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尋不見她》, 本章共3968字, 更新于: 2024-11-12 17:58:43
字號
A+A-

自幼我便知道,自己以後是要做謝家三夫人的。


謝慎之禮佛,其他姑娘放紙鳶蕩秋千的年紀,我便日日泡在佛堂念經。


謝慎之習武,喜歡性情堅毅的女子。我為他學騎馬,摔斷了腿,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我拼盡全力活成他喜歡的樣子。


他卻愛上一個同我南轅北轍的姑娘。


婚約不可取消,我轉頭嫁給了他以狠辣鐵腕著稱的大哥。


婚後謝家大郎如同傳聞中一般不近女色。


唯有一次,謝慎之醉酒堵在我的門前,謝妄之將我護在身後,極淡地瞧著他這個幼弟,冷冷開口。


「她如今是謝家大夫人,你深夜找你大嫂有什麼事?」


1


謝慎之愛上了城門口擺餛飩攤子的崔家丫頭。


她連名兒也沒有,因為排行第三,大家都叫她崔三娘。


她上頭有兩個兄長,渾得很,在外面欠了些賭債,不知道躲到哪裡去,常有人去崔三娘的攤子上尋事。


她染著風寒又被要債的糾纏,險些病死在大雪裏。


謝慎之為崔家還清了外面欠的錢。


又為她兩個兄長謀了份好差事。

Advertisement


他把他的心上人從泥沼裏救出來,唯獨忘了我。


事情鬧得滿城風雨,茶餘飯後到處都在談論謝家三郎的這段風月,蘇家嫡出的女兒淪為上京城笑柄,母親大怒,要父親到聖上面前,取消這門婚事。


父親把我叫到書房,卻自顧練字,一言不發。


我知曉父親的意思。


蘇家和謝家聯姻是好事,犯不著為了一個女人鬧掰。


更何況,這是當年太後在壽宴上指的婚,如今鬧到聖上面前去,未免太不好看。


父親寫的,是個「忍」字。


我跟他說,我自會去見謝家三郎一面。


父親點點頭,放下筆,轉身拿起書架上的冊子翻看。


踏出書房那一刻我到底有些不甘心,我沒忍住,出身詢問父親。


「『忍』字刀上一點血,倘若婚後,謝慎之待我不好,該怎麼辦?」


父親從案上慢慢抬起頭,眸中一片肅殺清冷,含著嗜血的冷意。


他一字一頓道:「蘇家的女兒,無人敢欺。你隻管放心。」


2


一開始誰也不會想到,謝慎之會愛上一個擺攤的平民丫頭。


謝家三郎忙於公事,常常踩著宵禁才回城。


他不喜歡麻煩府裏的下人深夜還要燒火起灶,往往在城門口隨便吃碗餛飩就打發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這碗餛飩就成了謝慎之的習慣。


而某一天,餛飩攤子不見了。


謝慎之一開始也沒當回事,他等了一個來月,餛飩攤子還是沒有支起來,他便派人去查。


其實也不難查,這一片的人都知道,隨便打聽打聽就出來了。


謝家三郎素日高高在上,頭一回低下頭來,凝神去聽一個女子的生平。


他朝她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擺餛飩攤子的老闆娘,我想她大概不會同謝慎之論佛經,也不會陪著他策馬長驅。


可是謝慎之深夜踩著風雪歸來,屋裏面會亮著一盞燈,裏面有個頭發低挽的女子,站在灶前為他盛出一碗熱騰騰的夜宵。


怎麼想都很溫馨的畫面。


謝三郎,崔三娘。


他們連名字都這樣般配。


我去見了謝慎之。


他大抵很忙,我等了兩個時辰,也隻等來他府上小廝一句:「我家大人還在待客,蘇小姐不若改天。」


我不是糾纏不休的人,眼見天色還早,便吩咐車夫,到崔三娘那裏去看看。


城門口的餛飩攤子早不開了,謝慎之替崔三娘新盤了個鋪子。


鋪子不在上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反而在一處略顯偏僻的巷子頭上。


以謝家財力,養隻金絲雀容易,金絲雀可不興在外面拋頭露面地做買賣營生。


謝慎之許她繼續做想做的事,又選在這個環境清幽的地段,顯然是花了心思。


店不大,很幹凈。


我去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店裏沒有幾個人。


崔三娘現在已經不做餛飩了,店門口打著面片湯的招牌。


城門口的餛飩湯,以後終究是謝家三爺獨享。


我坐在馬車上,透過簾子,遠遠地看那個正在搟面的姑娘。


隔得太遠了,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隻看到她綁著大紅色發帶,袖子挽到肘上,動作很麻利。


和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樣。


我聽過崔三娘的生平,原以為她該是溫婉的模樣。


巷子僻靜,蘇家的馬車扎眼,崔三娘顯然是看到我了,她猶豫了一會兒,擦幹凈手,走到馬車面前來。


「敢問車上坐著的,可是蘇家大小姐?」


「何事?」


站在外面的人道:「我聽謝公子提起過小姐,這個鋪子,是謝公子借銀兩給我開的,等掙了錢,我就會還給他。」


我撥弄著腕上常年戴著的佛珠手串,還未來得及開口,後方傳來疾馳的馬蹄聲。


「正在待客」的謝慎之勒緊韁繩,面上帶著冷意,一臉警惕地把崔三娘擋在身後,急聲道:


「蘇小姐,有什麼事沖著謝某來,你為難一個姑娘家,有什麼意思?」


我怔住,張了張口,半晌,問車夫:「我為難她了麼?」


車夫道:「自然沒有,小姐到了這裏,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又問那個紅袖半挽的人,「我為難你了麼?」


她似是嚇到了,抓著謝慎之的袖子,小聲道:「公子,你這是做什麼?你誤會蘇小姐了。」


謝慎之的面色漸漸發白,慢慢湧上一絲羞愧。


我知道謝慎之在擔心什麼。


蘇家勢大,我便是當街打死崔三娘,也無人敢追究。


可我蘇慕雲也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


我隻不過想來瞧瞧,自己究竟輸給什麼樣的姑娘。


「抱歉,三娘和你不一樣,謝某剛剛一時激動,唐突了蘇小姐。」


我在謝府外面整整等了他兩個時辰,而崔三娘有難,他卻在頃刻間趕到。


日頭已經西斜了,謝慎之身後,一輪紅日正轟轟烈烈地沉下去。


我在這一個瞬間忽然想到今後的幾十年。


我會夾在謝慎之和另外一個女人中間,隻因為我出身高貴,便做什麼都是錯。


說話聲音大了是盛氣淩人。


不說話是以勢壓人。


坐著看崔三娘是看不起她。


站著看崔三娘是教訓她。


我被困在內宅,日復一日,盼著不愛我的夫君能夠回心轉意。


我突然覺得好沒有意思。


連帶喜歡謝慎之的八年都好沒有意思。


我曾經跪在佛前叩首三千,也曾經為了謝慎之馴服烈馬。


我暢想過無數次,和謝慎之婚後的生活。


我們有勢均力敵的家世,有相似的愛好,有當今太後賜下的婚約。


再般配不過。


可是終究敵不過謝慎之不愛我。


我想我就是在這個瞬間放棄謝慎之的。


我咬緊牙,把眼淚逼回去眼眶裏,因為太過用力,連聲音都在發酸。


「謝公子,謝家和蘇家有婚約,這事你知道麼?」


「自然知道,隻是此事還需從長……」


我平靜地打斷他的話。


「謝家二郎已經成家,蘇家的女兒不做妾。」


「那麼,煩請轉告你家老夫人。」


我面上微微含著笑,藏在袖裏的手止不住顫抖。


我盡量繃直了身體,說出我對謝慎之的最後一句話。


「婚約不可取消,讓你大哥來。」


3


我喜歡謝慎之好多年了。


我第一次見他,不過六七歲光景。


那時我隨母親去金山寺上香,母親在前院聽大師講經,我坐不住,偷偷溜去後院玩。


我貪心摘池子裏的荷花,不小心掉進水裏,一個小沙彌將我救起。


我當時渾身濕透,襪上都是泥漿,一隻鞋還丟了,整個人嚇得不輕。


真奇怪,他明明穿著小沙彌的衣服,卻束著發,竟然是個俗家弟子。他的衣裳也濕了,緊緊貼在身上,狼狽得很。


小沙彌把腕上的佛珠手串套到我手上,用帕子擦凈我臉上泥沙,輕聲叫我不要怕。


母親身邊的嬤嬤來尋我,大驚之下,抱著我道過謝便急急離去。


後來母親輾轉打聽,救我的人是謝家三郎。


謝家三郎出生時天有異象,路過的修士說,他十九歲時,命中有一劫數。


謝家本沒有當真,可那修士說的幾件事後來都一一應驗。


謝家老夫人慌了神,把年少的謝慎之送到寺廟,求高僧代為撫養。又請高人指點,傳授一身武藝,隻盼他能逢兇化吉。


我本是不信這些東西的。


六七歲的年紀,哪裡能看進去佛經。


可是事關謝家三郎。


好心救我溫柔的哥哥,怎能折在十九歲的大劫裏。


旁的小姐放紙鳶撲蝴蝶的年紀,我日日泡在佛堂。


我在佛前叩首三千遍,隻求謝家三郎一生順遂。


謝慎之十二歲那年方被謝家接回去,也是在那一天,太後下旨,賜婚雲謝兩家。


母親不喜,自己的女兒早早被困住一生。


殊不知,我高興壞了。


世間的女子,豈是想嫁哪個就嫁哪個?


而我卻這般幸運。


謝慎之習武,他曾說過,等他一展心中抱負,海晏河清,便要與心上人策馬遊歷河山。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會騎馬。


其實蘇家的姑娘,大可不必學這些東西。


上京城裏,也沒有幾個貴女會去學。


我的手上是韁繩勒出的繭子,腿上是被馬腹摩出的血印。


我為學騎馬,甚至摔斷了腿。


聽聞他喜歡性情堅毅的姑娘,我便強忍著,一滴眼淚也沒有掉,倒是照顧我的嬤嬤眼淚掉了一筐。


謝慎之送我的佛珠手串斷過一回。


掉得不巧,掉在廟會中,人流如梭。


我勾著腰在擁擠的人潮裏摸索,一身白裙被蹭得不辨顏色,手上被踩了好幾腳,踏破了皮。


身邊的嬤嬤看情況不對,強行抱起我,幾乎是拽著我回了府。


後來我再去找過,可惜一十八顆佛珠,隻找回來十二顆。


我弄丟了救命恩人送我的唯一東西,母親看我實在傷心,著人去尋了另外六顆差不多的給我。


看上去是一模一樣的,旁人都瞧不出來不同,隻有我,一眼就能分辨出那些細微的差別。


這些事情,我原打算等著洞房花燭夜講給謝慎之聽的。


可惜那是以前了。


4


母親聽說我了改主意,驚得失手打翻了茶盞。


「你怎可嫁他,謝家大郎,他……他豈是良配?」


不怪母親有這樣的反應。


謝家大郎謝妄之,以心狠手辣著稱。


他是錦衣衛指揮使,天子近臣,享巡查緝捕之權,執掌詔獄。


而詔獄,是比死更可怕的去處。


被錦衣衛盯上的人,少不得要脫一層皮,沒有人能從那裏完完整整出來。


朝中重臣,皆對謝妄之忌憚三分。


謝妄之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婚娶,曾有女子故意潑濕他的衣裳,藉故親近,卻連他的身也沒有近,就被謝妄之反手卸了胳膊。


整個上京城,從來不見他對哪家姑娘多看兩眼,也不曾出入風月之地。外界有傳聞,謝家大郎根本不近女色。


更何況,謝妄之雖是長子,卻是庶出。他長我十歲,我還在學認字的年紀,他已經滿京城拿人辦案了,是以這樁婚約一開始,沒人往這方面想過。


母親顧不得其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


「雲兒,你同娘說老實話,是不是那個謝三郎同你說什麼了?這些年你做的娘都看在眼裏,若是謝三郎對你做了什麼事,娘決不輕饒他!」


我反手握住母親,「謝慎之沒說什麼,是我自己想通了。他確實對我有救命之恩,可惜我們有緣無份,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我若是強行嫁給他,以後少不得夫妻生分。況且——」


我扭過頭去看父親。


「況且,同謝妄之成婚,對我們蘇家大有好處。」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過堅定,長久的沉默後,父親緩慢道:「你決定了?」


「決定了,再不更改。」


本以為這樁婚事還要再拖一拖,太後突然病重,聖上為了叫太後高興,想起太後早年賜下的一件喜事,朝散後,專門同父親和謝家老太爺提了提。


半月後,謝家把聘禮送到了蘇家。

潛力新作

  • 和老公的私生子做鄰居

    和老公的私生子做鄰居

    "我帶著女兒回到家,對正躺在客廳沙發上打遊戲的老公說:「剛才在樓下碰到一戶新鄰居,是個小男孩,長得可真像你小時候啊。」 老公的手機掉下來砸到了臉上。 我繼續說:「隻有外婆帶著他,說是他爸爸媽媽離婚了,怪可憐的。」 老公勉強擠出一個普通又自信的笑,撿起手機重新躺回沙發:「我不信,一般小孩長不了你老公這麼帥的。」 確實,一般的小孩不會長得像他,但他的私生子會。"

    我在合歡宗人設崩塌

    我在合歡宗人設崩塌

    "我是合歡宗的小師妹,自入宗門後一直小心翼翼維持著我風流不羈的人設, 直到被我的死對頭一句話道破:「好嬴蕩的嘴,好貞潔的私生活。」 大家才發現我竟然一次都沒跟人雙修過,連師父都在考慮要不要把我逐出宗門。 逼不得已,我隻能敲開死對頭的房門:「開門,出來親嘴。」"

    返崗後老闆失蹤了

    返崗後老闆失蹤了

    "返崗第一天,老板帶著小情人跑路。 作為法人的我大手一揮:「不要慌,先找公章!」 公章在,公司在! 沒了老板不算事, 大不了所有員工站起來做老板!"

    神秘來電

    神秘來電

    "半年前,我收到一張陌生人發來的彩信,照片上我妻子衣著暴露,我從沒見過那樣的妻子,她眼神曖昧,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這張照片讓我大腦一陣眩暈,我點燃一支煙,發現自己的身體在發抖,我給那個陌生人回復短信:「你是誰,想幹什麼?」 半分鍾後,他回過來一條極度羞辱的文字:「你老婆挺有味道,跟著你可惜了。」 我怒不可遏地撥過去電話,那人卻關了機。"

  • 隔岸

    隔岸

    "準備脫離世界時,我卻懷孕了。 宋淮在雨夜中落淚、下跪,苦苦哀求我,求我留下。 我終究是心軟了。 後來宋淮用同樣的辦法求我,求我救他的白月光一命:「你都已經攻略成功了,又不會被抹殺,讓系統救一下清清怎麼了?」 我挺著大肚子,隻覺得眼前的一幕諷刺極了。 那就如他所願吧。 我用剩下的壽命作為代價和系統做了交換,換他白月光健康。 宋淮,我不要了。 孩子,我也不要了。"

    一春又一春

    一春又一春

    "季明澤出車禍時,我剛查出懷孕。 他失憶了。 忘了我們相愛的七年。 他的記憶停留在了最愛邱妤的時候。"

    我在精神病院談戀愛

    我在精神病院談戀愛

    "穿成被關進精神病院的惡毒女配後。 我勾搭了禁欲系醫生。 我將他壓著強吻,又一遍遍說著甜言蜜語。 「哥哥,眠眠好愛你呀。」 他卻不為所動。 直到,我在他密室裡發現寫著我名字的心髒容器罐。 駭然逃離,卻被他縛住手腳:「寶寶,說愛我。」 我無助搖頭,被堵住的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手指拂過我的身體,病態又溫柔: 「不愛嗎?可你這裡......這裡......都在說愛我。」"

    同鄉男友

    同鄉男友

    "過年回村,遇上首富一家榮歸故裡。 我湊熱鬧去搶紅包,卻發現對方獨子是那個靠我養活的窮弟弟。 他出手大方,隨手一發就是兩萬紅包。 可就在三天前。 他的二十塊外賣還是我付的。 我愣了一會。 轉頭給上司發去了一條消息。 「你說南方總部有一個適合我的職位,還保留著嗎?」 「我同意轉崗了,年後就不回去了。」"

×
皮膚