獨獨沒忘記這裡。”


  那麼這裡對她來說,應該就是個特別的地方。既然如此,對魏嘗來說興許也是。


  他會不會把那些給她的信埋在了這棵老松下?


  薛璎沉默片刻,抬腳往那邊走去,蹲下身摸了把樹底的泥巴,而後起身吩咐羽林衛們:“給我挖。”


  林有刀一駭,瞠目結舌:“魏……魏中郎將被埋這兒了?”


  薛璎狠狠飛他個眼刀子:“烏鴉嘴,小心我把你埋這兒!”


  他趕緊閉了嘴,帶人開挖。


  薛璎退到一邊靜等,也不過試試看而已,誰料一炷香後,真聽林有刀大喊起來:“娘呀!這兒有個匣子,裡邊不會是魏中郎將的人頭吧!”


  人頭他個芝麻開花!


  薛璎一把撥開人群,看見一個紫檀色的木匣子,克制著冷靜道:“都退下,離我一丈遠。”


  眾人趕緊退開。


  她猶豫了下,像近鄉情怯一般,慢慢走上前,蹲下來開啟了匣蓋。


  入目是厚厚一沓書信,但封皮是空白的,不見收信人的名姓。她拿起最上頭一封,輕輕撫了撫泛黃的封皮,而後小心翼翼拆開。


  第一眼就看見首行的稱呼:嫚嫚。


  這是衛國在前朝使用的文字。她之前研究衛厲王時學過不少,所以大致看得懂。

Advertisement


  她心頭一震,往下看去。


  “看見這封信的時候,你可能會抬頭瞅瞅太陽,看它今天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意外吧,我這暴脾氣,竟然還會靜下心來給人寫信。其實我也不想寫,可這幾個月,我天天在暗室跟你說話,你卻從不搭腔,就靜靜躺在那兒,所以我想,要不換個姑娘家更喜歡的法子,說不定你會理理我呢?”


  “我在信裡叫你‘嫚嫚’,你應該高興吧。以前我叫你‘阿徹’,你不開心,說不如喊你‘阿薛’。開始我不懂,後來才曉得你不是薛徹,而是薛嫚。你是不是那時候就喜歡我?所以才那麼在意我叫的人到底是你,還是你弟弟。”


  “唉,好煩,才寫了個開頭,就有大臣來找我了。我先出去一趟,改天再陪你說話。”


  信到此為止,薛璎目光閃動,將它原封不動放回去,又去拆下一封。


  “嫚嫚,我今天出了趟宮,去密宅看阿郎了。他很可愛,已經會爬了,爬到我身上,衝我一個勁咯咯笑。哦,你還不知道,阿郎是我給阿遲新取的乳名。這名是不是取得怪沒水準的?姓鍾的說,郎是男孩的意思,叫兒子‘男孩’,這算個什麼事?我被下屬取笑了,要不這名字還是你來想吧。”


  “算了,你也不說話,可能是一時想不到,那就先拿這個湊合吧,原諒我實在不想叫他阿遲了。這‘遲’字是我之前取的,因為當初來遲了沒救到你,可現在每次一叫他,我就要被凌遲一次,實在有點疼……”


  薛璎執信的人微微顫抖,再拆下一封。


  “嫚嫚,我今天給你畫眉了,是不是比以前有進步?我記得我第一次一時興起,想給你畫眉的時候,你還是有點期待的,結果被我畫成了大花貓。從那以後,你就再不許我對你這張臉動手了。不過你今天很乖,躺著一動不動……可是我畫完了,你好歹說一句,到底好不好看啊?”


  “行,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在誇我手藝好了,那我明天繼續給你畫。”


  她的眼睛漸漸蓄上淚,看不大清字了,伸手抹了把才得以繼續往下拆。


  一封又一封的信箋露出來。


  “嫚嫚,我剛才夢見你了,夢裡我在帶你爬牆……”


  “嫚嫚,阿郎終於會叫阿爹了,我今天激動得差點把他摔了……”


  “嫚嫚,奏疏好多啊,我一封也不想批,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可以分你一半……”


  “嫚嫚,我剛才使劍不小心割傷手了,想讓你給我上藥……”


  “嫚嫚,今天阿郎問我,阿娘去哪了,我說我惹你不高興,叫你離家出走了。他說,那我們一起去找你吧。我說好啊……”


  ……


  薛璎一封一封拆。


  直到最後。


  “嫚嫚,我準備好要來找你了。得知你轉世之後的這一年,我一直在想,自己之前到底錯在了哪。我得好好改,才能在找到你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然後我想通了。十七歲的你已經是顆熟透的果子,可十七歲的我卻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見稜見角,畢露鋒芒。我當年真是個不懂事的混賬。所幸上天待我不薄,給了我一個重來的機會。”


  “現在,我已及早看過東海揚塵,陵谷滄桑,而你才正要出世。我能把世間所有的苦都先嘗過一遍,然後重新陪你長大一次,多好。”


  多好。


  薛璎緊緊攥著最後一封信,跪在樹下泣不成聲。


第72章


  山中鶯啼燕語, 咿咿喳喳,每一片景致都如詩如畫。獨獨老松下的薛璎,身影單薄又悽涼。


  她哭累了, 突然想到, 家裡的福祿考該開花了吧。


  “我就喜歡那花,明年春末能開成一片姹紫的花海。”去年冬天, 有個人這麼告訴她。


  現在,她想帶那個人回去看花。她一定要找到他。


  薛璎揩了幾把眼, 把信整整齊齊疊好, 抱起木匣起身, 忽聽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林有刀比她先回頭,一眼之下立刻拔刀:“什麼人?”


  薛璎隨即回身。


  來人是個中年女子,一身灰色布衣, 打扮樸素。她一眼認出,怔愣之下道:“仙姑怎麼……”


  她說到一半驀然停下,因為注意到了她手裡的劍。


  太霄劍。她給魏嘗打的那把。


  薛璎抱匣子的手微微一顫。對面人已經開口:“貧道來將劍物歸原主。”


  她心頭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啞聲道:“……我不是這劍的主人。”


  “劍主人不在了, 也隻能歸還給女信士。”


  她咬著牙說:“仙姑此言何意?這劍你從哪裡得來?”


  女觀主慢慢上前來,把劍雙手呈上,垂眼說:“十天前, 在這山腳下。女信士還請節哀。”


  薛璎手一顫,匣子“砰”一下摔落在地。


  埋了多年的匣子不經砸,陡然散架,信箋狼狽散落一地。四面羽林衛齊齊窒住, 沒人敢喘出個氣聲來。


  薛璎面色煞白,強撐著笑了一下:“節什麼哀?”


  “魏公子已經不在了。”她隻好直言。


  “死要見屍,”薛璎冷著眼道,“仙姑光拿這柄劍來,是覺得我太好騙了?”


  “沒有屍體,本就不會留下屍體。”她淡淡道,“他生來不屬於這裡,死後肉身自然該回到原本的地方去。”


  薛璎的心砰砰砰地砸起來。


  看見劍時她還保持了些微理智,認為這位來去神秘的女觀主可能出於什麼目的在愚弄她。


  可聽到這話她卻慌了。


  這意思是,魏嘗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死後就什麼都沒有,灰飛煙滅了,連皮肉白骨都不會留下?甚至她都不能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她的雙唇顫抖起來:“憑什麼,我憑什麼信你……”


  “貧道並無欺騙女信士的理由,也不需要女信士相信。貧道話已帶到,不過是想勸誡女信士朝前看,你若不信,大可繼續尋找,隻是五年,十年,窮極一生也不會找到。”


  她說罷再次將劍遞來,薛璎終於肯抬手接過,撫摸著吞口處已然凝固的血漬慘笑起來:“這算什麼……”


  是怎樣慈悲的命運,讓原本陰陽兩隔的一雙人再次相逢,讓那些本不可重見天日的信箋,歷經三十餘年的掩埋,兜兜轉轉來到她的手上。


  可又是怎樣殘忍的命運,讓她在看到這些信之前,就徹底失去了他。


  薛璎攥著劍,耳邊隱隱響起去年深夜廊燈下,魏嘗與她說過的話。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一晚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他第一次衝她動怒,衝她說氣話,卻最終連後悔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我可以慢慢等,但我們不要有爭吵,不要有誤會,不管將來遇見怎樣的人或怎樣的事,我都不會像我父親那樣賭氣,你也別像薛嫚那樣放棄,行不行?”


  她雙膝一軟,頹然坐在了泥地上。


  谶言早就來過,隻是彼時未曾發現,待意識到,回頭卻看見命運亮出的森涼白刃。


  當初是他不懂,如今是她。所以重來一次,結局還是一樣。


  薛璎抱著劍坐在地上,眼前一遍遍閃過魏嘗離開那天,扶著門框的背影。


  她為什麼沒上去抱抱他,為什麼沒說她可以原諒。


  現在她怎麼辦?


  “女信士保重身體,貧道先行告辭了。”


  “等等。”薛璎支著劍踉踉跄跄站起來,看向林有刀,“都退下。”


  一幹羽林衛聽命遠離。


  女觀主看了眼他們,問道:“女信士還有事?”


  “我屬於這裡嗎?”她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他不屬於這裡,那我呢?我與我的生父生母沒有一處相像,卻與薛嫚長得一模一樣,我又是怎樣的存在?其實我也是憑空來到這裡的,不是嗎?”


  女觀主笑了笑,沒說話。


  薛璎繼續道:“那麼,我能不能回到屬於我的地方?他能來到這裡,我能回去嗎?”


  “你與你的前身,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


  “那就回到薛嫚死的那天。”她語速很快,幾乎毫不猶豫。

潛力新作

  • 深淵不渡

    深淵不渡

    "我跟在京圈太子爺身邊四年。 獨一份兒的寵縱,不知引來圈裡多少人歆羨。"

    按摩

    按摩

    "孕晚期,老公給了我一張按摩卡。 可每次按摩我都睡著,醒來後渾身酸痛,肚子更是難受不已。"

    室友約我吃自助

    室友約我吃自助

    "開學後,室友約我一起去吃自助餐。 到了餐廳才發現,她還約了一個猥瑣大叔。 原來她是跟網戀對象奔現,拿我當掩護。"

    租出仇人

    租出仇人

    "我將家裡多餘的一套房租給了一對小情侶。 看他們大學剛畢業,我給他們優惠房租,他們開口要置辦什麼家具,我都是一一答應。 甚至他們沒有按時交房租,我都從未催過。 我以為真心會得到真心。 可是當馬桶壞了,我讓他們先墊著錢修一下,最後我把錢補給他們時。 他們卻在網上發帖陰陽我是黑心房東,東西壞了都不修,還坑他們這些學生。 看著網上那些罵我的話,我無比心寒。"

  • 臥龍鳳雛

    臥龍鳳雛

    我是惡毒女配,但我擺爛了。因為原女主是心懷蒼生的神, 隻要我不像原主一樣作妖,神,是不會欺負我噠!「九嬴?」我轉頭看向上座的天君,這老頭子又喊我做甚。

    最後的月亮

    最後的月亮

    世人皆知我是北梁太子心上人的替身。 為博太子一笑,我可以穿上他心上人最愛的舞衣,跳到腳生血泡。 也可以為了不讓他受傷,生生挨刺客一刀。 太子說我:「床榻之上,她也算有些生趣。」 臣民嘲我:「為了爬上太子妃之位還真不要臉。」 我安靜不語,一如既往。 因為—— 太子他啊,也是替身。

    阮阮

    阮阮

    "我和葉司淮都是聾啞人。 他後天車禍導致,因此一度崩潰想要自殺。 我們在醫院的天臺相識,又在那裡相愛,還一起度過了充滿惡意的五年。 他用手語告訴我:葉司淮永不辜負蘇阮阮。 後來,他再次遭遇車禍。 聾啞缺陷奇跡恢復,還成了京圈炙手可熱的新貴,但他還是和我說著永不辜負。 可生日聚會上,他覺得我聽不見,當著我的面和朋友說了心裡話。 「她見證了我最不堪的過往,還是聾啞人,帶出去挺沒面兒。 「我寧可她消失,這樣我會記得她一輩子。」 可他不知道—— 為了讓他重拾信心,我裝了五年的聾啞人。"

    反派攻略指南

    反派攻略指南

    嫁給反派大佬後,他的黑化值遲遲降不下來。直到有一天 他醉酒,我摸了摸他的臉。系統:「反派黑化值-10。」我以為系統出 bug 了,立刻抽回手。系統:「反派黑化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