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
前所未有的憤怒。
我甚至連語氣都沒辦法調整：「周楚楚？她是誰，媽你不清楚嗎？」
「她霸凌了我整整三年，憑什麼連高考都要踩著我上位啊！」
「而且這種條件清北是不可能答應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話音剛落，我媽反手就甩了我一巴掌，原本和藹的面孔更是變得像魔鬼一樣猙獰。
「洛寧，你長本事了啊？連長輩的話都敢不聽了？」
「今天話我就給你放這，我已經答應周太太了，周楚楚要是去不了，你也別去了。」
「一個女娃，讀什麼書，還不是要長大嫁人。」
「當初就連高中都不該讓你去上，你個白眼狼。」
下一秒，我開始徹底發瘋。
花瓶、杯子、茶幾......
能砸的我全砸了。
房間裡滿是我媽的尖叫聲。
混亂中，我的手被玻璃劃傷了，鮮血順著手指一點一點滴落下來，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我就這麼定定地盯著我媽。
Advertisement
一動不動。
我媽被嚇壞了，不敢再刺激我半分。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果然，發瘋後，我的精神都正常多了。
16
回到臥室裡後，我把門反鎖了。
看著滿牆的獎狀和書桌上高達兩米的習題冊。
我終於想起來了。
根本就沒有什麼 18 個高考狀元魂穿我幫我高考這種事。
他們都是我臆想出來的人格。
我家是單親家庭，我爸出軌跟小三在一起了。
我媽恨我爸，但她更恨我。
她恨我為什麼不是個男孩，或許我是個男孩子，我爸就不會出軌了。
每次我考第一回家想邀功，我媽總是會惡狠狠地把我推開。
我以為她是覺得我沒考滿分，還不夠優秀。
所以我拼命地刷題，錯題本更是一本又一本。
直到我成為中考狀元，我媽卻陰陽我：「呦，這是要烏雞變鳳凰改變命運了？你媽我可沒這個命，還有人供著讀書。」
「有的人就是命好。」
「你媽我啊，可是早早就打工嫁人了。」
我這才突然明白，她不是不滿意，她是太滿意了。
她一輩子過得這麼不如意，
我的未來憑什麼這麼光明？
為什麼隻有她一個人吃苦？
進到一中後，我媽去了一個有錢人家當保姆。
他家的女兒就是周楚楚。
周楚楚自小就是天之驕女，她不容人，或者說他們家也容忍不了一個保姆的女兒成績都比周楚楚的好。
周楚楚仗著朋友多，高一第一次月考後就帶人把我給堵了。
他們扯我的頭發，打我的臉，我也跟他們扭打在一起。
結果換來的卻是，我媽的兩耳光。
她咒罵我為什麼不能忍一忍？
被打一會又怎麼了？又不會被打死。
我反抗了，她的工作怎麼辦？
她一遍又一遍地質問我為什麼不去死？
成績讓著點周楚楚怎麼了？
那半年裡，我整日活在挨打與挨罵的環境裡，好像我的好成績，隻會給我帶來災難。
被折了翼的鳥還能飛出浪浪山嗎？
我不知道。
最激烈的一次爭吵，我媽直接把我趕出了家門。
也是那一天，我遇到了陳最。
陳最很擅長傾聽，又總是哄我玩。
我便開始和他天天一起瘋。
瘋得他每次都喊我小瘋子。
而考試？
不考了，交白卷。
被老師罵了？行，那就胡亂寫一通。
起初還有老師讓我好好學習，後來，所有老師提起我，都隻會說：「那個孩子啊，初中確實是個天才，現在嘛，傷仲永唉。」
17
所有人都放棄了我。
隻有陳最會锲而不舍地給我送習題冊。
「小瘋子，我跟你說，這可是我們學校的押題密卷。」
「你再看看這個，我聽說學霸都做這個。」
「還有五三、小題狂做、天力 38 套，都是高考必選資料。」
「你這麼聰明，提前做著吧，不然我錢白花了。」
......
一遍又一遍。
我總是想，陳最明明長得這麼爺們，話怎麼這麼密？
又或許，隻有他能看出來，我不甘心。
我想高考。
我想上大學。
我想走出浪浪山。
明明是最坐不住的年紀，他卻願意陪我在圖書館裡一本又一本地刷題。
他就坐在旁邊打遊戲。
安靜又美好。
所以說，他們憑什麼說陳最是我的拖累啊？
他明明是把我從黑暗中解救出來的人，他是我的光啊。
但是校園霸凌給我留下的傷痕還是太重了，重到我每次考試，坐在那種密閉的環境裡，握著筆的手都在抖。
頭腦更是一片空白，仿佛隻要把這道題解出來，我就會死。
那種恐懼讓我害怕。
我發現，我從故意交白卷，變成了隻能交白卷。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我開始幻想，要是我不是洛寧就好了。
想發瘋就發瘋，想反抗就反抗。
無所畏懼，做天上最亮的那顆星。
其間我精神狀態發生了多少次變化我已經分不出來了。
隻記得醫生告訴我說，我有妄想症，並伴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
後來一覺醒來，我被 18 個幻想出來的學霸控制了。
他們的每一個人格，都是我所羨慕的。
所以我幻想出來他們，讓他們替代我，做我想做而做不了的事。
高考結束了，我的執念也完成了。
這 18 個角色，也全融匯成了我一個人。
一個一切都沒遭受過的小瘋子。
18
這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是陳最的微信，上面隻有一句話。
【下來。】
下一秒，我直接飛奔下了樓。
看見陳最的那一瞬間，我眼角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了。
夕陽西下，映著餘暉。
有兩個影子緊緊擁在一起......
「陳最，我都想起來了。」
「嗯，都過去了，洛寧。」
松開後，陳最看見了我手上的血漬，眼裡滿是心疼，但他到底沒問我是怎麼傷的，隻是默默帶我去處理傷口。
繃帶一圈一圈被纏在手上，我看著陳最低垂的睫毛，忍不住問道：
「你之前說過的約定，還算數嗎？」
聞言，陳最愣了一下。
沒說話。
空氣中有些凝滯。
半晌，陳最才開口，聲音淡淡地好似沒什麼情緒：「洛寧，你要走出去，不要回頭。」
「其實你們教導主任說得挺對的。」
「你值得更好的未來......」
話還沒說完，我就出聲打斷了他：「他放屁你聽他的？」
「這次我就當沒聽見，你說過的，陳最永遠不會騙洛寧。」
19
高考成績很快就出來了。
我成了 H 省的高考狀元，在填志願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填了北大中文系。
學校為了招生，把我的橫幅貼在了校門口。
當天晚上，熱搜又炸了。
曾經那個放言說「一般，也就狀元吧」的女生，真的是狀元。
而江浔發揮失常，跟周楚楚去了同一個學校。
此時，離我跟陳最最後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很快我就要開學了。
我曾無數次打開我倆的聊天記錄，猶豫了很久，還是什麼也沒發。
開學的前一天，我實在沒忍住。
我一大早就在陳最家門口蹲著了，結果剛到小區門口，就聽見兩個大媽在說：
「你知不知道，今天陳最家結婚啊？」
「年紀那麼小就結婚啊？」
「嗐，年紀小怎麼了？現在不上學的小伙子小姑娘，哪個結婚不早？」
「聽說是家裡給安排的......」
聽到這，我大腦簡直一片空白，甚至在短短一分鍾裡給自己編了個電視劇。
反應過來後，我問清了酒店地址直接趕了過去。
一下車就看見陳最穿著黑色西裝站在酒店門口，笑得還賊招人。
看見我過來，陳最愣了一下。
我二話沒說，湊上去扯著他的領帶就往下拉，惡狠狠道：「陳最你個騙子！」
「搶婚你走不走？」
聞言，陳最笑了。
笑得好看極了，連眼睛都是彎彎。
我聽到他說：
「走。」
拉著他飛奔的時候，我下意識回頭看向了酒店的橫幅。
「恭祝沈醉和程梅新婚快樂！」
我：「......」
救命！
家人們，我幻聽了。
20
開學後，我拉黑了浪浪山的所有人。
當然，除了陳最。
闲暇的時候, 我就開始連載我們倆的愛情小說。
而陳最，他成績不好, 但他打遊戲好，則在網上搞起了遊戲直播。
明明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愛情。
他卻在熱度最高的時候官宣了我跟他的牽手照，並配文：
【介紹一下, 這是我女朋友。】
三年後的同一天，他又上傳了我倆的結婚照。
【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婆。】
而我連載了好多年的小說也可以完結了。
在結尾處我寫道：
【他們在最熱烈的年紀喜歡上了彼此。】
【他們是彼此的救贖。】
此時，春光正好, 陳最提著一包零食衝向了我, 一如當年那個堅定走向我的白衣少年。
21（番外：男主視角）
我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女孩, 她很優秀。
也很傻。
她被欺負了從來不敢跟我說，沒辦法，我隻能偷偷翻牆去看她。
我知道她有妄想症。
可能比她自己知道的都早。
常常我們聊著聊天，她就開始角色扮演。
為了配合她, 我就跟著她一起演。
我知道她成績其實很好，她如果參加高考, 一定能取得特別好的成績。
我每天變著法地監督她做題，就是不想讓她後悔。
但是當有一天, 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告訴我, 說她被 18 個高考狀元魂穿了, 考試肯定穩了的時候，我就知道, 她的病情加重了。
高考是她的執念。
我能做的，就是幫她實現這個執念。
她確實很厲害。
一把就拿了 H 省的頭籌。
但這個時候, 她提起了我們的約定。
我喜歡她，但我配不上她。
她是 B 大的高才生。
而我隻是個專科的小混混。
她屬於更廣闊的天地，我不能做那捆束縛她的繩索。
她值得更好的人。
說實話，當初翻牆去他們班找她的時候, 聽到她跟教導主任說「陳最從來都不是拖累」的時候，我哭了。
但我不敢讓她看見我狼狽的樣子。
所以我跑了。
一直以來，我都害怕我會拖她後腿。
高中我尚且能幫她。
大學我能幫她什麼呢？
有一個混混男朋友，別人會不會瞧不起她？
這時候，我特別恨自己笨笨的。
如果，我能再優秀一點就好了......
高考出成績後, 我刻意躲著洛寧，我想好好思考我們的未來。
就在我兼職代練的時候, 老板突然問我：
「你遊戲打得這麼好, 為什麼不去當遊戲主播？」
「我哥們公司剛好招主播，你要不來試試？」
......
「（是」......
我沒想到的是, 在我想去找洛寧的同一天，她也找到了我。
聽到她說搶婚的時候，我就知道她肯定聽錯名了。
我隻是伴郎，沈醉才是新郎。
但我還是跟她走了。
小瘋子都那麼大膽了？
小混混還能當縮頭烏龜不成？
......
洛寧上大學後, 追求者很多。
嗚嗚嗚, 小狗要被扔掉了呢。
所以在我熱度最高的時候，我立馬選擇了公開，甚至想要讓所有人見證我們的愛情。
不僅如此，結婚後的每一年, 我都要出來秀一波。
畢竟，
年少的心動，
是要持續一輩子的。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