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然無恙》, 本章共3086字, 更新于: 2024-12-27 14:54:46

我都想不起有多久沒見母親笑了。


她告訴我,一定是轉運了,宋家該受的已經都受完了。


可現實告訴我們,還沒有。


141


我隱約記得兒時跟著母親姨媽們聽戲。


戲文裡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當佐藤圍住督軍府,拿槍指著我的時候。


我在想,我的報應終於來了。


142


「陸太太,我們不為難你,若你有用,得到了我們想要的,我們自會放過你。」


看著滿地的佣人屍體,聽到這番話,我簡直哭笑不得。


他們問我笑什麼。


我罵他們是烏龜王八蛋!


佐藤甩了我幾巴掌,把我綁起來,押去了陸執的書房關著。


143


他們準備用我當人質,似乎要從陸執那裡得到某樣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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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挺可笑,笑了半天。


拿我威脅陸執,這難道不是最好笑的笑話嗎?


看管我的日本人終於看不過去,問我到底在笑什麼。


我讓他湊近點,他傻頭傻腦地過來,我呸了他一臉口水,爽得我真心大笑了幾聲。


他舉起手中的彎刀,直接刺中了我的肩膀,我匍匐在地上,發出痛苦的抽氣聲。


外面正好響起亂七八糟的槍聲。


看管我的日本人也罵著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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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重新站起來的,可肩膀上的傷口太疼,努力過後,我沒再掙扎了。


可笑的是,我發現放棄掙扎後,居然就不怎麼疼了。


外面有好大的槍聲和哭喊聲。


我剛按住傷口坐起來,就看到佐藤慌亂地跑進來,直衝向我。


他狠狠一把將我拽起,用匕首抵住我的脖子,警告我別動。


緊接著渾身是血的陸執也進來了。


他望向我,瞳孔緊縮,死死盯住。


「佐藤,你的國家已經將你拋棄。」


佐藤無所謂地笑著,匕首刺進我的脖子裡:「我是大日本帝國培養的軍人,我從來不怕死,就算我死了,日本佔領上海也是遲早的事。」


「不過陸執,你的太太得陪我一起去見天皇陛下!」


他的匕首瞬間深了好些,我感覺脖子上涼飕飕的,很痛很痛。


145


隨著同時響起的槍聲,佐藤也倒在了地上。


我眼神模糊地望著對面向我拼命跑來的陸執,他眼睛裡泛著血色。


唉。


我由衷地嘆了口氣。


別哭啊,陸執,別為我哭。


146


就算緊緊捂住脖子,血還是汩汩不停地湧出來,陸執也衝過來幫我按住,半天才堪堪止住。


我這才看清,外面早成了屍海,人差不多都死光了。


我緊緊拽著他的衣角,聞著燒灼的屍體味道,胃裡一陣翻騰。


「馬副官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他怔然地說著,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感覺他在慌,甚至那槍都沒打中佐藤要害。


佐藤甩著腦袋站起來大笑:「沒子彈了吧,陸督軍。」


陸執黯下眸子,舔了舔滲血的唇角,他毫不畏怯地站起身,抻了抻身上凌亂的軍裝,陰冷冷地回答。


「我們中國軍人,從來不會認輸。」


他們互相肉搏,打得不可開交。


我艱難地張口呼吸著。


轉頭看向門外時,居然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爹爹!


147


爹爹怎麼會在這兒。


奈何我一點力氣都沒有,張大了嘴,卻絲毫聲音也發不出來,就連視線也變得模模糊糊的。


他緊盯著那兩個人,眼裡充滿著恨。


當他們扭打在一起時,爹爹提著手裡滿是鮮血的尖刀走了過去。


不行,不可以!


他抬起尖刀,刺中了其中一個人,那個人發出痛苦的哀嚎。


爹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會兒,陸執目光復雜地望著他,他們對視著。


那把尖刀刺中的是佐藤。


148


爹爹回頭叫著我的名字,在跑向我。


我親眼看到佐藤像是打不死的小強一般咬牙抽出自己身上的尖刀站起來,猛然刺向陸執。


爹爹也看見了,他嘴裡罵著「操你個娘」,轉變方向,推開了剛從地上站起身的陸執,尖刀貫穿爹爹的身體,滾燙的鮮血隨著刀口慢慢滴落。


我嗚咽著,試圖吶喊掙扎。


可我半分聲音也發不出來。


眼睜睜地看著爹爹跪倒在了地上。


我朝爹爹拼命地爬,伸手抓他,可我終究還是局外看局裡,抵不過任何必定要付出的代價。


149


佐藤死了。


督軍府也被毀得徹底。


我醒來時,隻能啞口張嘴,依舊發不出半點聲響,脖子上也纏著厚厚的繃帶。


黎音帶我去看爹爹。


爹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母親趴在他床邊,陸執遠遠站著,臉色蒼白。


醫生搖著頭直接告訴我們救不活了,還有什麼想說的話盡快說。


可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句話都不行!


大哥臨去前我也沒能說上一句話。


爹爹!爹爹!爹爹!


我嘴巴大大張著,可就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爹爹!


爹爹!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吶!


我跪在爹爹床榻邊上,撕扯著脖子上的繃帶,連哭聲都難以肆意發泄。


讓我說話!讓我說話啊!


「孩子,好了不哭了。」


爹爹摸著我的腦袋,他的那隻手雖然被佐藤砍了手指,可掌心依舊是暖的。


他從口袋裡拿出沾滿了血的手帕,我接過,攤開後是那對翡翠珠子的耳環。


「生辰快樂。」


爹爹……是去給我送生日禮物的……


怎麼能這樣對我!


為什麼!


憑什麼!


怎麼能這樣對我啊!


母親趴在爹爹身上,哭著讓他別離開自己,爹爹哄她讓她別哭,難過也別再哭了。


他嘆著氣,告訴我們他有時候糊塗渾噩,有時候又清醒無比,他很害怕,每天都在害怕。


「我最怕的是我做的孽都報應在你們身上了。」


或許爹爹早已知錯,隻是不敢承認,也害怕承認,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剎那,過於痛苦,以致使自己生生困在囚繭中,變得瘋癲。


可即使瘋癲,午夜輪回,怕得做夢,也已……什麼都改變不了。


爹爹突然反應過來,驚恐地尋找著什麼,他探向床邊,朝陸執伸出手,像是溺水之人最後的掙扎。


「陸執,陸執!」


陸執冷著臉走近,爹爹抓住他的手,使勁咽著口水,憋了最後一口氣,依舊堅持問他。


「如果……如果我,我現在跟你道歉……為你的父母,你能不能……」


爹爹混濁的眼睛裡流下淚水,他瞪大眼睛:「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諒我,啊?能不能原諒我?」


他吃力地攀著陸執的胳膊,乞求著他,用最後一口氣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也為自己的人生尋一個解脫。


陸執嘴唇發白,漠然地和他對視,面對爹爹悲切的眼神,他闔上眼,幾經張口,最終還是殘忍地說著。


「不能,我永遠不能。」


得到了答案,爹爹泄了氣垂手倒在了床邊,呆滯絕望地睜著一雙眼,死不瞑目。


陸執覆手輕輕蓋過爹爹的眼睛,他還是那樣沉默著,隻有那隻手收回身側在不停地顫抖,幾番握拳才冷靜下來。


爹爹最終都沒能求得原諒。


我最終都沒有和最疼愛我的兩個人說聲道別……


150


在無名阿鼻地獄中,我也不停地懺悔過,我求他們。


給我一個機會,施舍我一個機會吧。


無論什麼代價好不好?


能不能讓我和我愛的人們再見一面。


我願奉上我的一身血肉,鑄一座陰陽相接的橋。


讓我再牽著他們的手,鄭重道一回別,說出那句丟失了很久的「再見」。


意思是後會有期。


151


我老是做同一個噩夢。


夢裡,有無數雙沾滿鮮血的手撕扯著我,他們在我耳邊痛哭呻吟,訴說他們的苦楚,求我幫他們逃跑。


我還是如此無力。


都是困在紅塵世間,無處掙脫的人,誰又能救得了誰呢。


152


陸執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


聽說他早些年受傷,一顆子彈彈片留在了靠近心髒的位置,這回肺部受傷有所影響,醫生本來想把他體內的子彈都取出來,但技術有限,手術承擔的風險性太高,他拒絕了。


我隻去看了他一回。


慘白的一張臉,躺在床上,長卷的睫毛蓋住了那雙淡漠的眼睛,簡直認不出這是世人望而生畏的陸督軍。


他脖子上熟悉的吊墜隱隱落在衣服裡,我伸出手,最後還是收了回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153


母親的眼睛越來越不好。


她答應了爹爹不再哭,可總還是會傷心,情至心頭時,難免忍不住。


她還安慰我,說眼不明心明。


154


陸執出院後好像比以前更忙,上回去北平待了兩個多月,我還以為他不回來了。


可他總讓馬副官給我帶各種各樣的稀奇玩意兒,上回是萬花筒,這回是望遠鏡。


馬副官問我有沒有什麼話帶給陸督軍的,我每次都說沒有。


155


陸執把宋家祖宅還給了我。


我原本想問問他為什麼,可他一早就出門,說是接到了任務。


我帶著房契和地契去找母親,告訴她,我們可以回家了。


母親怔然了片刻,她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歡喜,反而諸多憂緒,隻說,住在胡同裡也挺好。


我知道,她也怕了,她怕宋家的罪還沒贖完,她怕下一個會是我。


其實我又何嘗不怕。


我把房契和地契收了起來,還是陪母親守在胡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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