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君》, 本章共3834字, 更新于: 2024-11-19 11:25:28

  他嘆息一聲,隱隱知曉今日陛下不叫父親進宮,不叫博遠侯進宮,是因為自己好說話,不會死咬著阿楊不放。

  他臨來的時候,父親還說:“既然事情已經如此,阿冀的命不能讓魏王倒臺,就去用用他死後的其他價值。”

  父親一番話讓他覺得心頭不舒服。平日裡,父親看起來好似最喜歡阿冀,但阿冀死了,父親卻又像不在乎一般。

  齊王世子嘆氣,好勸歹勸把林貴妃勸回去,又急急進了內殿。

  殿內,魏王世子被魏王拿著鞋子抽,正被抽得在地上打滾,哀嚎道:“皇祖父,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偷我的女人,是他想給我難堪,他還說過以後等齊王叔榮登大寶要殺了我呢!”

  魏王厲聲道:“瞎說什麼!就算是阿冀再多不是,你也應知曉他是你自小的玩伴,怎麼能下這樣的狠手!”

  魏王世子哭道:“我也沒想啊,是他想要打我,我才還手的。”

  誰知道用力了些,一打就死了。

  皇帝冷笑一聲,“人都已經死了,你說些什麼都死無對證。”

  魏王便要訓斥兒子,被皇帝呵斥住:“好了!在朕這裡做什麼嚴父的樣子,若你平日裡真是這般教導他的,他敢殺人?他敢在這時候還攀扯?快想想如今要怎麼了結此事吧!等你們走了,齊王和博遠侯怕是還要來朕這裡要公道!”

  魏王大義凜然道:“一切但憑父王處置。”

  皇帝氣不打一處來,拿起一封折子就砸過去,“那朕就殺了阿楊給阿冀報仇!”

  魏王世子大哭出聲,“皇祖父,我真是不小心的。”

  他那日跟人一塊喝醉了酒,酒桌上說了些淫詞穢語,便想去楊柳胡同裡溫香溫香,結果一進去就聽見裡頭男人女人做那事的聲音,他怎麼忍得住呢?

  他道:“旁邊有凳子,我就順手拿著凳子砸過去了——”

  齊王世子在一邊聽著,到底還是站在阿冀這邊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卻又礙於在皇帝面前不好開口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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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便瞧了他一樣,叫他過去,緩緩道:“阿柏,你來,朕問你,你要如實回話。”

  齊王世子趕緊點頭,“孫兒知曉。”

  皇帝笑了笑:“朕如今最信得過的就是你了,你自小是個正直的孩子。”

  齊王世子:“孫兒不敢說謊。”

  皇帝點頭,“朕問你,阿冀為什麼要去……”

  他臉色難看,連覺得說這個字都惡心,“為什麼要去偷阿楊的外室?”

  齊王世子在來之前就被齊王教過了,他說:“陛下想要和稀泥,咱們就不能逆著來。”

  齊王世子便實話實說:“孫兒之前也不曾聽聞過,但是昨日審問阿冀身邊的奴才,這才知曉阿冀性子乖張,因跟阿揚平日裡有些小恩怨,便想……便想報復回去。”

  男人報復男人的手段,其實有很多,但是偏偏阿冀選擇了最差的一種。

  齊王世子都覺得此事實在是荒謬。但阿冀這個人向來如此,行事魯莽,不顧後果,如今卻因碰見了硬茬子丟了命,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皇帝確實想要聽見這個回答。但齊王世子真說了,他又覺得不對勁,心裡不舒服。

  他神色不變:“如此一看,便是各打五十大板。”

  齊王世子點頭,知道此事暫且這般過去,接下來就是怎麼賠償博遠侯府了。

  魏王神色終於松緩了一些,道:“還是阿楊的錯更大些,父皇該狠狠罰他才是。”

  皇帝畢竟不想殺了孫子,但也不想傷了齊王和博遠侯的心,先發了話定下刑罰,“罰阿楊去廟裡為阿冀修行贖罪吧——為期十五年。”

  魏王世子驚恐十五年的刑罰,魏王卻一巴掌打在他臉上,道:“還不快謝過你皇祖父!”

  現在是十五年,以後就是十年,五年,一年。

  他道:“多謝父皇。”

  皇帝現在一點都不想瞧見他,隻問,“阿柏,你父親呢?”

  齊王世子這回遲疑起來,而後終究不敢說謊,道:“正在洛陽府審問犯人。”

  皇帝皺眉,“這種時候審問誰?”

  犯人不是在這裡嗎?

  他看了阿楊一眼,道:“還有誰?”

  魏王世子今天被嚇怕了,連忙猛的搖頭,“不知道啊,我一個人過去的,沒有同伙。”

  魏王兩眼一黑——他怎麼就生出這麼個蠢東西!

  齊王世子便道:“是翰林院侍講,鬱清梧。”

  皇帝一時之間都沒有想起這個人是誰。齊王世子便把鬱清梧和林冀的糾葛說了一遍,“前幾日,他在楊柳胡同買了一座宅子。”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你父親是什麼意思?”

  齊王世子瞧著皇帝的眼神不太對,卻又無法察覺出他是什麼意思,隻能低頭恭謹道:“父親覺得,如此湊巧,偏偏阿冀也是死在楊柳胡同的,說不得阿冀的死就是他謀劃的,阿楊不過是替罪羊。”

  魏王世子一喜,魏王皺眉,心中隱隱不安。

  皇帝就想到了皇太孫。

  阿柏去拉攏宋家老大,阿楊拉攏宋家老三,隻有皇太孫沒有朝著世家出手,而是看中了鄔慶川的弟子。

  皇帝懂他的意思。他是在給鄔慶川面子。

  猶如皇帝這些年漸漸的對太子懷念起來,皇太孫也對太子頗為懷念。他不懷念其他的,隻道:“其他人還得了,孫兒都不記得,隻記得鄔大人常來東宮。父親去之前還常常念叨他。”

  “但他如今已經進了內閣,孫兒幫扶不上,便且拉一把他的學生吧。”

  對於皇帝來說,扶起一個鬱清梧起碼要五年的時間才可以跟世家相比,皇太孫應當確實是為了太子留的香火情。

  皇帝很感動。他覺得這個世上也隻有太孫似他一般記得太子了。

  皇後總說他現在是假惺惺,但誰知道他如今日日夢見太子呢?他是真心實意在後悔的。

  皇帝便總想著護住皇太孫幾分。猶如十七年前,他總想護著齊王幾分一般。

  而現在,阿冀死了,齊王不來殺阿楊,還讓阿柏為阿楊辯解,明顯是輕輕放過的意思。

  但他轉手卻抓了鬱清梧。

  皇帝心裡就起了心思——這是要給魏王人情,跟他一起打壓皇太孫?

  他心中微微有些不痛快。

  他問:“有證據嗎?”

  齊王世子在他越發威嚴的眼神裡彎下腰去,終究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證據。

  沒有任何證據,就抓了人。

  ——

  大理寺牢獄裡,黯然不可見天日。一層一層旋繞而上的油燈猶如鬼火,讓這陰司裡更顯得悽慘幾分。

  鄔慶川面色慍怒,大步朝前,急下階梯,便看見了趴在地上周身沒有一塊好肉的鬱清梧。

  盡管得到消息就已經趕了過來,但還是晚了一步。

  他腳步一停,恐要暈厥過去,幹脆閉上眼睛扶著牆,深吸一口氣才痛聲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獄卒帶著人出去,留出地來給他們說話。鬱清梧遭了一頓打,去了半條命,眼前模模糊糊的。他努力抬起頭,便看見先生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

  鬱清梧一愣,倒是沒想到先生會來。

  他還以為先生不會來。

  他輕聲道:“先生要是不來該多好。”

  鄔慶川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顫抖的伸出手去觸碰他破破爛爛的皮肉,眼睛一湿,“說什麼傻話!你好歹是我養大的,我豈可不來?”

  鬱清梧卻艱難的抬手擋住他的碰觸,而後慢吞吞扶著牆坐起來,痛得臉上更慘白了幾分。

  他小小的喘了幾口氣,搖搖頭,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鄔慶川沉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鬱清梧就慢慢抬頭,突然道:“——瑩瑩死時,先生不接信。”

  “阿兄死時,先生藏下證據。”

  他一字一句:“如今,我不過是被打了一頓,先生卻哭著來探望了。”

  “先生一來,我皮肉倒是不疼了,卻又有剜心裂膽,切骨之痛——我覺得羞愧難當,即便死了,也難以有面目去見阿兄和瑩瑩。”

  鄔慶川伸出去要觸摸他的手就慢慢落了下去。

  他靜靜的道:“誰告訴你的?皇太孫?”

  鬱清梧坐得直直的,嘴唇越發顫抖,聲音都變得嘶啞起來:“不用誰告訴我也能想得到。我隻是不敢想。”

  “我是真的從來沒想過……”

  “四年前,阿兄跟我說,你不是沒接到信,你隻是不願意管,我還覺得阿兄是因為瑩瑩去世遷怒於你,為此還跟他吵過。去年,阿兄去世,我第一個想的也是請先生去找——我確實是先生養大的,我不敢質疑先生一分,我以為,先生如我父,總不會騙我——”

  鄔慶川扭過頭,打斷他的話重重道:“我確實做錯良多,但我確實把你當做是親兒子。”

  鬱清梧聞言,一口氣沒上來,頓時咳嗽起來,好一會兒呼吸平緩後,他才怔怔道:“這回,不是了。我若是大仇得報之後還與先生往來,那我怎麼有臉去給阿兄和瑩瑩祭拜?”

  鄔慶川氣得拍牆,“你這是又倔上了,我再有諸多不是,也沒有害過你!你氣我,我也不能多為自己辯解,隻求你有朝一日走到我這個位置,能夠諒解我兩三分。”

  鬱清梧便也大聲道:“不是我要諒解先生——我哪裡配諒解先生。”

  他聲音慢慢來低下去,“我一切都是先生給的,宅子是,衣裳是……”

  “書是,筆是,學識,志向——通通都是。”

  他咬牙切齒,“就是因為都是,我才不能痛痛快快的去恨先生!”

  “但做人,為人,該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是嗎?這是先生教我的,先生怎麼能忘記呢?”

  “先生還記得當年在斷蒼山,您病著,我一個人伺候不來,便寫信給阿兄,讓他帶著瑩瑩過來幫扶的事情吧?”

  他手攥得越來越緊,“先生難道就沒有受過他的恩惠嗎?就是瑩瑩,也是因為阿兄為了幫你說話而得的遷怒。”

  鬱清梧實在是不明白,當年教他禮義廉恥的先生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說,“所以先生,您不用得到我的諒解。隻記得在午夜夢回之間,在阿兄帶著瑩瑩來質問的時候,求得他們的諒解。”

  鄔慶川惱羞成怒,又心如刀割,他難道就願意做這樣的人嗎?

  當年陛下把他扔去蜀州,便人人都可以來踩他兩腳。他過了將近十年這樣的日子,終於熬不住了,這才想著往回走。

  他低了頭,就好像太子和段伯顏低了頭,陛下高興,讓他回了洛陽平衡朝局,於是他被眾人恥笑,說他忘恩負義,背叛了自己的過去。

  可陛下呢?當年的人是他殺的,他現在後悔了,懷念起太子的好,竟然責怪他對不住太子。

  昏君當道,他隻好多顧念自己幾分——這有什麼錯?

  他氣急敗壞,“若你覺得我錯了,若你覺得你什麼都是我的,那就還給我,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把那些書,那些字,那些學識,志向——你怎麼把這些還給我?”

  鬱清梧就笑起來,道:“這些,確實是先生教給我的。”

  “但佛家有一句話說,閱盡他寶,終非己份……先生教我的,我都記在心裡,但我想,從知道我跟先生有歧路開始,先生的一切道理,都不再是我的道理……”

  他搖頭,努力撐著牆站起來,“若我能從這裡出去,我就去探尋自己的道理了。”

  “從此,我與先生,形同陌路。先生與我,再無瓜葛。”

  鄔慶川氣得甩袖而走,鬱清梧怔怔出神,良久之後,階梯處,皇太孫走了過來,溫聲問:“你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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