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出了車禍，醒來後所有人都說他沒事。
隻有我知道，他不對勁。
他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睡覺了？
不對勁，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對勁。
1
季景熙出車禍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腦子嗡的一聲，沒有思考就跑出了門。
我不斷催促司機加快速度，手緊緊地攥住。
趕到他的病房時，卻發現他已經醒了。
醫生說一條腿骨折了，輕微的腦震蕩，其他好像沒什麼問題。
「林瑾？」
他這話一出口，我就覺得不對勁，他已經很久沒有叫過我的全名了。
每天阿瑾阿瑾地叫，冷不丁叫一聲全名我還挺不習慣的。
我心裡惦記著他受傷，連忙湊過去坐在他的床上：「你怎麼樣？」
他看著我坐在他床上，微微皺眉，但是沒說什麼。
另一個室友趙碩站在旁邊笑著說：「他沒事，就是需要養養，阿瑾你急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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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仔細細地看看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他為什麼沒有撲過來，而是神態間帶著一點……禮貌的疏離感？
裝什麼高冷？一點也不適合他。
可能是剛剛醒過來精力不濟？
他隻是說：「沒什麼大事。」
這個冷淡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他難道不應該是嚷著這疼那疼叫我陪著他嗎？
我握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身上其他地方好像確實沒什麼大傷，隻有腦袋傷了加上一條腿骨折了。
他卻突然掙脫了我的手，看我的Ṭù₀目光也有幾分不善：「林瑾，你幹什麼？」
我心裡一下生出幾分火氣來，本來聽說他出車禍就嚇得不行，現在給我擺出這副樣子幹什麼？
但是礙於他是病號，我還是沒發作，露出一絲笑容，坐得離他近了點：
「怎麼了？腦袋疼得厲害？嫌我來得晚了生氣了？」
季景熙卻面色冷了下來，我從沒見過他露出過這麼兇的表情，眉毛都壓低了，我一下愣住了。
他冷聲開口：「林瑾，我不習慣別人碰我。」
我一下子大腦宕機了，停在了原地。
我的天哪。
你是誰？
你絕對不是季景熙。
趙碩臉色也變了，遲疑地開口：「季哥，你這是怎麼了？」
季景熙似乎還是頭痛，伸手按了按太陽穴，那雙眼睛沒了笑意之後竟然顯得格外凌厲，讓人難以靠近。
他難以理解地看著趙碩：「有什麼不對嗎？」
趙碩心道：當然不對，見了鬼了。
然後季景熙又看向我：「林瑾，你先從我床上下去。」
他看我也一副見鬼的表情，抬眼看了看我和趙碩，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煩：「你們兩個在搞什麼？」
我從床上站起來，沒說什麼轉頭就走。
趙碩勸了我一句：「阿瑾，季哥他應該是腦子摔壞了，你別跟病號生氣。」
2
我當然知道。
我是要出去問醫生。
「醫生，他怎麼摔了腦袋，連性格都變了？」他以前也不是這種高冷的性格啊。
我納悶地問醫生。
醫生皺皺眉：「按理說他這種性格應該不會變，頂多記憶損傷一點，性格應該跟以前大差不差的。」
那不對啊，那性格差得十萬八千裡，以前是黏人精，現在一整個「莫挨老子」的樣子。
醫生也說不出什麼，隻告訴我他沒什麼大事，過陣子自己就好了。
好吧。
我隻能等等了。
這一下落差還怪大的。
我又問了問季景熙需要注意什麼，不能吃什麼之類的注意事項，然後就出去了。
我出去給他買了點水果，又買了份排骨燕麥粥。
看他這樣肯定病得不輕，腦子都摔壞了，我就勉為其難讓讓他吧。
3
我回去的時候趙碩不在。
季景熙聽到開門聲看過來，見到是我眉心微蹙。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現在有些厭煩。
他還厭煩我？
車禍後的季景熙真是隨便一個表情都能惹我生氣。
我呼出一口氣，沒再去坐他的床，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吃飯了沒？我給你買了粥。」
我盡量和顏悅色地說。
他捏捏眉心，沒看我，嘴上說：「不用了，謝謝。」
沒等我說話，他緊接著又說了一句：「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謝謝你來看我。」
這話說得客氣，但是語氣卻聽不出什麼感謝的意思，傻子都能聽出來他在趕我走。
我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說不好是什麼，就是不太舒服。
可能是被好心當成驢肝肺了，傷心了。
我嘆口氣，拿起一個蘋果擦了擦，咬了一口。
屋裡沉默了下來。
我跟季景熙居然還有這麼尷尬的時候。
想來也挺好笑。
從大學開學在宿舍裡認識了之後，就是他主動找我說話，後來莫名其妙就慢慢熟了起來。
我很少見他冷臉，他明明是個脾氣超好，笑容不要錢的陽光帥哥。
我這人脾氣不好，好多次脾氣上來了說了點不好聽的話他都不生氣，弄得我自己事後還挺後悔。
現在怎麼變成了個拒人千裡的 bking 了呢？
心裡一陣不爽，我用力咬了一口蘋果。
「林瑾，你今天怎麼回事？」
沉默了半天他看著我，忽然開口。
好小子，倒反天罡了你，我怎麼回事？這話我也想問。
但我抬頭看到他冷淡疏離的眉眼，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怎麼了？」
我這話是真心實意地疑惑。
「你今天很沒有邊界感。」
我忽然想到醫生說他記憶有可能有損傷。
我試探性地問：「咱倆當室友兩年了，對不？」
他點點頭：「對，但我們並沒有熟到你可以在我病房裡，吃水果的程度吧？」
他斷的那一下我直覺他țū₊想說的是在他病房賴著不走。
但季景熙的教養還在，沒有說出太難聽的話。
他腦子真摔壞了，隻記得我是個不熟的普通的室友。
我用僅剩的好脾氣壓住了怒火：「我這不是擔心你腿不方便，想照顧一下你嗎？」
他搖搖頭：「心領了，回去請你吃飯。」
我沒再說話，起身就走了。
氣死老子了。
4
季景熙隻有大一的第一個學期我跟他還不太熟，但那個時候也是他拉著我一起上課，或者給我帶飯，帶我打遊戲打球什麼的。
我開始的時候其實不太喜歡他。
沒什麼別的原因，主要是他太帥了，我都覺得他跟我差不多帥了，這我怎麼能喜歡得起來？
我不是自戀，我真不是，我是真心覺得我天下第一帥。
勉強封季景熙一個第二帥。
後來我跟他熟了之後，我發現不能以貌取人，他人很好，而且黏我黏得非常離譜。
後來到了連洗澡都不想分開的炸裂程度，還是我堅決抗議他才勉強作罷。
我這輩子沒交過這麼黏人的兄弟。
偏偏他快一米九的個子，那麼大一隻黏上來，一般人真是吃不消，換個嬌小的女孩子來應該會整個被他裹進懷裡。
說起這個也來氣，託他的福，我上了大學到現在大二下學期，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找到。
他像個教導主任抓早戀一樣盯我。
他的說法是：「阿瑾你有了女朋友是不是就不能把時間都給我了？你會像許浩宇那樣天天陪女朋友。」
剩下兩個室友裡趙碩還沒有女朋友，另一個室友許浩宇似乎搬出去跟女朋友同居了，很少見面。
很難想象一個男人委屈巴巴地坐在我的床上，抱著我的枕頭，說：「你不能重色輕友，別這麼快找女朋友好不好？」
如果換成一個甜妹，我隻會大呼「我可以」。
但是換成一米九漢子，我萎了。
但我還是答應了。
和他相處起來很舒服，他脾氣太好了，像我這麼愛生氣的人也跟他生不起氣來。
我高中時的「去大學找女朋友」這個心願被我擱置了。
有種奇怪的想法，女朋友好像還不如兄弟。
沒錯，這說明我不是重色輕友的人。
但是現在他精神錯亂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弄得我也心煩意亂的。
明明昨天還跟我勾肩搭背，睡覺都恨不得擠在一起的人，今天叫我別碰他？
5
這之後我又去看了他幾次，奇怪的是他態度好了點，雖然不多。
至少會跟我聊幾句了，不至於一直禮貌趕客，我送的東西他也會吃了。
可能覺得我這個不熟的室友這麼關心他，被我感動了。
我很期待他回來看到他的枕頭和被子放在不熟的室友的床上是什麼表情。
畢竟這還是他撒嬌耍賴軟硬兼施求來的。
我躺在床上揍了季景熙的枕頭一拳，問趙碩：「季景熙也太誇張了，性格這變得簡直像另一個人了。」
我越想越不對勁：「要變也不能變這麼多吧？我咋這麼不信呢，他不會是裝的吧？」
趙碩在我對床，正趴著打遊戲，也沒看我，嘆口氣：「阿瑾，你都念叨好幾天了，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我氣急敗壞：「那事確實是這麼個事啊！」
趙碩似乎打完了一局，把手機放一邊，翻了個身面對著我：「阿瑾，說實話那天你去之前我一直覺得季哥挺正常的，跟平時一樣。」
我：「他對你們都挺好態度的，就對我那樣？」
趙碩連忙說：「那倒不是，他對我也是那樣的，不過他平時對我也那樣，我沒覺得奇怪。」
我更奇怪了：「他什麼時候那樣過？他性格不是挺活潑可愛的？」
趙碩被我逗笑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季哥平時就是那樣的，隻是跟你關系好。」
想了想又神神秘秘地說：
「哎，阿瑾，你偷偷告訴我，你跟季哥是不是在搞對象？然後他把你給忘了，然後你就拼命挽回，他就要跟別人在一起，然後你就在大雨中卑微求他回頭，然後他郎心似鐵你心灰意冷，最後季哥恢復記憶追悔莫及……」
「停停停停停，你在說什麼玩意？」我看他越說越離譜連忙打斷，「你擱兒這演小說呢？」
趙碩嘿嘿笑著：「真的很像啊，你都不知道季哥對你和對我們簡直是兩個極端，這怎麼能不讓我懷疑你倆搞基了。」
我心裡一陣好笑：「搞什麼基，好兄弟懂不？」
趙碩連連搖頭：「嘖嘖嘖，你倆都睡一起了。」
這也不是我樂意的啊。
他簡直像個找到了嗑點的胖橘：「你看，他失憶了你又這麼焦慮！」
這孩子沒救了。
我懶得理他：「行行行，明天我把你季哥娶回家當老婆。」
6
「你要娶誰當老婆？」
季景熙清冷的聲音響起，我一時沒習慣他這個冷冰冰的聲線，轉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是他。
幾天不見他看著更高冷了，一點都沒有我熟悉的樣子。
壞了，以前開這種玩笑倒沒什麼，現在這麼說他不得更討厭我？
我心裡有一平方釐米的忐忑和一平方釐米的難過。
趙碩的聲音先響起來了，帶了一點心虛：「季哥你怎麼回來了？」
「來拿點東西，最近不方便住宿舍，我出去住幾天。」
他回答著趙碩的話，眼睛卻看著我。
奇怪的是他沒看我的臉，在看我沒穿衣服的上半身。
以及，我床上的兩個枕頭兩床被子。
他似乎認出了自己的被子，陷入了沉思。
我偷笑起來，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問號啊？
我想了想還是套了件睡衣下床：「那個，你腿是不是還沒好，我幫你收拾？」
季景熙神色有些莫名：「林瑾，你為什麼把我的被子放你床上？」
糟了。
他哪知道這被子是他自己放的，他不會以為我亂動他東西吧？
我是這麼沒有禮貌的人嗎？
那肯定不是。
我正想解釋，趙碩就搶先開口：
「哎喲季哥你可不知道，你不在這幾天阿瑾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著，隻能抱著你的被子勉強緩解想你的心情，要不然他早就住你病房裡去了。」
我他媽……
趙碩，你這張嘴真是不想要了。
我：「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季景熙卻臉色不太好，掃過我的眼神冰冷，聲音也沉了下來：「被子送你了，林瑾，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這種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不是，你還真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