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容》, 本章共4382字, 更新于: 2025-01-06 14:24:19

沈從戎被封為戰神,卻偏愛屠城。

九歲那年,他屠我滿門。

偌大的院落堆滿了我至親至愛的屍骸腥血。

戰後,沈從戎卻此用軍功求娶了心上人,而我,將自己賣入京城第一字號青樓。

後來,他因和夫人賭氣來到宜春樓,然後——

點了我的牌子。

1

滿門盡數被屠殺後,我隱姓埋名,來到了京城。

卻見滿街皆是紅綢燈籠。

周圍人見我疑惑,便笑著為我解惑:

「小乞丐,這是沈小將軍要大婚了。」

「他斬殺了邊關作亂的綏氏一族,皇帝大喜,便給他和他的心上人首輔之女賀小姐賜婚。」

「大婚三日,沈將軍便派人來街上布紅綢、散金銀,想讓百姓與之同喜。」

而這時,一少年策馬奔過,墨發銀鎧,輕狂肆意如驕陽般耀眼。

百姓們見之,紛紛歡呼道:「沈小將軍,祝你大婚吉祥如意啊。」

少年回首,輕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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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然吉祥。」

他視線一轉,目光落在我身上,神色嫌惡:「真晦氣,京城竟還有乞丐。」

說罷,他策馬離開。

留下滿地金銀。

看著男人遠去的背影,我撿起一枚金幣,然後,轉身,走進了京都第一字號青樓——宜春樓。

2

宜春樓管事是花媽媽。

她留下了我。

又因著我容色好,哪怕年齡尚小,她也派人精心教養著。

她教我禮儀話術,教我琴藝畫技,教我察言觀色,教我柔媚嬌弱。

比起教養花魁,更像在培養一個大家小姐。

樓內有人眼紅,便想毀了我的容貌。

花媽媽將其打了個半死。

那人不甘心地說花媽媽不公平。

花媽媽嗤笑著抓住那人的頭發,將她拖到我腳邊,嗓音陰冷如冰:

「你自己睜眼看看,你可有她半分美貌!

「這京城第一美人,被沈將軍寵上天的賀摘月,隻怕也不及她七分,便已迷得沈將軍不知東南西北,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我說公不公平!」

說罷,便讓人將她扔到了後院。

我冷眼旁觀這一切,一句話也沒說。

花媽媽見我處事不驚,更是滿意,笑著對我說:

「花容,別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臉。

我當然懂她的未盡之言。

後來,我再次見到那人時,她已渾身潰爛得不成樣子。

看到我,她用盡全力嘶吼著:「花容你等著吧,別看她待你如珍似玉,等你年老色衰,你隻會比我更慘!」

這道理,我知道。

父皇曾告訴我,這世上除了父母至親,沒人會毫無理由地待我好。

要麼有所求,有所圖。

而花媽媽,是盼著將我賣出大價錢。

此事,人盡皆知。

但沒人知道,我要的,便是她這心思。

如果,她不為我造勢,我又怎能再次見到殺我滿門的仇人呢。

3

十五歲那年,我初次登臺表演。

偌大的舞臺上,拉上一層薄紗,我輕輕撥動琴弦,衣袖翻飛若舞,映入藍紗,恍若蝶翼顫動,曲音如鳳凰輕吟,婉轉入耳。

一曲驚城。

自那日後,我花容的名字傳遍了京城。

而這,也讓我再次見到了沈從戎。

他是被裴小侯爺帶來的。

這兩個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金貴人物。

站在門外,我聽到了裴鳴逾正笑著調侃沈從戎:「從戎,你和夫人吵架,與其在家中煩心,不如來這銷魂地逍遙逍遙。嬌女美玉,就算你為賀大小姐守身如玉,散散心也是好的。」

沈從戎沉默。

裴鳴逾又說道:「說真的,你成婚五年未有一子,沈老夫人為你納妾本就應該。賀摘月到底發什麼瘋,還把你的臉抓撓成這樣。明日上朝你可又要被嘲笑了。」

推門而入,我一眼便看到了沈從戎臉上脖頸上的抓痕。

一道道都滲著血。

他膚色白,便更顯駭人。

但我隻當看不到,懷抱琵琶,身姿輕盈地走至兩人面前,頷首垂眸,便露出了細膩如玉的後頸:

「奴家花容,特來伺候兩位爺。」

4

包廂內。

裴鳴逾打量了我一番,笑著對沈從戎道:「我竟不知這京城還藏著這等美人。」

「隻怕要比賀摘月還美上幾分。」

言語戲謔。

卻不想竟惹惱了沈從戎,他上前掐住了我的下巴,目光冷冰:

「一個卑賤之人也配和我夫人比較?」

他力道極大,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我的下颌。

我疼白了臉,神色怯弱而倉皇:

「還請裴小侯爺莫要開奴家玩笑了,奴家卑賤之軀,以色事人罷了,怎堪和將軍夫人相提並論。」

話音隨著眼淚一同落下,期期艾艾宛如芍藥般動人心魄,惹人生憐。

而我更知,這個角度我有幾分肖似賀摘月。

果然,沈從戎漆黑的眸子凝滯,雖未松手,卻松了力道。

直到裴鳴逾道:

「花娘子,聽說你琴藝高超,就請你彈奏一二,幫我這摯友解解心頭煩悶吧。」

「是。」

沈從戎這才松開我。我坐下,隨著纖纖玉手快速地撥弄琴弦,泉水般輕潤的琴音飛瀉而出。琴音婉轉動聽,如黃鸝低鳴,又如雪山清泉,泠泠清越。

裴鳴逾聽得如痴如醉。

連沈從戎都放下了酒杯,抬眸,目光沉沉地落在了我身上。

他自己隻怕都沒注意。

他從進門時便緊皺的眉頭,這一刻,舒展了。

我將一切盡收眼底。

嘴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而這時,門突然被敲響,將軍府管家走了進來,滿眼焦急:

「將軍,夫人聽說你來了宜春樓,在府裡竟鬧著要自盡呢。」

聞言。

沈從戎霍然起身,頭也不回地朝外大步走去。

可臨到門前,男人突然轉頭看向了我,嗓音低沉:「你叫什麼?」

我垂眸掩下眼底的笑意,開口卻如花瓣般怯弱:

「奴家,花容。」

5

京城人盡皆知,沈從戎成婚五年,卻未有子嗣。

他守著和賀摘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便絕不納妾,甚至從不踏入風月場館。

前不久,沈老夫人不滿,決定操辦著納妾,卻惹怒了賀摘月,她大鬧侯府,雖讓納妾事宜煙消雲散,卻也氣病了沈老夫人。

沈從戎即使愛她如命,難道就能縱容她對自己的母親如此跋扈不孝嗎?

如果能?

又怎能來到宜春樓呢?

這是賭氣,還是示威?

誰說得準呢。

送走了沈從戎和裴小侯爺,花媽媽著急忙慌地走了進來。

見我下巴已是青紫,連忙讓人給我敷藥。

一時間,清涼蓋過了火辣辣的疼。

花媽媽嘆聲道:

「這般不留情,看來,沈將軍真是愛極了夫人,他這塊鐵板當真是撬不動。」

我似笑非笑地挑眉看她,站起身,走至窗沿,正好對上男人鋒利的眼眸。我頷首輕笑,一派柔順,可開口,語氣卻是冷諷:

「媽媽,人最怕的便是破戒,因為一旦破了戒,欲望便如破堤之水,不可止。」

6

再次見到沈從戎。

是在三日後。

他一身玄衣,眉眼鬱鬱:「你可會鳳求凰?」

「會。」

我垂首輕撥琴弦。

琴音婉轉,傾訴有情人的情腸,纏綿悱惻。

卻不同於其他歌姬的刻意柔媚。

沈從戎靠在臥榻之上,側眸看我,靜靜地聽著。

竟不知不覺睡熟了過去。

一曲罷。

我遠遠看著無知無覺的男人,就好像如今我親手殺了他,他會在沉睡中欣然赴死。

我攥緊手心,站起身,拿起手側玉盒,走至他面前。

可剛抬起手。

卻被男人一把抓住。

我抬眸去看,卻發現男人眼眸清亮,哪有半分小憩後的惺忪。

他根本沒睡。

「你想幹什麼?」

他力道極大,我含淚忍痛,將玉盒遞到了他面前:「奴家隻是想為將軍敷藥。」

他甩開我的手:「別做多餘的事。」

「玉容膏。」

沈從戎嗅著膏藥藥香,冷笑一聲:「想不到你這卑賤之人竟有如此珍貴藥。」

這話是刺人心的羞辱。

十分刻意。

像是故意想惹怒我。

我抿了抿嘴,卻突然溫柔輕笑:「將軍不比奴家,奴家以色事人,自然在意容貌,免得年老色衰,下場悽慘。」

沈從戎愣了一下,沒料到我會如此坦然。

坦然到好似不以為恥。

花媽媽也曾說過,沈從戎其實並不愛嬌媚女子,賀摘月也是清冷大美人,對待他絕不可過分弱,亦不可過分強。

其中拿捏的分寸。

我學了五年。

就為了此時此刻,引起他的注意。

「奴家知道自身卑賤,比之將軍是雲泥之別。但將軍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奴家也是不忍將軍被人恥笑奚落的。」

我眼眸閃爍著星光,嗓音低柔軟綿:「將軍,還請讓奴家為您敷藥吧。」

沈從戎凝望著我,眸中某些情緒翻滾,卻終是點了點頭。

「那我便允了你。」

「謝將軍。」

我指尖劃過,觸之冰涼。

我半抬起身,跪在沈從戎面前,小心翼翼地將藥膏塗抹在男人側頸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上。

沈從戎嗅著近在鼻尖的清香,眼皮微顫,不動聲色地移開眼。

手卻無意識地攥緊。

也就沒注意到,方才滿心仰慕他的少女此刻的目光是那般地冰冷空洞。

7

那日後,沈從戎便時常光顧宜春樓。

不幹別的。

隻是聽曲。

有時聽著聽著,他便安睡過去。

後來,他更是將公務搬到了宜春樓。

他書寫,我便為他研墨。

他困倦,我便為他按摩。

他每次來出手都十分大方,惹得花媽媽每次都笑開了顏。

樓裡一姐妹因妒恨我,竟用迷情香設法勾走沈從戎。

可下一秒就被沈從戎抓住頭發,扔出了門外,又讓副將將其帶去軍營,充作軍妓。

那日,宜春樓姐妹無不被沈從戎的暴戾冷血嚇得花容失色,瑟瑟發抖。

隻我一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他見到我,眼神一滯,隨即冷聲道:

「花容進來。」

進門後,我本想拿起琵琶,下一秒,卻手一顫,琵琶砸在了地上。

我愣了一下。

沈從戎卻緩了臉色,笑了一聲:「還以為你不怕呢。」

我長睫微顫,小心地撿起了琵琶,輕聲道:「怎會不怕呢,奴家和她一樣卑賤,隻怕有一日,惹惱了將軍,和她落得一個下場——」

沈從戎卻出聲打斷了我:

「你和她不一樣。」

但是哪裡不一樣。

他卻不再說了。

隻是讓我彈琴。

等他再次出包廂內,臉上已無半分怒意。

臨走時,他在馬上垂眸看我,突然說了兩個字——

「別怕。」

我動作一頓,再抬頭,已是滿眼笑意:

「奴家信將軍。」

8

自此後,不少人便傳,沈從戎已是我的入幕之賓。

隻怕不久,就會納我進門。

流言蜚語傳得沸沸揚揚,賀摘月雖在後宅,也有所耳聞。

她什麼都沒說。

隻是派大丫鬟帶著人砸了宜春樓,摔碎了我的琵琶。

滿室狼藉,大丫鬟掐著我的下巴,狠狠地扇了我數十個巴掌,眉眼倨傲極了:

「一個賤人,怎敢肖想將軍府?

「今日是給你的教訓,再不知好歹,小心你的賤命!」

說罷,便帶人離去。

等人離開,花媽媽才哭喊著朝我撲了過來。

尖聲讓人給我準備藥膏。

決不允許我的臉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可我卻笑了。

笑得粲然。

9

宜春樓一事後。

我便撤了牌子,休養生息。

等著臉上的傷慢慢痊愈。

不少人都說我被毀容了,沈從戎也不會再來光顧我。

而沈從戎也的確接連七日未曾來過。

仿佛坐實了被拋棄的說法。

樓裡姐妹見到我無不譏諷嘲笑,發泄著過往被我壓著出不了頭的鬱氣。

花媽媽急得頭發都快白了:「這該如何是好?難道就這麼功虧一簣了嗎!」

我看著鏡中嬌媚無瑕的臉,輕扯嘴角:

「媽媽,他不來,就逼著他來就是了。」

次日,宜春樓重新掛上了我的牌子。

隻是不同往日,這次不再隻是藝姬。

一時間,不少人都爭著搶著想嘗嘗沈大將軍用過的女人的滋味。

好似,這樣就能壓過沈從戎一頭。

金子銀子瘋狂地向著花媽媽砸去。

花媽媽喜不勝收,正讓人籌算著最終的勝利者。

下一秒,有人突然破門而入。

循聲望去。

竟是沈從戎。

他俊美的面容極其陰沉,眼神陰鸷地環顧四周,周圍人無不在他的壓迫中目光閃躲,瑟縮地隱藏自己,直至他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不畏不懼,反而粲然一笑,開口一如往昔般溫柔。

「將軍,您來了——」

不等我話音落下,他大步上前,牽著我的手,衝向了包廂。

一腳踢開了門,將我狠狠地摔在了床上,壓在了我身上,掐住了我的下巴,眼眸深邃如淵。

「花容,你就那麼飢渴,那麼想要男人嗎!我幾天沒來,你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別的男人!」

他言語刻薄割心。

我卻滿臉平靜,語氣輕輕的:「將軍,奴家是青樓女子,接客總是逃不掉的。我對於你們達官顯貴來說,就如一個物件玩意,價高者,得。」

沈從戎一愣。

我抬手,指尖劃過他的臉頰,笑了笑:「更何況上次的事因我而起,樓裡的損失,媽媽自然要從我身上討回來的。」

聞言,沈從戎眉心微皺,攥住我的手,眼底滿是陰沉:「既如此,那我就當你第一個客人。」

我沒說話,隻是抬起手臂,環住了他的脖頸。

輕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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