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一間有三張床的病房裡，其他兩張病床明顯也有人住，隻是此時都出去了，隻有沈旺一個人在，看起來格外落寞孤單。
他的右腿打了石膏，被高高吊起。人更是鼻青臉腫，身上還有其他地方也纏了繃帶，看起來確實傷得不輕。
來得匆忙，沈一一沒有帶花，也沒有帶水果，兩手空空。
也是到了這一刻，她好像真正回過神來，轉身準備去樓下買點。
“一一。”沈旺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沈一一站住腳跟。
“昨天我夢見你媽媽了。”沈旺說道。
剎那間，沈一一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抬手捂住臉，不想讓自己哭出聲。
但這世上唯一能擊潰她的東西，大概隻有親情。
她背對著沈旺，哽著喉嚨說道：“你不配提她。”
“我過了二十幾年的好日子，這些就像我偷來的一樣。現在把這些都還回去了，反倒輕松。說起來，還是爸爸應該感謝你。”沈旺望著天花板，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是他的真心話。
孫家找人打了他一頓後，他心裡最強烈的感受，不是委屈和痛苦，反倒是輕松。
就好像終於卸下了肩上千斤重的擔子。
就好像終於還清了累積在身上的千萬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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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以色侍人的好日子結束了
“我知道，過去那些時光在你心上留下了灰色的烙印。爸爸沒有辦法改變過去了，但如果你願意再給我們這段父女情一個機會的話，爸爸願意彌補。餘下的每一天，都是爸爸的機會！”
說完，一行熱淚從沈旺眼角滾落。
沈一一冷笑。
她不想給他機會。
不想聽到他再提起媽媽。
於是她擦去眼淚，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要告訴沈旺，以後他們兩人之間互不虧欠，也不要再來往了。
然而，話還沒有說出口，走廊上忽然出現了一張讓沈一一感覺毛骨悚然的臉。
沈君恆？！
他不是被關起來了嗎？
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很意外吧，沈一一。”沈君恆走過來的速度很快，幾乎如同一道閃電。
他把沈一一逼回了病房，跟著他一同前來的男人，迅速關上了病房門。
一段時間不見，沈君恆憔悴了不少，臉上的青色胡茬讓他看起來更顯落魄和滄桑。
他身旁的男人尖嘴猴腮，颧骨高凸，臉窩凹陷，空洞的三白眼中折射出陰狠的冷光。
兩人目露兇光，看起來似乎想要將沈一一生吞活剝！
“真是一段讓人感動的父女情啊。”沈君恆晃動自己手上的手機，“要不是這病房裡裝了監聽，我可能真的要錯過這段深情的和解之詞了，對嗎？”
沈一一悄悄按動了口袋裡的手機。
昨天，她想到艾希和景夢宇的關系如今變得這麼親近，就把自己的緊急聯系人改成了顧弘越。
現在她長按側鍵，就可以通知顧弘越……
隻是，他一定要接啊……
“沈一一，我真沒想到你會蠢到一個人來看他。”沈君恆舔著後槽牙，面容扭曲猙獰，“看來，這麼些年，我和我媽全都被這個老男人的演技給騙了啊。他私底下一定對你很好吧？他是故意裝作一點也不在乎你的樣子，就是想麻痺我媽媽！”
沈君恆一邊說著，一邊繼續逼近，“你們父女可真是裡應外合！把我外公毀了，把我媽媽逼瘋，你們開心了吧！”
沈一一緊抿著唇，不發一言。
她看得出沈君恆已經瘋了，而沈君恆身後的男人，更是不嫌事大，遞過來一把锃亮的匕首！
“別跟他們廢話！直接了結了這兩條賤命，然後我護送你出國。”男人狠絕地說。
沈旺陡然激動地坐起，他目光堅毅地望著沈君恆，爆發出最大的音量吼道：“君恆！別聽你表舅的！他是瘋子！他在教唆你殺人！照你之前犯的錯誤，隻要你改過自新，法院會從輕判決的！但如果現在你殺人，你就徹底沒有未來了孩子！”
“你給老子閉嘴！”
那個滿臉橫肉的瘦猴男人徑直衝到了沈旺身邊，一把掐住了沈旺的脖子。
沈旺像是得償所願似的，費盡全身的力氣抓住那個瘦猴男人，並漲紅著臉對沈一一大喊：“一一快跑！他是坐過牢的殺人犯！邊跑邊叫！快！”
“死到臨頭了，你還在心疼你的女兒！”沈君恆像是被沈旺的這番話徹底激怒。
他學著瘦猴男人的動作，在沈一一發出呼救的尖叫聲之前，掐住了沈一一的脖子。
在性別力量的較量面前，沈一一輸得很徹底。
她被沈君恆抵在空病床上，用力掐著沈一一，脖子上青筋暴起。
“為了等你出現，我整整等了三天！”
“我就住在小面包車上，哪裡都不敢去！”
“你這麼貪圖享樂的女人，應該沒有體會過被人逼到陰暗角落的滋味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憑這張狐媚的臉，去騙了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跟你結婚！”
“沈一一，你想不想看人性最真實的一面？”
說到這裡，沈君恆忽然緩緩舉起了瘦猴男人剛剛遞給他的那把匕首。
“你說，要是你的臉花了，那個男人還會愛你嗎？”
第381章 告訴她不要怕
沈一一被他掐得近乎窒息。
但冰冷匕首劃破她面頰肌膚時，痛意瞬間蓋過了一切！
沈一一不斷蹬腿踹沈君恆，然而他整個人幾乎都跪在了她身上，她漸漸脫力，如同一條被人摁在砧板上的魚，隻有等死的可能……
“啊！殺人啦！”回病房的其他病患，推開門看見了如此血腥暴力的一面，頓時發出驚天尖叫。
與此同時，顧弘越調派的人也以疾風閃電般的速度趕到，救下了沈一一。
沈君恆瘋魔，從窗口一躍而下，當場死亡。
那個瘦猴男人被抓住，但沈旺已經斷氣。
沈一一被安排進了顧氏集團的私人醫院，沒和沈奶奶安排在一起。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用顧弘越叮囑，眾人也都知道，絕對不能告訴沈奶奶。
除此之外，顧老爺子和顧若瑤也統一口徑，絕對不向三小隻提及半個字。
新聞被顧弘越一力壓下，外界隻聽說了一個精神病人跳樓的事，沒有引起多大的社會反響。
除了沈大伯和沈三叔外，艾希和高曉是最早得知實情的。
因為她們倆幾乎天天都和沈一一往來密切，一旦聯系不上她，就瘋狂給她打電話。
徐瀟實在招架不住，得到了顧弘越準許，才告訴了她們。
聽說沈一一臉上被劃了兩刀，艾希的下巴幾乎掉到了地上，“他，他這個該死的畜牲！”
“已經死了。”徐瀟亦是咬牙。
“她醒了嗎……她知道這件事嗎？”艾希心痛得快喘不過氣。
那麼愛美的女人……
好不容易才觸碰到幸福，美好生活才剛剛開始……
卻被一個惡魔毀了臉！！！
“沒關系，現在的醫美手段相當過硬，等傷口愈合了，我會帶她找遍全世界最好的醫生！用最貴的藥！”
艾希幾年不曾流淚，此刻卻泣不成聲，“你幫我跟她說，千萬別怕，沒什麼大不了的！”
徐瀟：“嗯，顧總會和她說的。”
當沈一一醒來，她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去摸左臉。
厚厚的紗布，清晰的痛感。
這不是一場噩夢，而是無比真實的世界。
顧弘越將她脫力的左手握進了掌心，“沒事了。”
在她蘇醒之前，他在心裡怒過，恨過，罵過。
氣她擅作主張，任性妄為。
罵她不知好歹，居然防他。
可看著她平安無事地轉醒，他的氣瞬間就消了。
“你不繼續作死，傷口過幾天就能長好，再做幾次修復手術，不會留疤的。”顧弘越保證道。
沈一一卻很平靜，“他那麼恨我，卻沒一刀殺了我，隻是打算毀了我這張臉，留我一命，讓我等著被你拋棄……他沒種殺人就算了，你還讓他失望，他得多氣啊。”
她被劃傷臉後，疼痛和窒息齊齊襲來，所以在救援趕來之前，她已經陷入昏迷，因此也就不知道沈君恆已經跳樓身亡的事實結果。
顧弘越深看了她幾秒，沉聲宣布道：“沈君恆死了。”
沈一一挑眉，好像沒有特別驚訝，甚至還有點動氣，“你傻啊，你手上不能沾血的，不然你們家族那些人可就要逮著這個機會搶你位子了。我現在又失業又毀容，正是需要靠山的時候，你不能出差錯。”
“好。”顧弘越忽然起身，隨後傾身，在沈一一額上落下一吻。
沈一一渾身微震。
她原本不害怕，可顧弘越的這個動作，讓她徹底慌了神。
“我爸爸他……”她眸光顫動，好像下一瞬就會自己碎掉。
顧弘越在心裡嘆息。
這一刻，他倒寧願她沒有這麼聰明伶俐。
第382章 我想送送他
顧弘越俯身抱住了她。
他溫熱的面頰貼著沈一一微涼的側臉，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耳垂。
“再睡會兒。”他溫聲說道，聲音自帶蠱意。
“嗯。”
沈一一順從地答應，隻可惜，她的思緒格外清醒。
一閉上眼，父親在病床上和她說的那些話，就又不受控制的跳了出來。
他說他終於卸下了這一身的負擔，語氣是那樣輕松釋然。
然而，這樣的他去連一天好日子都沒來得及過上，就被以最痛苦的姿態結束了這一生。
沈一一本以為自己要想到父親的好，才會體會到失去親人的徹骨之痛。
可她隻要想到，從現在開始，她是真正無父無母的孤兒了，眼淚就變成了一根根冰錐，扎得她的胸口千瘡百孔。
沈一一沒有哭出來。
隻是每次吸氣，胸膛都刺痛不已，鼻息間還能聞見有似無的鐵鏽味。
閉上眼睛的時候，這種痛感更加真實。
逃避對她來說，一向都不是良藥。
因而，沈一一重新睜開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