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黎啞然失聲。
“自己都不願意，又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不夠格呢？”看到她的反應，路博濤冷笑。
許黎咬咬牙，沒再說什麼，隨即提著包推門而出，大步流星地離去。
路博濤看著許黎的背影，跌回到座位上，仿佛泄了氣一般疲憊不堪。
在兩人都看不到的門背後，溫越靠著牆壁，捂著眼睛，慢慢滑下去，最終蜷縮成一團。
好累啊，她想。
她好想回到嬰孩時期，回到母親的子宮中去，這樣就什麼都不用思考了。
*
翌日。
路博濤正看著菜單，門口被推開。
有人走進來，一頭紅發耀眼奪目。
“天旭，坐。”路博濤伸出手，指著旁邊的椅子，“想吃點什麼？”
“路伯伯，”裴天旭朝他禮貌地笑笑，拉開椅子，毫不拘謹地坐下，“您找我什麼事？”
“那我就直說了，”路博濤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昨天小越差點遇險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訴阿煥。”
“您放心，我沒有告訴他。”裴天旭道。
“還有你那個小女朋友，也麻煩你叮囑她不要多話。”路博濤面上是和藹的笑容，眸子裡卻沒什麼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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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不是女朋友，但很快了。”裴天旭面不改色地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您的要求，我這邊沒問題。”
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想必您不會讓晚輩幹白活吧？”
不愧是裴家那老狐狸培養出來的，路博濤心想著。
“那是自然。”他微微笑著。
“錦立最近開創的連鎖餐廳錦香飯店，高端餐飲服務，我手裡有些零花錢，對此很感興趣，希望路伯伯能給我一個入股的機會。”裴天旭說。
裴天旭離開後，路博濤嘆了口氣。
辰煥要是能有他這個發小一半的心眼子就好了，他想。
但瞬間又搖搖頭，算了，反正路家的家底足夠，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第四十五章
周五路辰煥剛和溫越吵完, 恰好接到他外婆的電話，就到程家去了。
對於被溫越說有病這件事，他懵到久久回不過神。
心裡又氣又難過, 不就是一本破書嗎？
她怎麼可以這樣, 明明他們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可現在她居然把一本別人送的書看得比他的安危還要重要。
簡直不可理喻。
路辰煥很明確自己暫時不想看到溫越，索性就到程家住了下來。
程老爺子和程老太太一向喜歡這個外孫, 被他哄的整天合不攏嘴, 巴不得他多住幾日。
就這樣, 他住了一個周末。
周日，因為前一天晚上沒穿外套到院子裡活動，著了涼不太舒服，路辰煥吃完午飯就躺在床上, 昏睡了一個下午。
醒來時暮色已至，他打開手機, 發現收到了《五言飛鳥集》送到的快遞短信。
送到了又能怎樣？他是不會把它給溫越的。真應該提前打電話給快遞公司讓他們把書處理掉的。
路辰煥悶悶地想著, 縮在被窩裡玩了一會兒手機遊戲，忽然感覺身上有點冷, 一摸額頭，竟然滾燙。
他發燒了。
正在他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門口傳來程老太太的聲音。
“小煥, 小越來找你了。”
路辰煥愣了半晌，才發出一聲“哦”。
聲音有些沙啞，嗓子像在冒煙。睡了一個下午，不僅沒養好, 反而加重了病情。
溫越是來向他道歉的嗎？
他一骨碌翻身下床，猶豫了一下, 還是把睡衣換成了常服才走出門去。
客廳裡，溫越和程老爺子正坐著下棋。
“小越的棋藝近日又有精進啊。”程老爺子看著棋盤上縱橫交錯的黑子白子，撫摸著不算長的胡須，微微笑道。
“程爺爺，您可是讓了我四子。”溫越說。
“隻讓四子就能贏我的人，全錦城都找不到幾個。”程老爺子笑呵呵道。
程老爺子自把家業交給長子之後，就沉迷於下棋。程家家業雖比不得四大世家，但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家族，平時下棋大部分人都讓著他，他很不爽快。此時和溫越這個小輩下棋，對方毫不相讓，反而讓他很開心。
路辰煥裝作不經意的咳了一下，才吸引了沉迷於棋局的兩人的注意。
“阿煥。”見他過來，溫越起身，拿起旁邊桌上放的保溫盒遞給他。
路辰煥盯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隻是把保溫盒打開。
是青團，青翠欲滴，十分誘人。
路辰煥很想馬上咬一口，但最終卻關上盒子放到一旁，神情淡淡：“我現在不太餓。”
她以為給他帶青團來，他就會原諒她了嗎？
想得美，才沒有那麼容易，他是那麼好哄的嗎？她必須好好給他道歉，說清楚自己錯在哪裡才行。
然而他語音剛落下，肚子就不合時宜“咕”地叫了一聲。
溫越：“……”
程老爺子：“……”
如果可以選擇，路辰煥想重新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
好在此時正是飯點，程老太太過來招呼他們去吃晚飯，才避免尷尬繼續延續。
飯桌上，溫越把青團推到他面前，在程老爺子和程老太太的注視下，他不得不吃了下去。
很甜，是溫越做的味道。
吃完飯後，溫越說：“程爺爺，程奶奶，我帶阿煥回家養病吧。”
“小煥這都發燒了，折騰一趟萬一嚴重了怎麼辦，還是留在這兒等病養好了再回去吧。”程老太太面色擔憂。
路辰煥：“外婆，我還是先回去吧，一直留在這裡打擾你們也不好。”
“哪裡打擾了？你在這兒我們隻會高興。”程老太太巴不得他能多留一會兒。
路辰煥編了個理由：“我有點認床，這兩天都睡得不太安穩。”
出門前，溫越把掛在門口架子上的圍巾拿起來，圍到路辰煥脖子上。
路辰煥認出了，這是去年聖誕時他送她的禮物。
“外面風大。”溫越說。
屋門口到別墅大門也就二三十米的距離，走過去也不至於凍著，但見她這麼關心他，路辰煥不自覺揚起嘴角。
“如果你再給我做一份桂花糕，一份梅花糕，一份玫瑰餅……”上車後，路辰煥一口氣報出了十五份甜品名，“這樣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你吧。”
這兩天他雖然很氣，想著自己絕對不要再理溫越了，但還是忍不住等著她主動道歉的消息。他看了十五次企鵝，都一直沒有收到道歉消息，最後氣的他把給她的置頂都取消了。
他決定了，雖然現在他可以跟她說話，但起碼要等她給他做十五份甜品，他才會徹底原諒她，把和她的聊天框重新置頂。
至於那本《五言飛鳥集》，等她做完十五份甜品後，如果不等他提，她就能主動給他做第十六份甜品的話，那麼他自然會給她。
溫越靜靜地看著路辰煥，輕輕地說了聲：“好。”
到底是年輕，身體底子好，睡了一覺醒來，路辰煥就活蹦亂跳了。
吃完早餐，路辰煥起身：“阿越，我先去自行車那兒等你。”
“這段時間都坐家裡的車去學校。”在餐桌旁看著報紙的路博濤頭也不抬地說道。
“為什麼啊？我們自行車騎得好好的。”路辰煥不明所以。
“奧賽要開始了吧？騎車去學校有些浪費時間。”路博濤從報紙裡抬起頭，瞥了路辰煥一眼。
路博濤說的這個奧賽，是全國中學生信息學奧賽。隻要進入國賽拿到前面的名次，就有保送和進入國家隊的資格。
路辰煥對自己的能力一直信心十足，但他現在的另外兩個隊友水平太普通了，多半會拖後腿，因此他也不敢把話說太滿。
他隻得答應了自己大伯的要求，勉勉強強道：“行吧。”
溫越默默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角，起身，跟著路辰煥走了出去。
那天聽到許黎和路博濤吵架之後，溫越徹夜未眠。
原來他們都不想養她，都想拋棄她啊。
那她自己走好了。
離開路家，自己去生活，她已經十五歲了，如果在孤兒院，也到了該出去自力更生的年紀。
溫越仔細盤算了一下，林蔭有宿舍，可以住校，她之前從金妍那裡聽說過住校的費用，很便宜，學校食堂飯菜也很便宜，學費和學雜費，今年已經交了，還有兩年，公立學校不算多。比較麻煩的是放假期間的住宿和伙食，可能開銷會大一些。
從中考和路辰煥冷戰起，除了自行車和電腦之外，她就沒有什麼大額開銷了，自行車得留著，平時總有要出行的時候，得節省路費。
那要不先把電腦退了？和李渺說她先欠著她一臺電腦，等她長大能賺錢後，再賠給她。
這樣的話，她手中的錢就可以覆蓋高中三年的絕大部分開銷了。她還可以利用節假日去打打零工，她隻差五個月就滿十六歲，可以合法打工了。
溫越想著想著，想到天蒙蒙亮，昏昏欲睡之際，被一條短信一個激靈驚醒。
卡上到了一筆賬，是許黎打給她的，數目等於她一年的零花錢。
這樣就算不退電腦，手中的錢也能完全覆蓋整個高中的開銷了。
然而，溫越卻霎時冷靜下來。
路家可是錦城四大世家之一，要面子的，不可能讓她這個未成年養女出去一個人生活，惹人闲話。
她若此時提出要走，不僅走不了，還會讓原本就不喜歡她的路博濤更加厭惡她。
而且，現在路家的仇人還沒被處理掉，他們認定了她是路家養女，傷害她就等於傷害路家，太危險了。
如果還有其他仇人，就算她離開路家了，路博濤也可能會再利用她。
所以，她不能離開路家。
還必須成為一個讓路博濤滿意的女兒。
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法就隻有討好路辰煥。
隻要在路博濤眼中，她是一個一心一意隻為路辰煥好的姐姐，他自然就會對她滿意。
想清楚這些後，溫越做出了決定。
從現在起，直到她有能力離開路家的那一天，路辰煥要她做什麼，她就按照他說的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